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拎着那袋脏衣服回家的时候周泉阳还不敢让季女士知道，上面布满了精斑和不明来源的水渍，自己偷偷摸摸溜进浴室里接了一盆水手搓，滴滴答答地晾到阳台。

第二天，教学楼前面站岗的还是苏逸。他隐约总结出点规律了，苏逸值日貌似是固定在周五，一周就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总觉得天天都是苏逸。

“校服穿好。”苏逸扫一眼他的领口，一如既往神情冷淡地提醒他。

得，这哥们比他还要人鸡分离，看这大公无私的模样。周泉阳腹诽一下，也一如既往没理他，擦着他的肩膀走进教学楼，赶着给宋雨晴送早餐去。

晚上放学之后周泉阳成功煽动钟喻去网吧通宵，还叫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其实他游戏瘾并不大，但是偶尔来这么一晚也算是比较好的解压和社交活动，于是窝在电脑椅里头昏眼花耳边轰鸣地打了一晚，早上走到大街上感觉自己活像个吸血鬼，见光死。

钟喻这个怂货半夜接到他爸的电话就两股战战地告辞回家了，怎么激他都不敢留下，周泉阳在他火急火燎要走人的时候甩了一巴掌在他屁股上，这小子捂着屁股跑得更快了。

早上六点多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才宣告精力耗尽，半死不活地在附近的早餐店一起吃了点东西就分道扬镳了。

周泉阳串一条小路去往最近的公交站，早晨的空气清凉还带点湿气，闻起来还挺冰爽。他在网吧浑浊的空气里浸泡了六七个小时，感觉身上腌透了烟和泡面混合的味道，颇为嫌弃地扯了扯衣服，再抬眼一看，发现小路拐角的流动早餐摊上好像有人偷东西。

那是个穿着暗色衣服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假意蹭到老板娘旁边点餐，实际上下面的手已经摸到了抽屉里的钱袋。摊上人还挺多，这么一挤没人发现他的动作。

周泉阳马上冲着他喊一声：“你！干嘛呢！”

小偷一个激灵，飞速地拿到钱袋就撒开腿跑，老板娘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呼，很快也被周泉阳落在身后，呼呼地掀起一阵风去追小偷了。

“别跑！”

也不知道这人是惯犯练出来的还是天生飞毛腿，溜得极其快，幸好附近小路弯弯绕绕的，路面也不平整，给他带来不少阻碍，不然周泉阳可能一开始就被他成功跑掉了。

已经快天光大亮，周泉阳本来还想吼两嗓子抓小偷，余光一瞥发现路上全是老头老太太出来遛晨弯的，这一吼要是真有人要出来见义勇为那才是真悲剧，于是只能自己咬着牙追人，可惜体力在前三分钟就被快速消耗了——都是因为昨晚没睡觉，跑两步就涌上一股被虚到悬浮的感觉。

前面那个瘦小灵活的身影眼见着离他越来越远。

正当他追得气管冒烟两眼昏花的时候，前面路边一间不知道什么店里突然走出来个熟人，亏得他眼神好，一睁大眼就喊：“苏逸小偷！”

情况紧急，语言系统紊乱也来不及拆开重组了，刚喊完又有点后悔：苏逸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帮上什么忙？别等下多一个受害者。

苏逸刚从书店里出来，先是看见不远处有个黑衣男人冲他跑过来，那句意义不明的喊话之后对方就异常凶狠地瞪着他，像是已经认定前后这俩人是一伙的。都不用一秒苏逸就明白过来当下是什么情况，往前跨了一步伸脚狠狠一踹，就把来不及刹车的男人踹倒在地上。

“我靠……”周泉阳慢下步伐，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个特别扭曲的形容词，“蛇蝎‎‌‎‍‌美‎‍‌‍‌人‍‍啊这是。”

呸，什么‎‌‎‍‌美‎‍‌‍‌人‍‍。他又赶紧呸掉。

那男人被逼急了眼，一大早就出师不利，还是被俩毛头小子围攻，真他妈的不识好歹。他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小刀，光线舔着刀尖往苏逸扑去。

“去死吧！”

“我操！”周泉阳心一提，也是没想到这几十一百的钱能至于动刀，赶紧冲上前去要把住小偷拿刀的手，在那之前苏逸一侧身躲过一次挥刀，冲着对方的面门就是一拳，砸得人鼻血喷溅，又往肚子上闷一拳，打得人短时间内完全丧失行动能力，抱着肚子哀嚎，软面条似的往地上瘫。

周泉阳挖开小偷的掌心把刀抢走，又摸出他衣兜里的钱袋，附近的热心市民也冒出来表示要把人押到派出所去，等七七八八的事情结束包括笔录完都快中午了。早餐摊老板娘对周泉阳千谢万谢，硬要塞给他两兜包子，他推不过只好收下，走的时候偷偷扫收款码付了钱。

苏逸还得回一趟那个书店，书包落那里了。周泉阳很不能理解一大早从学校出来就买书是一种什么样的觉悟，但忍了忍没有发表意见，分了他一兜包子，这时才突然发现他脸上有一道划痕。不算很深，随着时间推移伤口才慢慢发红，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被小偷划到的。

他扯住苏逸，对方还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你脸受伤了，你没感觉的吗？”周泉阳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

苏逸还没来得及说话，书店老板就“哎哟”一声接过话头：“是啊，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等着，我拿点双氧水出来消消毒。”

老板是个热情的小老头，二话不说就钻到门帘后面去了，没多久就拿出一个医疗箱，默认周泉阳是苏逸的朋友，直接把箱子递给他。

行吧，毕竟人家多多少少也是被自己连累的。

周泉阳接过来，从里面拿出棉签沾上双氧水，在苏逸脸上的伤口周围点涂，没点两下就觉得手抬得费劲，让对方找个椅子坐着。

近看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皮肤还真好，好得不像个男生，又细又白，被刮一下都显得特别严重，周泉阳怀疑同样的伤口在自己脸上可能看都看不见。

“哎，你刚才那两下挺帅的啊，练过？”周泉阳手下动作略显笨拙但还算轻柔，涂了一会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开始没话找话。不过他惊讶也不假，苏逸居然会打架？这话用大喇叭在学校里循环播放三天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苏逸抬眼看他，没有说话，估计是懒得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现在人家是功臣，周泉阳难得好脾气地没跟他计较，伤口的上端比较贴近眼下，棉签一沾到那里，苏逸的睫毛就颤动两下，莫名像什么易破碎的材质，害他在不知不觉中轻了再轻。

“还够义气。”消毒消得差不多了，周泉阳又撕开两个创可贴要贴上去，打算给这个高冷逼贴个叉，“要是你不跟我抢宋雨晴，说不定还能当个朋友呢。”

苏逸一皱眉，往后躲开他的手。

周泉阳对于他这种类似闹脾气的反应十分粗神经地没有多想，只是有点遗憾没能趁机在对方脸上画叉，干脆把创可贴交给他自己贴，“那你自己来。”

苏逸干脆没贴，拎起书包跟老板告别后就要走，周泉阳还记得把一兜包子塞给他，自己拎一兜走。

忙乱了一上午才坐上公交，周泉阳坐在后排挨着窗户昏昏欲睡，心想苏逸这性格是真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