在雨夜，我们争吵，然后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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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望着站在他身边的莫默，对方有一张说不上多漂亮但足够有韵味的脸。

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晚上，两个人站在路灯昏暗的路边，一齐望着那一层郑多多屋里亮着的灯，孙同握着郑多多的车钥匙，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就这么送她离开。

柔和暗淡的灯下，对方的眼神里传递出一种清透和悲悯，还有一些对他的好奇。

“你这么看我，好像我脸上长了只大瘤子一样。”

“我只是觉得有意思，21世纪了，还有少爷家的书童这一套。”

形容得多准确，他时常觉得郑多多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而他就是那个太子伴读。跟郑多多做室友的日子如今想来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搬出来之后，才发觉天地之广阔，容忍之无用，他早就该痛痛快快地大骂一场郑多多，哪怕被郑多多报复，也好过继续窝囊地待在那里，永远地做一个配角。

那时他很惊讶莫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处境，继而对这个姑娘产生了兴趣。互通姓名之后得知对方是郑多多高中就仰慕的学姐，他心里隐隐有了其他的想法。

最终孙同还是开着郑多多的车送她回家了，可在莫默家门口，她对他说：“其实我宁愿你坐地铁陪我回来。”

孙同在那一刻突然浑身无力，他点点头，表示下一次会陪她坐地铁一起回家。对方一下就笑了，她说：“还有下次嘛？那不要加个微信？”

回来的时候不巧下起了大雨，停车位离单元门有点儿距离，车里没伞，他只得淋了回去，已经特别晚了，高璐早已离开，郑多多光着膀子在看电影，见他浑身湿透地回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说一句回来得这么晚，没有跟他亲爱的学姐发生什么吧。

桌上一片狼藉，是他和高璐两个人吃的烧烤残渣——这原本是孙同买给自己的宵夜。

孙同听了那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心头火起，不满地怼了一句：“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人渣。”

他往常压根不愿意与郑多多起冲突，所以这么跟他说话还是头一次。

孙同忘不了那时郑多多的眼神，他看着他，眼睛里又冰冷又火热，像是把他放在寒冰上摩擦，摩擦久了不但不凉，甚至生出一种灼烧感。

两个人隔了几年头一次吵得那么厉害，本来只是嘴仗，可不知道是不是郑多多在高璐那里没讨到好攒了一肚子火气，很快桌子都被郑多多掀了，他把孙同压在地板上揍，一双手掐着孙同的脖子，用了些力气，孙同于是死命地瞪他，他不理解，他刚刚只不过说了一句：“你不是人渣是什么？有几个臭钱的富二代？”

他早有怨言。

外面轰雷炸响，郑多多听见这句话瞬间就眯起了眼睛，上前一步一拳把他打到了地上，他的眼镜一下子飞出去老远。这还不够，他又蹲在他身上，一拳头砸在他耳旁的地板上，然后俯下身，用一种嘶哑低沉的声音回敬道：“那你就是人渣富二代养的一条狗咯？”

孙同狠命地瞪他，手上开始挣扎，嘴里还不忘记补充：“傻逼富二代。”

郑多多被他惹毛了，一双手鼓起青筋就掐他脖子。用了点劲，孙同觉得这个b已经疯了，他感觉到自己脸涨得通红，逐渐开始难以呼吸，双手开始更用力地推拒身上的疯子，但对方很快就松了手，甚至记得要拉他起来。

可孙同仍旧瞪着他，这一刻他忽视了对方所有的施恩，只记得刻骨的蔑视和仇恨，他站起来打了郑多多一巴掌，然后再次被郑多多揍趴下了。郑多多觉得孙同在挑衅他，下手毫不留情，孙同也气狠了，下手同样狠辣。

只不过没打几下，孙同不由自主地被疼得眼眶都红了，这分明是生理性眼泪，可郑多多一看他要哭未哭的样子，忽然就停手了，他自嘲地一笑，然后开口：

“房子住我的，衣服穿我的，连工作都是我给你找的，然后我成了你嘴里的傻逼富二代？我不骂你吸血鬼算看得起你了。你硬气你可以滚出去啊，骂我人渣算什么本事。”

孙同真没想哭，可听他这么一说，突然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也是借骂他泄愤罢了，眼眶一下就湿了。他浑身湿透，脸上淤青，眼睛也是红的，看上去彻头彻尾地成了可怜虫。

反观郑多多，身上也有淤青，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划痕，但总体上还像个人样。

孙同不言语了，他所有的勇气都顿时失去，他默默地收捡起地上的狼藉，收拾完了，又默默地冲了个澡，期间热水浇到他身上，让他疼得差点叫出声，可好歹忍住了。出来发觉郑多多还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翻了个白眼，回了房间去睡，只不过忘了锁门，郑多多没多久就没正形地过来给他道歉，还拿了药给他，可孙同没力气理他了，翻了身冲墙，累得嘴都张不开。

偏偏郑多多这时候还要嘴欠，他认定孙同此刻是委屈，嘴里又开始说一些傻逼话：“孙同，我说了，你是我朋友，住我点儿吃我点儿真没啥，你甭往心里去，我这人肚量大，也不会计较的。”

操他大爷的，傻逼。

没想到郑多多下这么大的雨还出去了，他可能心情不爽，非要去淋雨去，但孙同可管不着。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莫默的到来给了他一个思考的契机，两个人矛盾的爆发在郑多多看来可能莫名其妙，可孙同却已经发现，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有多么地莫名其妙、难以忍受。

望着孤身一人前来参加他的订婚宴的郑多多，很显然，孙同抓住了莫默这个契机。

多日不见，郑多多好像黑瘦了一些，仍然留着寸头，穿着颇为得体的…花衬衫和阔腿裤，时尚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痴呆。他望着孙同的眼神很轻佻，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

孙同不意外他会来，因为他知道郑多多肯定会为自己没有亲自通知他此事而生气，这算是一种激将法，可郑多多面色如常，甚至笑着对他和莫默说恭喜。

他还在想，就算不为自己脱单超车生气，也该气自己截了他白月光学姐的胡吧？

对方看着他俩相握的手，脸上的表情确实有裂缝的迹象。

孙同几乎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他在这样的郑多多面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然后道一声“失陪”离开。

宴席过半，双方父母都已经正式见面互相改口了，莫默牵着他的手走向场地中央。他的心突然跳得极快，下意识地竟然选择看向站在稍远处的郑多多，郑多多突然笑了，他举杯向他示意，好像是一种准许。

孙同突然生出满背的冷汗，他想到自己的音乐梦，想到和莫默一起逛宜家的那种轻松和快乐，想到两个人一块儿坐地铁回家，他拼命地用这些愉悦来麻痹自己，可大学时代的郑多多的影像突然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顿住了步伐，陷入一种箭在弦上的为难，莫默不理解地看着他，侧身在他耳边询问怎么了？

她总是这么好，有趣，但不冒犯，果断，但不专制。

和郑多多一点都不一样。他此刻为什么会想到郑多多？还拿他和莫默相比？

原因其实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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