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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大总裁一回来就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早说了,这个家要是没他迟早要完。
他悄悄走进影音室,发现里面正在播放一部十几年前的老电影。这是他们俩年轻时候流行的动画片,现在又轮到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继续看。
他只是撇了一眼,都不用问就知道最大的那个肯定不在。傻子坐在中间睡着了,两个小家伙很乖巧的陪在妈妈身边。年仅十岁的小席楠给妈妈当靠垫,才两岁多点小席琬给妈妈当抱枕。
席总裁笑得挺开心,但其实心里早知道这一次多半又有问题。他根本都不用猜,多半又是傻子做错了。因为他知道那个孩子和自己一模一样,几乎从来不做错事,只做自己应该做的。
“跟哥哥出去玩,琬琬听话。”
小女儿赖在他妈身边不肯走,席大总裁只能把他们俩抱起来。
然后一手一个拎出去,关上大门,调低音量,趁着那小孩还没怄气之前赶紧把傻子叫起来。
“你回来了……”
傻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他于是干脆把电影关掉,彻彻底底地不看了。
傻子见他表情严肃,立即抢先回复道:“我们进来之前都问他了,他自己说他不看的。”
首先,在这个家里没有“我们”,至少不存在只包含他们三个的“我们”。其次,“他自己说不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三个就可以单独看。最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儿子,同时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老婆。所以他现在只觉得很头疼。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全知全能,只要是人就有感情,一有感情就有弱点,有了弱点就会变得很脆弱。
席大总裁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脆弱过,他辛辛苦苦工作那么多不感觉疲惫,被自己年迈的父亲质疑不感觉疲惫,抗住朋友的眼光和世俗的压力不感觉疲惫,但是现在他看着这个不管什么都做不好的傻子只能感觉到疲惫。
他甚至都不想骂,因为这都是他自己一手惯出来的。但他同时也不能强迫,因为他知道那孩子已经出现了心理问题。
他自己浑浑噩噩一直到了四十多岁才正常,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变成这样。
况且他无法保证席君也能遇到恰好属于自己的弱智。
而且他并不觉得席君会喜欢弱智,他对他妈的厌恶就快要写到脸上了。
“你不说话想干嘛……他是不是生我气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
现在还什么都没说,但是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妈妈!”
突然,走廊里传来异响,于是席大总裁只能把眼前的事情暂时放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能造孽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退休。
“妈妈感冒了身体不好,你们有什么事都告诉我。”
他蹲下来,抱起小baby。两岁半不到的席琬磕磕绊绊的说……
“二哥哥把杯子打碎了,大哥哥的杯子。”
“……”
就说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已婚已育的退休男人。而且偏偏席大总裁还是一个没办法不负责的。
他只能走出去,简单劝两句。他现在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当年大人们都对他说“你必须忍”。
原来还真是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受常人之所不能受,把自己锻炼成这样的性格才可以修成大事。
真的也不知道这席楠是怎么搞的,那杯子明明就放得挺靠里面的,他偏偏还真给人打碎了。要说只碎一点还能补,都碎成这样了还他妈有什么弥补的必要吗?
所以他先是罚了小的去跪着,再把大的叫过来听道歉。
别看这席楠年纪小,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多。
乍一听上去像道歉,实际上更像是挑衅。
席大总裁抬腿给了他一脚,这时候傻子又不高兴了。
席君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就看他们一家四口温温馨馨的把整部戏全演完,好像也没人在意他的心情是不是真的不好,也没人关心他那杯子是不是限量典藏版。
老席家全部的杯子基本都在这里了,这个柜子是专门用来给他们所有人收藏杯子用的。大通柜里面分别按照玻璃、搪瓷、塑料等材质或工艺分了几大类,每一类分别都有自己的隔间。
而这其中又要数玻璃杯最常见,所以大家的玻璃杯就都混在一起也很正常。席楠有的时候会拿他妈妈的杯子喝水、席琬有时候会拿她爸爸的杯子喝水,反正就是大家多多少少都混合着用,除了大儿子席君的东西,平常几乎没有人乱动他的。
所以这一次也很难评判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等他们几个闹完了,心很累的席大总裁把同样心很累的席大少爷叫到了大少爷专用的书房里面。
这已经足以见得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虽然表面上看少了来自妈妈的那份爱,但是该有的不仅没有少,甚至还处处都比别人多。
于是席总裁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了,因为他太了解他儿子了,他几乎能读懂这孩子每分每秒在想什么,所以就好像照镜子似的,他只好淡淡地说一句“弟弟知错了”,然后就期待着好孩子自己去消化和吸收。
席君本来是很乐意吸收的,但是一想到他妈那个死样子又不想吸收。
而且这都要怪他爸,非得让他们俩和好,到底有什么用?难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那我也知错了。顺便,您跟妈妈说一声,以后不用来关心我。”
这是他对他老子说过的最尖锐的一句话,反正截止目前他从来没有这样顶嘴过。
所以席总裁确实也有一些惊讶,礼貌笑了笑,问他道:“妈妈关心你还不好?”
“没有说他不好,只是我最近很忙。”
“……”
看吧,这孩子就连说话的艺术也跟他爷爷学了个十成十,所以听起来跟他自己便也有个八九分相似,于是这不免让席大总裁对他更加的刮目相看,但同时又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没有说他不好,但也不觉得他好,是这个意思吗?爸妈对你来讲可有可无对吗?”
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小孩说重话,因为一直以来这孩子都表现得很机灵,所以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想借着父亲的空壳进行威慑。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作为小孩子不喜欢自己的妈妈,这也能叫强词夺理?”
“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他!”
“那你现在在嚷嚷什么?!”
他利用命令使自己的小孩静下来,但在下一刻又披上了神似“慈父”的假面。他本来是想将这一巴掌甩在自己的小孩身上,但是那只手刚抬起来又摁下去。
还是算了,还是等他也三十岁的时候再经历这一掌好了,再说了,就为了这样一个破杯子也不至于,于是便又将手收回去。
席君在下一秒夺门而出。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是失败的。
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妥协。他太爱小孩,同时也很爱老婆,他知道自己正在衰老,他不希望傻子将来没有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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