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你怎么这么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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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刑警大队办公室还亮着灯,一身警服的男人已经保持交叠双腿的姿势坐了很久。在他面前,堆叠着窗口的电脑屏幕静静发着光。在他手边,泡好的咖啡已经凉了。
他还在想第二天的辩护思路。
他要给白凤作无罪辩护。他不想给小孩留案底。
一般而言,传播**物品的量刑要看对物品的定性,创作的主观目的,是否牟利,传播量,以及证据留存。在他电脑上满满当当的页面里,一多半都是对网站的解析和电子证据。
白凤的创作目的是什么呢?墨鸦思考着这个问题,想着想着,今天白天,小孩那双带着血丝的委屈眼睛浮现在他眼前。
我喜欢你。
墨鸦知道小崽子想说的是什么。
他是一个刑侦能力过硬的干警,在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眼里,白凤那种孩子是一张能一眼看透的白纸,心思就和剖开给他看一样一览无余。
只是,白凤傲娇,他装聋。他一直有意回避这件事。他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他喜欢确定。
可现在,他回避着的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那十万字*文是把刀,露骨而肆情地把白凤不说出口的感情剖给他看。
只是,这刀太利,篓子捅得太大,正往外呼呼漏风。
再不想点办法出来就要判三到五年有期徒刑了。
墨鸦揉了揉有点发胀的太阳穴。这种时候,白凤这小子好像还在因为这尴尬事和他闹别扭,问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对,他的审讯手段基本对白凤没有什么威慑,还是平时朝夕相处太熟悉的缘故,他吓唬犯人那套早被白小凤摸熟了。
不对。
太阳穴蒙蒙地发疼,墨鸦突然觉得脑袋清明了很多。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他家的白小凤,就算再如何被坏人蒙蔽双眼,或者是被带坏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甚至是一直对自己藏着放肆的情感,也不可能干出靠写*文牟利这种事。
这个叫“白飞飞”的账号,到底是不是白凤本人。
.......
深夜,沧海市警局。
白凤坐在天台上,把双腿伸出去挂在栏杆外,眺望夜空下的城市。这里是整个沧海最大的警局,他的脚下相隔几十米的地方,是闪着星光的地面。
他吹着风,从这种危险的地方感觉着身体的轻盈。
这是白凤小时候很喜欢待的地方,警局的天台。从小到大,他的喜好总是或多或少和墨鸦有关联。
白凤记得墨鸦在警局的样子,那个男人会为了尽快侦破案件不眠不休地在警局深夜盘案子,就在脚下这座大楼里。他是老刑警了,要伪装自己跨省跨市去追踪线索,有时凌晨回到家,明明累得能倒头就睡,还记得轻手轻脚不打扰第二天要上学的小白凤。
他总是对自己太好。
今夜注定没有平日吹风的惬意,白凤看着大楼下熟悉的金属车流,忽然感觉鼻子一酸。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闯下了大祸。会坐牢吗?隔着一道铁窗,墨鸦带着那种失望的眼神去探视他。会变成自己也厌恶的那种人吗?墨鸦的同事也都看到了吧,他们会发现这个人和他们的大队长有多相似吗,他们会怎么去看墨鸦,又怎么去看自己这些离经叛道的妄想呢?他给墨鸦丢人了吧,他总是给他丢人的那个......
他还可以做些什么呢?或许,事情还可以挽回一些。
这都是自己犯下的错。所以,写一份认罪认罚具结书,会好一些吗?会让他不再为自己到处打点到处求人了吗。承认这只是一个思想不正的小说家对警察干部的意淫,和墨鸦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样会对他以后好一些吗?至少,会改变给他抹黑的名誉吗。
天台上的少年一个人想了很多,思绪在风里乱成一团。
白凤哭泣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他看着悬空在脚底下的夜色,今天一直在墨鸦面前强忍着的眼泪流了满脸。
.......
凌晨两点二十分,墨大队长从电脑窗口里抬起头,他看起来更憔悴了,黑眼圈浓得像画了烟熏妆,那双眼睛却很精神,嘴角还不自知地笑了笑。
傻小子,早点和我坦白不就好了,害你哥白担心这么久。
他已经确定了牟利主体不是白凤。这件糟心事,是盗内容窃取隐私赚黑钱的犯罪分子和白凤不长嘴两件事共同导致的误会。
他就不该把白凤叫到自己这里来笔录的,但凡交给什么别的同事,和白凤的口供一对,也知道白凤不是能犯这么大罪的人。
白凤的首发平台是个常年不盈利经常登不上的破烂网站。对于这种网站,网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非涉及牟利、付费或者诈骗。毕竟,如果清扫的力度太大,让人的情绪没有释放的出口,对于治理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墨鸦整理好证据,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手机,第一件事是发消息取消掉给白凤请的辩护律师。
他准备自己上。
他信不过拿钱办事的人,并且,他已经找到了给白凤脱罪的思路。墨鸦翻找着微信目录,找到当时提白凤的两个新人,发了几条语音留言。
原则上,公安不能担任辩护律师,但他是被告的监护人,可以受委托成为辩护人。虽然这样他自己就不能做证人,但他的下级都是信得过的刑侦能手,届时,他们会给白凤作证。
第二天早上,墨鸦从办公室出来,他顶着黑眼圈,心情却很好,他有把握给白凤脱罪。
臭小子,这下不得好好谢谢你哥我。
臭小子呢?
墨鸦迫切地想告诉臭小子他不用坐牢了,眉眼间也带着笑。
正在他到处寻找自家从小就特别能跑的白小凤时,白凤低着头走过来,从他身后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孩一句话没说,把一份几页纸的材料塞进了他手里。
墨鸦看到题头的那一刻,愣了愣神。
认罪认罚具结书?
墨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他手扶着额头,很想叹气。
乖崽,你怎么这么傻呢。
这是具结书,不是小时候让你写的保证书悔过书认错书,知不知道你把手印儿往上面一摁,那就是真的要判罪了。嫌疑人自己认罪,任你哥法庭上再怎么说破嘴皮给你做无罪辩护也不顶用。
墨鸦几秒钟前的笑还僵在脸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熬出黑眼圈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白凤看着墨鸦脸上那诡异的神色,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他没说话,但他那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墨鸦不常见的,这头倔强的小兽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我错了”的表情。
白凤心里忐忑,眉低如折,小脸要皱在一起,显得他那瘦瘦的下巴更单薄。
墨鸦翻看着具结书,看到满纸悔过里的检讨意味,和要把墨鸦从这件事上摘出去的努力。
虽然同事也觉得这牛逼哄哄的刑警主角像他们大队长,但现实和小说毕竟是两码事,还真没人敢说这就是墨鸦。同事们对他的了解哪有白凤深。没有人能凭空想象出和墨大队长滚床单是个什么样子,除了从小和他腻歪在一起的白小凤。
这笨蛋,竟然说是自己的人物原型是电视剧里的谁谁谁,明明写的就是我嘛,你小子想什么我还不清楚。
墨鸦反握住白凤的手,把人带进办公室。他站着,把具结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揉成一团,丢在桌上。
下一刻,低头凑近白凤皱成一团的小脸,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笨蛋,写了就是写了,认什么罪,你哥还在呢,谁也不能把你关局子。”
......
鸦:笨蛋,因为我桌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张具结,即将有一个倒霉的人丢掉自由。
还好我已经把它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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