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格外响亮嘈杂,隆隆地塞进耳朵里惹人厌烦。
挪用了大量原作剧情和台词/含有非常主观的个人见解和非常直白的人物解读/角色性格ooc
-----正文-----
在用「赫」祓除掉那个咒灵的前一秒,五条悟眼前突然弹出了两个长条形的半透明方框,如同文字 AVG 一般,给了他两个选项。
上面是「停手」,下面是「继续」。
根本不需要思考选哪一个,在战斗中分心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裹挟着可怖威压的暗红色咒力将咒灵连同周边景物碾成飞灰的瞬间,「停手」的选项灰暗了下去,而「继续」的选项也在几秒后逐渐变淡消失。
搞什么啊?五条悟用力地眨了眨眼,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中了诅咒,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奇怪且鸡肋的东西。六眼的分析结果是没有危害,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运转了一遍反转术式,顺带回复了持续开启无下限造成的脑损耗,这才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之前被他甩在身后的辅助监督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看着眼前夸张的废墟一阵崩溃:“五条大人!我还没来得及放帐!”
“这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隔着漆黑的镜片斜睨了辅助监督一眼,璀璨而冷凝的天蓝色掠过对方霎时噤若寒蝉的神情,满不在乎道:“等你放好帐的功夫我都把咒灵祓除十几次了,效率高点不好吗?”
可你就不能自己放帐吗?!
——英年早秃的辅助监督看起来很想这么吐槽,却又碍于他的实力和地位不敢说出口,只能艰难地把话咽了回去,点头哈腰地附和说“您说得对”,然后苦着一张脸跑去开车。
五条悟觉得无趣至极,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脚踹飞路边某块无辜的石头。
如果夏油杰在的话,肯定就直接开始说教了。
他有些怀念以前能天天黏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对方的正论既死板又讨厌,他每次都不耐烦听,但没了这么个人在耳边絮叨,又总是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心里某个角落空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好在经过几天的连轴转之后,他终于获得了半天的空闲时间可以回高专见一见老师和同学。
一想到这里他就很有归心似箭的急切感。
回程的路上五条悟难得问起了刚刚祓除的那只咒灵的信息。虽说六眼看出了构成咒灵的主要情绪是强烈的「不甘心」,但详细的成因还是直接看「窗」给出的最终结论比较方便。而这些本该写在任务说明里的内容,毫无疑问,他一个字都没看过,反正只要祓除咒灵就好了。
辅助监督再次咽下一句对他的吐槽,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根据「窗」的调查和猜测,构成它的负面情绪是「无论如何选择都只能打出 BE」的游戏玩家们的怨念。”
“哈?开玩笑吧?”五条悟听了都觉得荒诞,语气很难说是否在嘲讽:“居然因为这么儿戏的理由弄出了一只特级咒灵,这群人可真是了不起啊。
“真是的,光是应付灾害后产生的咒灵就忙得够呛了,怎么还有这种闹着玩似的负面情绪啊,倒是给我坚强一点啊。”
不过这样倒是可以解释倒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两个选项了,真是有够无用且无聊的术式,到底是怎么被评定为特级的?
而后续直到进入高专结界的范围内都再也没有新的选项弹出来,就像是诅咒已经随着咒灵的死亡一起湮灭了似的。
回到学校发现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难得都在,五条悟兴奋得顾不上休息,拖着自己的两名同期从课室来到操场,给他们展示自己刚研究出来的术式自动甄别发动对象的成果。
他在朋友们面前神采飞扬地讲着无下限的新应用和最终目标,想要分享自己的成就和喜悦,然而似乎只达到了预期效果的一半——家入硝子和他聊得有来有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夏油杰却突兀地变得寡言少语,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他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自觉停下了话音。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夏油杰好像清减了一些,面部的棱角因此越发突出,眉宇间投下的阴影更加浓郁,显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有些消沉。
是任务太多累到了吗?
五条悟凑到对方近前,担忧道:“杰,你是不是瘦了?不要紧吧?”
这声询问好似惊动了夏油杰的思绪,他凝滞的眉眼猛地颤动,眼睛下意识地上抬,却又在视线相接的前一秒停住,回避了与五条悟对视,扯开嘴角笑了下:“不过是单纯的苦夏罢了,没事的。”
与生俱来的六眼无时无刻不在向大脑传输零碎繁琐的信息,冗杂的数据挤迫了思考的空间,增强实力的同时也带来巨大的负担。即便是遮挡视线也仅仅能让他稍微轻松一些,并不能完全摆脱犹如附骨之疽的压力。五条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同样的也早已习惯在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过多思考。
除去偶尔的恶作剧,夏油杰从未骗过他,因此现在对方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了。
五条悟于是放下心来,顺着他的思路问:“凉面吃多了?”
夏油杰也笑着说:“最近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吃啊。”
话题到这里本该就这么被轻轻揭过。
然而忽然之间,曾见过一次的长条形选择框又一次弹了出来,给他提供了两个选项——
「继续追问」?
「就这样算了」?
什么意思?杰没说实话?不对。五条悟下一秒又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一边是挚友,而另一边是咒灵的把戏,无论怎么想他都应该选择相信杰才对。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小声地说着:你知道的,杰确实是会憋着心事不说的性格。
如同抽起了最重要的那根丝线,之前无意识忽略过去的所有细节逐一串联,环环紧扣,不容辩驳将他的猜测化作事实——夏油杰确实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杰……”纠结了一会儿,五条悟还是选择了继续追问,“真的没事吗?”
像是惊异于他不同寻常的敏锐,夏油杰讶然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若无其事地笑道:“嗯,真的没事。”
骗人。
五条悟嘴唇无声翕动,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个词说出来。他看着眼前再次弹出询问自己是否要追究到底的选项,突兀地陷入沉默。
过往许多次和夏油杰聊天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想起偶尔的几次他们不愿提及的话题,对方也像现在这样笑,随便说了几句搪塞过去,而他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察觉,只是不以为意——因为觉得无论如何也影响不了自己和夏油杰的关系,所以从不追问。
于是时至今日夏油杰在他眼中仍然有一些被迷雾笼罩的地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了解夏油杰。
五条悟有些懊丧地问:“杰,我们不是挚友吗?”
夏油杰蒙混过关失败,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五条悟格外不好应付,但当务之急是把人哄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低下头柔声道歉,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心事,明摆着是不准备交代了。
似乎同样意识到再追问下去也只是徒劳,莫名其妙的选项框没再弹出来,五条悟也没再说话,两人便沉默地对峙着,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家入硝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于漫长地沉默中摸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夹在指间深吸了一口,又将浓白的烟雾缓缓吐出,对两个沟通不良的男同学翻了个白眼,骂道:“两个笨蛋。”
率先退让的是夏油杰。他依旧没有明说自己为之劳神的问题是什么,但也没有像刚才那样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事,这或许算得上是一个进步。
“让我自己想通了就好了。”面对执着地等待着一个答案的同窗,他只能这么无奈地说道。
五条悟半信半疑,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确认他不像是在撒谎,也的确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渐渐地又开始动摇,没有了最开始的坚定。
毫无疑问,五条悟对夏油杰抱有一种毫无道理的信任。这种信任或许来源于以往的任务中对方每一次冷静且准确的判断,以及过去近千个日夜的相处。即便数分钟前他刚被反复搪塞过一次,但心中指针不会那么轻易偏移目标,只要是夏油杰说的,只因为夏油杰这么说了,他就会选择相信。
五条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自己貌似从来没有遇到过特别茫然低沉的时候,夏油杰作为曾经和自己并肩的强者,难道会陷在心灵上的困顿中走不出来吗?应该不会吧?
那么,或许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想通,或许只是刚好最近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好吧,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哦。”五条悟同样做出了妥协,不再追问,“因为我很强的嘛,杰搞不定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夏油杰闻言愣怔半晌,忽地展颜笑了起来。
“嗯,好啊。”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能好好交流。
这个夏天忙得要死,咒灵没完没了地诞生,所有能调动的咒术师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连带着留守高专的家入硝子也被迫不分日夜地泡在实验室,处理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熬得眼下乌青也来越浓。而他们作为咒术界唯二两个会接任务的特级,即便还是学生,繁忙程度也难以想象。
那天之后他们不出意外又再次回到了聚少离多的状态。为了更高效率地处理日本境内的咒灵,他们的任务地点总是相隔很远,休息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别说交谈了,就连见一面都算是奢求,只能靠短信断断续续地聊着天,寻求一些聊胜于无的慰藉。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五条悟接到了夏油杰打来的电话。
对方第一次打来的时候他正在祓除咒灵,来电铃声响了两秒就停止,挂断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怀疑是自己幻听了。直到一发「茈」轰掉了连同咒灵在内的大半建筑,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未接通的来电提示,他才确认是真的接到了夏油杰的电话。
这很不平常。因为不能保证突如其来的通话是否会导致对方在任务中分心,他们一般会靠及时性更差但更稳妥短信来交流,因此现在这个只打来了两秒钟的电话就显得越发的奇怪。
五条悟二话不说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开门见山:“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那边安静了一会,才听到夏油杰语调有些迟缓的回答:“嗯……有点累了,想听听悟的声音。”
“……”
他猛然停下脚步,局促地僵在了原地。大脑像是坠入滚烫的岩浆,胡乱地冒着高温的水汽,蒸得耳朵和脸颊飞快升温,瞬间就绯红一片,心脏扑通狂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这算什么啊,撒娇吗?”他磕巴了一下,以至于吐槽的话听起来都没了原本的杀伤力。
“就当是吧。”夏油杰轻笑,“有打扰到你的任务吗?”
“没有啦,都是一群杂鱼,我再接八百个电话都不可能失败的。你呢?任务做完了吗?”
“刚做完一个,先在正要去解决下一个。”
随意闲聊了几句,夏油杰突然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道:“好困。”
不知道是不是被前面那句撒娇所影响,五条悟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两人中较为年长的一方,心脏随着对面带着明显倦意的呢喃蓦然软成了一滩水,同时肩上又落下了一些沉甸甸的担子,却并让人不讨厌。
“困了的话就去休息吧,任务晚一天再做也没什么的。”他劝说道。
“唔……”夏油杰却不准备照做,而是说:“我在车上眯一会就好了。”
话音落下,听筒中就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回荡。萦绕在耳边的另一人的气息将他包围,在静谧中带来他们正共享同一片空气的错觉,既亲密又遥远,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搔在痒处,无端令人心尖发颤。
仿佛出自一种心照不宣地默契,他们谁都没有挂断电话,而是任由通话时间沉默地增长,直到手机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
在那之后夏油杰不时就会打电话过来,而五条悟不管当时正在做什么,哪怕是在和咒灵的战斗中,只要铃声一响就会立刻拿出手机接通电话。未必每次都是抱怨或诉苦,更多的时候只是简单地聊一下近况,说一些没营养的话题,用夏油杰的话来说就是,光是听到彼此的声音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既然如此,如果能见面的话心情会更好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五条悟专门腾了时间回高专陪了夏油杰半天,虽然被逮着说教了一通,不过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他就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午后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他们躲在室内吹空调,窗外的蝉鸣格外响亮嘈杂,隆隆地塞进耳朵里惹人厌烦。
“好吵啊——就不能消停会吗?”五条悟拖长尾音抱怨。
“蝉鸣停止的时候就是它们生命消亡的时候吧,”夏油杰说,“对待寿命只剩下几十天不到的物种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但果然还是好烦,秋天快点来吧。”
“还有一个月,其实没多久了。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变得清闲一点吧?”
“那样的话我要把这段时间错过的电影全部补回来,杰跟我一起!”
“好啊。”
正闲聊着,灰原雄从拐角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大大的黑眼睛一亮,乖巧地打招呼道:“啊!夏油前辈,五条前辈,你们辛苦啦!”
“灰原……”夏油杰笑了下,“喝饮料吗?”
“咦?!那多不好意思啊,我要可乐!”
五条悟小学生似的跟着举手:“我也要!”
“你自己去买啦。”他说着,起身走向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诶——杰偏心!”
夏油杰到底还是买了两罐可乐。
冰镇过的碳酸饮料有效地化解了暑意,五条悟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用术式把易拉罐压扁之后准确无误地将垃圾扔到了远处垃圾桶中。
“我明天的任务要到挺远的地方去呢。”灰原雄说。
“是吗?”五条悟一下子来了兴致,“那伴手礼就拜托你了!”
“明白!前辈们喜欢什么口味?甜的还是咸的?”
“当然是甜的!”
“那夏油前辈呢?”
夏油杰想了想,说:“我那份也要甜的吧,反正最后都是给悟。”
“哇,好贴心,好感动。”五条悟夸张地棒读完,扑过去挂在他背上,“但是别人是在问你的喜好啦,这个时候就应该说你想要咸的!”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
五条悟不管他,转头对灰原雄说:“给这家伙带一份咸的吧。”
“好的!”
……
那份伴手礼最终也没有送达。
五条悟忙碌了一段时间后,早就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但从某天开始,夏油杰不再打电话来了。
他不明所以,试着打过去,夏油杰要么不接,要么即便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语气里透着比先前更深的疲惫。
“发生什么了吗?”五条悟问。
“不,什么都没有。”
熟悉的回答,熟悉的语气,熟悉到不用选项提醒五条悟就听出来他在撒谎。
又一次被推开,又一次被排除在外,本以为情况已经出现了好转,不知为何毫无征兆地回到了起点,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这样的情况让五条悟有些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是很好:“你又在骗我。”
“抱歉。”夏油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再无下文。
好声好气的关心却总被沉默搪塞,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待遇,更何况是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五条悟了。他咬牙切齿,气得不行,恨不得臭骂夏油杰一顿再狠狠挂断电话,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对面是夏油杰。
因为给他这种待遇的人是夏油杰。
他顾忌着对方明显不对劲的情绪,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渐渐地就酿成了满腔委屈,半是疑惑半是埋怨地小声问:“不是说听到我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好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谢谢你了,悟。”夏油杰似乎是笑了,语气飘渺虚幻得像是寻不到落点,“但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问,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阵忙音。
他看着手中熄屏后一片漆黑的屏幕,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感逐步蚕食着心脏。
夏油杰说的“不需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连好几天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任务中也神思不属,完全没有了实验和开发无下限咒术的兴致。直觉隐隐地将思路导向一个他并不乐于见到的方向,然而他执拗地选择去相信事情有更好的发展。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夏油杰当面对质,但他很忙,真的很忙。自从领悟了反转术士之后,高层那边仿佛将他当做了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任务文书像雪花一样向他飘来,解决完一个诅咒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地点,连带着睡眠时间也被压缩到几近于无。他也抱怨过很多次不要把什么杂鱼都交给他解决,每次都只能得到一个万年不变的回复:人手不足。
五条悟固然可以任性地抛下任务去找夏油杰,可是不只是他在忙,夏油杰也忙,所在地一天一变,在还没掌握远距离瞬移的当下,他有心逮人也只会被溜得满日本乱转。于是他只能压着不满保持现状,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夏油杰想开了呢?说不定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对方就能恢复以往的状态了呢?
——别傻了。
九月份,夏油杰屠村弑亲,逃亡,依据咒术规定第九条,成为处刑对象。
持续了一整个夏季的蝉鸣终于在一声格外尖利的巨响后化上了休止符,那是生命最后的哀乐,凄厉非常,而后一切重归寂静,漫长的夏天随着五条悟三年的青春一起落下帷幕。
从夜蛾正道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五条悟如遭雷击,耳边嗡鸣不断,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但夜蛾正道一遍一遍地给他复述着夏油杰犯下的凶行,将他最后的侥幸一次次打碎,让他被迫去接受这个事实。
血液仿佛在向体外流逝,又仿佛秋冬的寒霜提前降临在了他身上,窗外的日光明亮又炽热,他却感到四肢无端僵硬发冷,如坠冰窟。
打破冰层将他拖回太阳底下的是家入硝子的来电,那是夏油杰在叛逃后第一次出现在咒术界的视线中。
新宿街头。
匆忙赶到的五条悟和不知为何驻足的夏油杰在人海中对峙,像两颗在水流中纹丝不动的两枚黑色的钉子。
他们爆发了最后一场争吵。
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准确。夏油杰始终神色淡淡,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开脱。五条悟迫切地想要打消他过于离经叛道的念头,想要他反省,想要他重回正轨,不知不觉间,曾经被夏油杰以“没有意义”为由劝住的人,反过来对夏油杰说出了“没有意义”这种话。
那一瞬间五条悟既像是在说自己的看法,又像是在替曾经的夏油杰说话,可过去的时光终归是要被抛在身后,夏油杰已经决定好了今后要走的路,且绝不可能再回头,来自那三年青春岁月发出的挽留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失去了意义。
在夏油杰转身的刹那,五条悟下意识地摆出了茈的手势,希望夏油杰心中能升起哪怕丝毫的忌惮,借此绊住他离去的步伐。
然而他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自己的末路。
“想杀就杀吧,那是有意义的。”
五条悟不知道他怎么能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将自己伪装出来的杀意和怒火轻轻松松地戳破,倾泻了一地的不忍和哀伤。
恼人的选项久违地浮现在眼前。
「杀」?
「不杀」?
“……”他慢慢地收起了手势,看着两个选项先后灰暗淡去。
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价值的问题?五条悟抿唇不语,目送夏油杰一步一步离开六眼的视野范围。
他倒宁愿给出的选项是问自己要不要跟夏油杰一起走呢,那样至少还会让他犹豫片刻。
虽然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从新宿回来后,五条悟着实消沉了一段时间,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让隐隐担心着他会和夏油杰一起叛逃的高层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在众人眼中,夏油杰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而五条悟往往是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代表。如果在这之前告诉其他人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会叛逃成为诅咒师,大多数人第一反应肯定觉得是五条悟 。但讽刺的是,现实往往是温柔的人最先被压垮,而没心没肺的人坚持到了最后,并且将会一直坚持下去。
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和夏油杰一起叛逃这个选项从未在五条悟的考虑范围之内。
先不说对方的大义和自己的性格根本上的冲突,最重要的是,夏油杰已经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如果连身为挚友的五条悟也抛弃了“正论”,岂不是显得十七岁以前的夏油杰像个一无是处的傻子吗?
于是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吵不闹,平静地、按部就班地出任务、学习、训练、出任务,最后毕业,留校当了老师,成为了七海建人口中不值得尊敬却值得信任的大人。
那之后五条悟也曾试着去探究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对着已经封存的档案揣摩夏油杰当时的心境。
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在他们通话最频繁的那段日子,对于自己而言是疲惫并快乐着的一段美好回忆,对于夏油杰而言却是徘徊在悬崖边缘的人手中的一根蛛丝,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灰原雄的死亡加重了另一端的砝码,天平倾斜,蛛丝崩断,于是夏油杰坠了下去。
只是事后的醒悟没有任何意义,纵使想得再清楚也于事无补。该翻篇的都会翻篇,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不是会沉溺于过去的人,他们都坚定地走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
直到十年一晃而过,对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惊觉日本居然也有那么大,竟然能让两个超过一米八的高大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十年不曾见面。
2017 年 12 月 24 日,平安夜。诅咒师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企图收服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失败。
“悟,怎么来得这么迟呢?”
恶名昭著的诅咒师脱力地倚着墙坐下,微笑着说。
他看起来好狼狈。
黑色的丸子头在战斗中散开了,外衣不知所踪,雪白的襦柈被指缝中漏出的鲜血打湿,混合着一些灰尘黏在身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灰头土脸。
但他依旧笑着,平静地看着五条悟,等待迟到了十年的了结。
「杀」?
「不杀」?
“我能救的只有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夏油杰都不曾伸出手求援,因此五条悟所能做的,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赐予他死亡。
这样已经足够了。
“哈……”
五条悟站起身,喃喃自语道:“说到底这个选项框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当年那只咒灵的诅咒的话,那它可真是太成功了。”
无论如何选择都只能迎来 Bad Ending,看似繁多的分支剧情最终都会收束成唯一的结局,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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