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
-----正文-----
挹天愈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治者再次见面。
如同治者所允诺,他的意识中几乎感受不到连接的存在,但却有那一瞬,他察觉到了从治者那里传递而来的,紧张,在他准备踏入和凤翥的居所十定风波之前。
异木中的人只差一步便能复活,而这一切,在荒天尘道破关键后,尽取决于一人。
藐烽云沉眸望着下方不远处的混乱战场,拿着九厄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的计划从未有失,唯一的变数只有他之主,这样的一丝紧张穿透了他自己构建的意识墙,通过连接泄露出去。在看到挹天愈出现在十定风波的那刻,这一点才被他所察觉。因为那一刻也是他放松下来的一刻,毕竟事情终还是按照他所预想的进行了下去。而意识屏障的漏洞他也没有做任何处理,毕竟,那显得,欲盖弥彰。
暴露身份是迟早之事,一切计划不会因这早晚问题而产生任何变化。
变化的,倒是自己的心绪,带着些许惋惜和遗憾。
他看着挹天愈闯入混乱的战场,以一人之力控制全场,将最后猂玦之力渡入异木,一切尘埃落定,荒禘复活了。
通过和凤翥透露给他的信息,想要解猂族的渴血之症,那便需要猂界守的心头血,他果真有认真考虑,并终付诸行动。
只是,那双幽蓝的眼望向高处的自己时,那因不解而烦躁的情绪通过连接清晰地传递过来。
藐烽云低垂下封云伞避开了那直接的询问。
“许久未见了,好友玄魁。”
刚刚复活的荒禘走向挹天愈,拉回了他的神识。
挹天愈看着这个曾经的好友,他们曾是君臣,是相知相惜的知交,但当初越多的信任付出,却只换来越多不堪的回报。
“注意你接下来的每一步,每一句说辞。”
“看来,你还是坚持你一贯的立场。堂堂猂族战神,今日却要保护人类吗?”
“我的回答,一如当初。”
挹天愈拦在荒禘身前,在人猂两族之间那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中,站定中间不动摇。
荒禘环顾了一下四周,沉思几许,开口道,
“既然是好友玄魁的期望,那么禘愿意与人族签订和平协议,让猂族人民能可与苦境中原人类和平共处。”
挹天愈紧盯着荒禘的金瞳,似是想从中看出任何破绽。对于是否能相信这个人的言辞,他有了片刻犹豫。
荒禘没有回应这个探寻眼神,直接走过他的身侧,与剑风云相谈。
挹天愈在一边细细听着,直到他们谈及到藐烽云逼杀谈无欲之事,看着从高处走下来的他的治者好友从容不迫地做着解释,挹天愈眉头不由紧蹙。
荒禘那边终于和剑风云暂时谈妥,待他们离开,挹天愈依旧冷峻的眼神看向荒禘道,
“记住你今日止战的态度,我在一水澈等待你,荒禘。”
离开之前,挹天愈再一次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治者,哦不对,是藐烽云。被封云伞遮挡住大半面容的人并未能透露出什么信息,但他能够接收到来自于他之主的警告。
藐烽云默默地主动地修补好了意识屏障上的漏洞。
看来,他得亲身前去承受他之主的怒气了。
一水澈内,荒天尘躲在假山后面偷偷看着水边独自弹着水澜琴的天大愈者。
想来天大愈者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不知为何今日回来后竟然有了兴致,只是,这琴音越听越不对劲,这哪里是有了弹琴的兴致,明明就是在宣泄着几欲爆发的情绪。
看着水中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大,荒天尘不由叹气。
唉,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胆大,竟然敢招惹天大愈者。
而此时的挹天愈也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让他此刻难以冷静下来的是他,还是他,还是他们两人。
一个为了猂图霸业而选择逼杀他的人,一个不知为何原因而接近他利用他的人。
他不过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清楚而明白的答案,但时光似水流逝,不论他们中哪一个,为何还未出现给他一个解释!
“烦!”
被挹动的水浪伴随着这一声低喝泼洒在了四周的树木山石之上。
荒天尘跳着脚忙避开,抬头却见天大愈者已经止了琴音,而自外而入的一人踏着气势凌人的步伐来到挹天愈的面前。
“闭目不见人,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非是客。”
挹天愈将水澜琴置入水中,这才转向前来的荒禘。
“前来水澈,你该是有了选择,当初你逼杀的缘由,记得好生思量你的说词,因为,我可以助你复生,也可以将你诛杀。”
“你的眼神一如既往,玄魁的傲并未因时间有所消减。”
“若是浪费时间,你已达成目的。”
“哈,我们今天不该成为这种局面,禘始终记得,那一役意外惨败,是你以命相护,让自己成为诱饵引来追兵,才让禘顺利回到禘宫。但你因此不知下落,禘为之焦心甚久。”
“我为人所救,方慢了回去的时间。”
“听你所说,那名猂族之人为救你,不惜牺牲功体,你虽试图找寻,却不得行踪。”
“我欠他太多了。”
提起那一夜,荒禘并不知详情,但挹天愈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未曾忘却分毫,亏欠至今。
“经过那一役让禘体认自身的不足,开始思考对外争战的可能性。而晚归的你却似乎转变成另一个人,心性不再是以前的玄魁敇天,对禘的行动你开始置喙,更与禘持反面意见,你已违背当初誓言。”
挹天愈转身看向远方,他的转变是始于那人的行为以及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但却也不仅仅因此。
“不任意牺牲是我最大原则,我只为猂族着想。”
“敇天禘首各有拥护者,最终你的离开导致猂族分裂,死伤更多人,这是你想看见的吗?”
“那你当年策划围杀我的行动,只为消除我这一颗会阻挡你猂图霸业的棋子,这又是你想要的作为吗?”
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陡然而升,此时,一直偷听的荒天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摔进了挹天愈怀中。
“血……我要血……”
是猂族天生的渴血症,挹天愈扶住荒天尘看向荒禘。
“他就是禘的儿子吗?”
挹天愈懒得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只说道,
“改变所有猂族体质之法,最终还是需要拥有四脉之力的猂界守的心血。”
顿了顿,挹天愈又再补充一句。
“这也是我助你复活的原因。”
荒禘看着荒天尘,倒是十分利索地取出了心头血交给了挹天愈。
“有何不可?此乃我赠你之物,世上仅你可堂然受之。”
挹天愈听着这熟悉之语,心绪万千。
荒禘见他似有松动之意,又继续说道,
“为了猂族未来,当初禘无论如何都需要做下那个决定,你若有任何怨怼,禘皆愿意承担。而禘如今确实真诚希望与你能回到最初。”
回到最初吗?
挹天愈望着离去的那个背影,即使他曾这么希望着,却不知是否真能回到那个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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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荒天尘后,挹天愈从内室出来,但面上看着依旧心事重重,荒禘的出现以及解释并没有让他烦躁的心情缓解多少。
即使拿到了猂界守的心头血让他的实验能可继续进展下去,但对于荒禘是否真能履行诺言与苦境止战并和平相处,他还带着犹疑。
更甚是有那么一个人,与他有多年情义,每每畅心交谈,对他信任非常,如今却发现不过都是算计与利用。
似是要再次重蹈覆辙的经历,嘲讽得让挹天愈心生烦闷。盘旋在脑海中总挥之不去的紫色身影不知何时竟与水幕中走出的人影缓缓重叠起来,挹天愈回过神来,手中愈天之杖一顿,荡出一阵水雾袭向前来水澈的藐烽云。
“你对我还是留情了,好友。”
藐烽云收起封云伞,穿身而过的水雾对他未有丝毫影响,只残留了一些水汽沾在衣衫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
“这声好友,不觉得多余了吗?”
再次对上那双不含任何遮掩的碧绿深瞳,从中却读不出他想要的信息,挹天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心一点一点下沉。
“安排吾之动向,精心利用吾的每一步棋,你算得令吾惊异,更令吾心寒,欲天九宸藐烽云。”
直视间,不见避让,藐烽云语调轻缓回道,
“朋友之交本是吾逾距了,是吾主动越过了这君臣之限,你是高高在上的天,是祇脉一世拥护的天。”
听到藐烽云说到祇脉,挹天愈脸色一变,疑惑地打量着身前人,却见这人忽而朝他单膝跪下,语气恭敬道,
“祇脉藐烽云见过祇脉之主玄魁敇天。”
挹天愈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起来吧,现在的我只是挹天愈。但是祇脉早就不存世上,你如何会是祇脉之人。”
“祇脉是最强大善战的一脉,也是最需要鲜血之助,因此祇脉日渐衰弱,族民数量也跌至四脉之末,当初为一线生机,为了祇脉最后仅存的希望,众人齐心贡献了自身鲜血和命元,便是为了延续你之命,换得祇脉生存之机。这些只有祇脉方能知晓。这样,你还怀疑我的身份吗?”
挹天愈闻言,默默背过身去。
那是他如何也不会忘却的过去。
“而我之所以侥幸存活,乃因我的双亲事先将我送离,当我明白一切想回去时,祇脉故址早已关闭,立足高峰的我只看到异光环绕,那是祇脉之人牺牲之光,璀璨耀眼,皆是为了你,玄魁敇天。”
挹天愈缓缓闭上双眼,那日情形再次呈现在眼前,搅动着他的心绪。
族民虔诚仰望着他的目光,被贡献的鲜血,都深深刺痛着他。
祇脉之人牺牲自己来帮助他,这本非他之所愿,那可是他放在心中重中之重的族民的性命,他如何能坦然接受。
现在发现还有残留的族民活着,不管如何,多少也是一点欣慰,但仍是谨慎地问道,
“那我为何没能察觉到你身上祇脉人之气息。”
“我天生被疾病所累,衰弱异常,没有功力,也无法习武,祇脉气息几乎不存,这也是父母将我送离的原因。我知道我不配留在骁勇善战的猂族,所以选择离开猂族而来到苦境。”
藐烽云诚恳的回答以及恭敬的态度看起来毫无虚假,挹天愈听完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抬手一掌虚劲袭至藐烽云身前穿胸而过。
“原来如此,我确实,被你说服了。”
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一掌,藐烽云心中了然。
“将一切尽归于这一掌,我的认定可有半分错误?”
“你知道,我要的永远是一个答案。”
一个毫无虚假的真实答案。
明白挹天愈所求,藐烽云打开连接之间的屏障,并同时回道,
“我明白你一心只为祇脉,我清楚你成为医者是为了让猂族转变体质,未在第一时间与你坦承是我的过错,但我之行动也是为祇脉而作。”
连接的恢复意味着藐烽云是说谎还是真心,挹天愈完全能可察觉到,即使避开了眼神的直接接触。
挹天愈望着微波荡漾的水面,那里倒映出的是他的疑问,不用问出口,便得到了藐烽云回答。
“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我想见到玄魁敇天重掌属于他的一切。”
“我说了,我已不再是玄魁敇天,也不会做猂界守。”
“所以吾之主还是信任荒禘作为猂界守?莫忘了当初荒禘是如何派人追杀你,为了他口中的猂图霸业,就连你也能牺牲!”
“是你对他偏见太深,治内能力我远逊于他,更更遑论安排四脉统合安定内乱。”
“吾之主,吾可辅佐你。”
通过连接传递过来的真情实感,挹天愈明白这一切都是藐烽云的肺腑之言,但是……
“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藐烽云。你还是好好辅佐荒禘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知道我是多希望与你君臣相待,可你不仅不愿意,还把我推给他人为臣,吾之主,你可知吾心?!——
强烈到能可引动浪潮的情绪,轻易便能共感,挹天愈不明白此起为何,但这确实真实地影响到他,幽深目光望向藐烽云。
“治者……把连接断开吧。”
藐烽云微微一愣,随即垂首道,
“吾之主,你如今帮助荒禘复生,却也未有做猂界守之意,夹在苦境与猂族之间,往后你需谨慎行事,连接的存在终归对你有利,还请允许吾继续为你保留。请你相信、并记住,我所做的一切从来只为猂族、为祇脉、更为玄魁敇天。”
最后一揖行礼,利落而干脆,不给挹天愈反驳与拒绝的机会,藐烽云拾起封云伞,转身便离开了一水澈,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未留下。
挹天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通过连接传递而来的墨气随之散入无垠的海水中,变得再也难以感知。
平和的假象因一片枯败的树叶而破灭,那是前不久剑风云亲自交给挹天愈的丹桂树树叶,上面还残留着和凤翥所下的暗毒。
“是荒禘让你做的。”
非是疑问,挹天愈深知,和凤翥所做一切皆为荒禘。而因荒禘的挑衅征伐,人猂两族间的战争已不可避免,酝酿于悄然当中。
“你知道我为了吾禘,不惜牺牲性命也会阻止你前去一寻吾禘。但是我也知道好友不会杀我,因为我观察好友多时,从不曾见过好友杀过任何一人,这个事实我应是没说错,对吧?”
用这样的理由明目相当地拖延着时间,挹天愈瞪视着一脸毫不在乎的和凤翥,不想再与他周旋。
“若是让我知道荒禘再次兴战,我会亲自制裁他。”
拦是拦不住了,和凤翥看着挹天愈转身离去的背影,试图用言语继续拖延。
“你知道吗?当初你退让猂界守,有多少人是不得已才跟随吾禘,因为你的任性离开,才导致猂族分裂,祇脉凋零,明脉覆灭,吾禘争战苦境未果,这都是因为你。而你却在苦境逃避你该负的责任。”
尖锐的指责,一声接一声,和凤翥自己也越说越是愤慨,手中再次化出带着利刺的藤蔓袭向挹天愈。
“我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夹带着怒气的攻击突然而至,挹天愈回过身来一手抓住藤蔓,面色铁青。
和凤翥的指责如针般刺在他心上,比划破的手掌更痛更深。
“我从未逃避属于我的责任。”
扯过藤蔓,把和凤翥拉至身前,挹天愈紧盯住他。
“我有我自己的做法。达到目的不能以牺牲人命为前提,荒禘若要踏过这条线,我会亲自阻止他。”
掷下这句警告,挹天愈放开和凤翥,大步离去。
见挹天愈走远,沉郁的和凤翥忽而狡黠一笑。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阻碍吾禘之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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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魁,谨记你的身份,同是猂族的你是不会被人族接纳的,聪明如你,要到何时才能看清这一点。”
荒禘的话犹言在耳,挹天愈看着水中不甚清晰的倒影,只觉心火焦灼烦躁到不正常。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难道人猂两族终究没有其他路可选吗?
终究晚了那一步,他没能够从荒禘手中救回剑风云的生命,与荒禘的一战也只是暂时止住猂族继续争战的步伐。
从剑风云的死开始,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为何事态会在急剧发展至此?!
挹天愈挥拳狠狠砸向水面,水珠溅起在涨红的脸上。
与荒禘等人一战,为恢复玄魁的完整力量,他动用了压抑本能的力量,若非藐烽云与他的连接稳定了他的状况,或许现在已是控制不住嗜血的欲望。
但,这次又似乎不仅仅如此。
血液里躁动着其他什么,似乎是……
“是和凤翥给你下了诱导素。”
来自于连接中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同时而至。
挹天愈紧握着拳头并没有回头,不过在这个提醒下,他弄明白了自己的异状何来。
和凤翥,这个知道他子夜闭关原因的“好友”,会想出这么个法子也不意外。
只是和凤翥定然想不到的是,让他计划落空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和藐烽云建立起的临时连接。
所以,和凤翥并不知道藐烽云其实是一个识疗师。
“他们不知道你的能力。”
“在你之外没有人知道。”
藐烽云坦然回答,并试图靠近挹天愈,未想挹天愈忽然回身呵停了他。
“停步!”
藐烽云眨眨眼,听话地停住脚步,然后静静地看向挹天愈,等着他后面的话。
他来,是因为感应到诱导素的存在,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之主大概率是不想见他的。
因为,剑风云死在了荒禘之手。
“我说过,我所做皆是为了你,吾之主。”
挹天愈终于转过了身,那双眼似是要将藐烽云看穿一般。
“你促成荒禘复活只为了我能取他心血?”
“我之前提从来都是你,你追求的目的远胜其他。”
“是我,或者是你自己的目的?”
对于这带着怀疑的质问,藐烽云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
“如今,吾之主该看了清荒禘的真面目,只要他一日为猂界守,猂族便会残杀人类,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吾之主,请容我直言,在你之前,谁都不存在这个资格。你放弃了猂界守之位在我眼中就等同于放弃了猂族。”
最后这一句,与不久前和凤翥的责问同出一辙,看来他之前的解释藐烽云并没有听进去,挹天愈满腹委屈无法说出口。
“我有我自己的做法。即使不为猂界守,我也不会放弃猂族与人类的共存之机。”
“那是奢望,吾之主。”
“你一心想让我成为猂界守,又何尝不是奢望?!”
“你真要辜负祇脉众人对你的期望?”
“在一开始我便愧对了他们,所以我不能再辜负他们,更因此不会改变我的做法。”
“你的坚持,让我无法理解。”
气氛在争论中愈趋紧张,挹天愈压抑着自己的心血翻涌,看着直面他没有任何退让之意的藐烽云,不由觉得难受,与失望。
“其实,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治者,相处数十载的岁月,你应是最明白我,以至于我的所有行为你都能计算得如此准确,从未出错,不是吗?”
高涨的情绪因这忽而转变的称谓和话语而平复下来,藐烽云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那双失去了些许光彩的蓝眸。
“你对我失望了吗?”
“也许,我失望的是一心以为这天下间会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的作为,不论什么原因。”
伴随着低落的情绪,挹天愈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藐烽云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扶住他,并坚定地回应了他。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挹天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希望自己能够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吾之主,因为我与你建立的只是临时连接,诱导素的效用还是会有部分影响,虽然不至于引发情热,但还是会让人不适。可以的话,能否允许我为你驱除这种不适。”
沉寂片刻,挹天愈才睁开眼。
“你要如何做?”
“我会留下我的部分意识在你的意识之境以应对这种突发状况,还请吾之主容纳它的存在莫要驱逐。”
“嗯,可以。”
藐烽云扶着挹天愈盘坐而下,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
墨香围绕在挹天愈身侧,缓解了伪情热的状况,而意识之境中,一团墨气化做黑豹在深海中游向巨鲲,将它周围泛起的青气吞噬干净。
似是表示感谢,巨鲲的尾翼轻轻从黑豹身上带过。
藐烽云抿着唇笑眯眯地看向虽然闭目调息却面目绯红的挹天愈,让那意识分体眯着眼欢喜地倚靠在了巨鲲身侧。
虽然不高兴地吵了一架,也没能劝动他之主,但他之主还是选择信任他,多少还是觉得欣慰的。
他很是明白他之主的固执与坚持,而他的计策也早已算到了这一点,没关系,最后的最后,他之主总会接受的。
“吾之主,你太过善良了,以为荒禘真会遵从与你的约定,却不知他早已明白你的弱点,知道他该如何做你就会因此退让,因此认同他。我之所以促成荒禘复活,也是希望你能够亲眼见证真实的荒禘。我已对你坦诚,此心可鉴,还望吾之主早做决断。”
离去前诚心地再次建议,是藐烽云放不下的执念,放不下的,君臣梦。
“那个讨厌鬼可终于走了,天大愈者为什么对他那么宽容,竟然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的冒犯。”
见藐烽云离开,荒天尘从里面跑了出来,扯着挹天愈的袖子抱怨着。
“你为何讨厌他?”
“这……我就觉得天大愈者对他很特别,你对别人都不是这样的!”
荒天尘说完便察觉自己多话了,捂着嘴往后连退了几步,却发现他的天大愈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是吗……”
挹天愈从石桌上拿起一杯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来到水边。
一杯酒遥祭逝去的生命。
“噩梦将过,好好沉眠吧,剑风云,或有来世,不存种族歧视,和平共处,猂族不再为患,我以挹天愈之名为誓。”
荒天尘静静地听完,想起刚才偷听到的那些话,心情不由变得沉重。
“父亲现在的做法是不对的,是吧,天大愈者?”
“荒禘为恶是真,我便只能尽力阻绝,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我能感觉到父亲与天大愈者一样都有想要保护的事物,只是用的方式不同。”
“所以,我会阻止他。”
“虽然我从未去过猂族故地,但那是你们为之努力奋斗的地方,所以我相信你们。”
“你想回去吗?”
“说不上想或者不想,但是我觉得天大愈者应该会想回去。”
静默片刻,荒天尘才听到了回答。
“不会,我的事情尚未结束。”
“天大愈者其实想回去的对吧?”
挹天愈轻啜一口酒,望向远方,那个由他亲自封印的祇脉故址,若他真能回去……
忆起孩童的天真稚嫩,以及满是信任崇拜依赖的眼神,那是猂族的未来,就如同天尘一样。
他想给他们的
——你们只需要平安健康无忧无虑地长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若他真能完成承诺,他如何不想回去。
“如何说?”
“因为天大愈者刚才露出了很温柔的眼神,我想……”
荒天尘偷偷看了一眼挹天愈,没敢继续说下去。
“你看错了。”
好吧。
“那等天大愈者的事情结束,你再陪我回地宇好不好?”
天大愈者既然不承认,那么自己便来替他说吧,荒天尘这么想着。
“届时再说。”
“那就这样约定了!”
挹天愈轻轻叹息,荒天尘这小脑瓜里打着什么算盘他如何会不知。
约定吗?
谁知道这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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