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迟疑地盯着他。
“没事……”周泉阳摆摆手,然后抹了把脸。
就是觉得自己刚过去不久的历史越来越黑了而已……居然跟个小弟弟过不去!——那以后就只好用肉体来赎罪了。
嘿嘿。
苏逸看他的表情从茫然到悔恨再到傻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大概没确实什么事,跟着挑了挑嘴角,转回去继续填资料去了。
俩人没在宾馆过夜,要怪就怪学校,不知道谁一拍脑袋说高三的应该利用周末的时间做最后冲刺,开学一周后宣布周末取消,只有周日学生可以自由活动一个下午加晚上。
周泉阳本来觉得自己肯定坐不住,没想到一个多月下来感觉也还行,大概是因为男朋友坐在后面,时不时能以讲题之名碰碰小手对对眼睛,有种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偷情的乐趣。
周泉阳打开家门的时候室内一片漆黑,玄关的鞋柜上放了张纸条,说大人要加班,晚饭自己解决。
他也没开灯,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挑了部电影放,没撑过十分钟就睡着了——没办法,上午写了半天题,下午还被这样那样,精神和肉体那是双重疲惫。
他睡得不实,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有光刺进来,以为是爸妈回来了便没动,灯不多时就关了,被灯光炙烤着的感觉消失,舒适得多。等到又要睡过去时又觉得有蚊子,不对,比蚊子体型更大,猫?狗?
在舔他的脖子。不对,还有点疼。
可是他们家哪里养小动物了?这不是老周天敌吗?
他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连带着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一团黑色的阴影,他马上伸手一推把人掼到地上,那人撞到茶几发出一声闷响,不知道是不是撞狠了,半天没能有动作。
周泉阳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揍了他一拳,“我操你妈!你他妈谁啊!”
那人捂着脑袋被揍得起不来,怯懦地哭嚎着“不要打了”,看得周泉阳更加火大,又打了几拳才掐住他的脖子粗声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周泉阳第一感觉判断这人应该是个小偷,摸进来偷东西,还胆大包天摸到他身上。
他回想一下刚才脖子上的触感,恶心得想吐。
那人刚说了个“我”字,脖子实在被掐太紧,不由得干呕一下,嗓子发不出声音。周泉阳松了点手劲,一脸狠戾:“说!”
“我是你爸带的硕士生,帮他回家取份文件。”那人快速地说,脸上一片凄苦,倒像是被周泉阳欺负了。他伸手想掰开周泉阳的手,还没碰到,脖子就被松开了,他呛咳起来,几乎喘不上气,眼底布满淡淡血色。
他也没闲着,麻溜地跪起来捏着细声线哭诉求饶:“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师,我只是……我只是压力太大了,没、没想对你做什么……”
他像是才刚意识到自己做的是多荒唐的事,抽抽嗒嗒地哭,听着烦人。
周泉阳还没从惊愕里回过神,就听见他说压力大,瘪着嘴提一口气狠狠抬脚踹他一脚:“操你妈的压力大!”
他回身开始在沙发上找手机,被那人惊跳起来一把抱住,“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师!我、我再也不敢了!”
“滚开!”周泉阳被他碰一下都得恶心半年,一把甩开他,他飞出去半米,不知道哪来的毅力又快速爬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机大哭:“求求你了……我妈现在癌症住院,快不行了,我的论文也完不成,毕不了业我就完了!我真的是一时糊涂……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求求你了!我没有恶意!别毁了我的人生行吗?”
他打开相册滑动几下,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女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面容枯藁,看着确实快不行了。
周泉阳一口气堵在喉咙,“你脑子有病吧?”
“对我有病,我有病!求你放过我吧!”他还当真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哭得跟卖身葬父一样。
周泉阳只觉得晦气,吼了一声“滚”就把人赶出了家门。
脑袋嗡嗡地在客厅里站了半天,不由得觉得这事比他放的科幻电影还科幻,这时一丝冷风从窗外吹进来,脖子上顿时传来凉凉的触感。
他愣了一瞬,接着马上冲进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恨不能直接把脖子卡到洗手池里冲。他拿来毛巾恨恨地用力地搓,搓得半边脖子都发麻发红了,那里还是有一个颜色更深的痕迹,估计第二天会更明显。
“操!”他瞪着镜子里的那处,把手里的毛巾扔开,“恶心死了。”
他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虽然心里知道大概率没用,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涂上去也不敢用力搓,毕竟是敏感部位,怕把自己命搓没了。
苏逸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镜子前研究呢,沾满药油的手也没来得及洗,纠结一下还是先拿过电话接了,那股提神醒脑的味道直通天灵盖。
“要睡觉了?”他暂时压下烦躁,放柔声线说。
“准备了。”苏逸的声音有点远,不知道是不是开了扩音,“你呢?”
“我也准备了,明天还升旗呢。”其实还一肚子火呢,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苏逸说这件事,毕竟这个痕迹估计混不过去。三月中旬的天气虽说也得穿外套,但高领确实不至于,况且他好像也没有高领的衣服。
“嗯,早点睡。”苏逸的声音顿了顿,“奶奶下午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我明天过去看她。”
“摔跤?”周泉阳一惊,“奶奶没事吧?”
“目前没事,只是皮外伤。”
“那你明天请假?”周泉阳走出浴室,眉头锁得死紧。
“不用,我放学之后去。”那边响了几声杂音,声音变得近而清晰,“老师给我通行证了,我可以像走读生一样出入校门。”
“噢。”周泉阳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好。”苏逸应。
周泉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自己说多了或者说错了,这个消息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心头,他不敢想象生活在奶奶身边的苏逸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什么感受。
“你还好吗?”他迟疑着问。
那边停顿一下,“嗯,我没事。阿姨也说没什么大事。”
“好。”周泉阳抠了抠手机边边,“早点睡吧,明天就能去看奶奶了。”为了放松对方的心情开玩笑说,“……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听筒里果然传出苏逸的轻笑声,“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不会拒绝。”
“想得美。”周泉阳哼一声,“挂了?”
“挂吧。”
第二天起来,脖子上的痕迹果然变成暧昧的紫红色,周泉阳在心里把那个猥琐男骂了十万八千遍,只好找出创可贴贴上,即使看上去很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升旗的时候他还特意先观察周围,发现苏逸又被揪去读稿以后才松一口气,心想好像也没人对他脖子上的创可贴指指点点的,也许被虫子咬了这个理由还有几分可信度?
没等他侥幸完,钟喻就从身后飘过来,瞄他的脖子,一眯眼睛刚想淫笑着起哄,转念想到这是俩男的搞出来的,表情逐渐变成便秘的样子,咬牙道:“你俩就不能收敛点吗?”
周泉阳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虫子咬的。”
“……你哄弱智呢?”钟喻无语。
“你说是就是。”周泉阳想知道他这种能把自己骂进去的技能是在哪里点亮的。
钟喻啧一声,不说话了。
周泉阳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脖子,创可贴被他挠开一个边,他赶紧又贴回去,“……你说,别人信这是虫子咬的几率是多少?”
“别人的话,百分之五十吧。”
周泉阳刚想说这个几率也不低,就听见钟喻接着说:“坐在你方圆一米内的人,零。”
周泉阳不说话了。
升旗结束后,他照例和钟喻去小卖部解决完早餐之后才回教室,大多数人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包括苏逸。
他从后门看到苏逸背影的一瞬间就感觉后背一紧,几乎要同手同脚。要回座位就必然要经过苏逸,他僵硬地走到自己座位旁边,还得把椅子拉出来。——这样的话,从头到尾不看苏逸是不是有点奇怪?
于是他硬着头皮装作不经意地回头,苏逸也恰好抬起眼睛看他,两个人对视一秒,然后他察觉到苏逸的目光滑到了他脖子上。有如实质般,让创可贴下面的皮肤微微发热。
他都快炸毛了,刚想说点什么,苏逸就垂下眸,收回视线,像是没有什么情绪。
他抿了抿唇,莫名被一股失落裹挟,重重地拖一下椅子,再重重地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