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正文-----

01

人生总会遇到许多意料之外又让人心烦的事情。比如志摩一未现在就因为失去原本要组队的搭档，不得不面临继续回去做司机的麻烦事而感到困扰。

“再努努力总能找出一个人的吧！”志摩一未追上桔梗结弦的脚步，话语中的急切一览无遗。

桔梗结弦，四机搜的现任队长，面对志摩一未的询问倒是提醒她想起来一件事。她停下脚步看向志摩一未，回忆道：“说起来警视厅总部那边之前有说过一个人……”

一旁的阵马耕平表情中透露着意外，再三确认道：“那个人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可以的话就向总部申请一下吧！”

“等一下。”志摩一未刚刚才觉得有戏的心情冷静下来。能让老练的阵马前辈都露出如此表情的人想必没那么简单，为了以后的工作着想，志摩一未谨慎询问道：“那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阵马耕平转过头，已经不掩饰话语里的期待，丢给志摩一未一句令他需要时间消化的话：“那个人不是人类。”

志摩一未承认他很需要一个搭档，有搭档后就意味着他可以留在四机搜，可以继续出现场工作，他迫切到甚至有一刻觉得不管那人能力如何，只要来个人和他搭档就可以。但这也不代表他能接受他的搭档连个人都不是啊。

虽然他这么说可能有些违背如今社会的道德。毕竟社会飞速发展，人们追捧科技进步也不再抵触仿生人的出现，到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提出仿生人也是人这一说法了。所以志摩一未只能说自己的新搭档——一款全新研发的警用仿生人，他不是一个自然人。

但志摩一未仍然对此存有疑虑。警用型仿生人已经投入使用的有不少，不过大多都作为辅助勘察现场的工具存在，像这样真的把仿生人塞进警署系统甚至让仿生人和其他人搭档完成所有日常工作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警视厅一直在找机会测试新研发的仿生人。四机搜刚成立知晓的人不多，正好方便测试。”桔梗结弦从抽屉内拿出几张记录新型PA000型号仿生人资料的纸递给志摩一未：“豆治早就打算把仿生人硬塞进来了，这是资料。”

桔梗结弦把选择权交到志摩一未手里。

手中寥寥几页的资料在志摩一未手中被翻得哗哗响。从资料上可以获取的信息实在有限，除了仿生人的姓名、预备警号以及一些与其他警用仿生人相比并无多大区别的基础性能外，没有其他有效信息。而且说起来，为什么警视厅那群研发人员要这么正经地给一个警用仿生人取名叫“伊吹蓝”啊！

“……就他吧。”志摩一未合上资料朝桔梗结弦说道。在与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仿生人做搭档但能进机搜出现场工作和回去驾校继续做无聊的司机工作之间，志摩一未选择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仿生人那边。

仿生人终归也就是几千万个机械零件组成的机器，志摩一未过往的工作经历中也接触过不少仿生人，这个“伊吹蓝”肯定也不会难搞到哪去的。

事实是，当一天后伊吹蓝在四机搜握着志摩一未的手以一种奇怪滑稽的方式打招呼时，志摩一未意识到研发部给他送来的这个仿生人远超出他的经验和想象。

“既然我们级别一样，就轻松一点相处吧！”伊吹蓝露出一个不常在仿生人脸上看见的笑容。

过往无数工作经验中志摩一未都不曾遇到伊吹蓝这样如此像人类的仿生人。除非是有特殊用途的仿生人，其余仿生人的说话方式都还处于僵硬、机械的状态中，交流也都是根据程序设定经过系统演算得来的刻板对话。更重要的是，仿生人说到底只是一台不会产生感情的机器，机器是不可能会像眼前的伊吹蓝这样露出笑容的。

志摩一未在脑内思索应该如何和与伊吹蓝相处时，负责技术的糸卷贵志找来了四机搜办公室。

“原来你在这里啊。” 糸卷贵志进来便直奔伊吹蓝，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移动半步：“别乱跑，你的性能还要再检测一下才可以。”

“诶——我只是提前来见见未来搭档而已。”仿生人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神态垮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志摩一未的错觉，他感觉就连伊吹蓝原本应该僵硬的眉毛都耷拉了。“而且也没有检测的必要吧？我有实时自我检测功能，1.07秒前的检测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哦。”

伊吹蓝胸前PA000的型号标记前浮现出一个电子屏幕，上面清楚记录着伊吹蓝的自我检测情况，显示并无错误。

志摩一未趁机拉过糸卷贵志低声问道：“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很显然糸卷贵志也对伊吹蓝的言行举止感到纳闷，只好解释道：“研发部的人说是这次研发的是全新型自主仿生人，言行举止和思维模式都无限接近于人类。这一批就只有伊吹蓝这一个试验成功，各项数据都有待考核，因为没有后续对照组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所以需要我们帮忙测试。”

糸卷贵志似乎怕被伊吹蓝听见有人说他坏话，刻意凑近到志摩一未面前说道：“桔梗队长说全权交给你，如果你觉得测试不合格的话，可以把他送回研发部。”

糸卷贵志留下这句话便把伊吹蓝带走进行最后的维护检测了。

几分钟后志摩一未出现在桔梗结弦的办公室。

“队长，仿生人的事，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可是警视厅已经同意进行测试并且把伊吹蓝编入警署系统里了。”桔梗结弦看志摩一未纠结的样子，反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志摩一未悻悻地“哦”了一声：“不，没什么问题。”

“啊对，还有一件事。”桔梗结弦留住准备出去的志摩一未，把空白的检测报告表交给他，说道：“总部想要你每周提交一份检测报告给研发部，方便他们跟进测试进度。”

都已经一只脚迈出房间门的志摩一未又回身，接过一沓检测报告后才离开队长办公室。

人生总会遇到许多意料之外又让人心烦的事情。比如志摩一未刚解决好失去搭档的问题，可接踵而来的却是令他捉摸不透完全未知的仿生人搭档和无数份测试报告的工作量。

但至少，他得以摆脱掉无聊的驾校司机工作，顺利留在了四机搜任职。

02

志摩一未和伊吹蓝正式进行巡视工作的第一天，他们两个正儿八经的警察坐在一辆贩卖蜜瓜包的面包车里，场面看起来不太正经。

根据桔梗队长的说法是因为车辆调动问题，只好让最后成立的404先暂时用这辆蜜瓜包车，不久后就会换回正常的警用巡视车的。伊吹蓝自然是毫无异议，他的程序中又没有“不可以开蜜瓜包车上路巡视”的指令，而志摩一未就算不情愿也没办法，只能先将就开着。

经过路口的红灯时伊吹蓝漫不经心地问道：“话说志摩决定好今天的午餐是什么了吗？顺带一提，我有吃过蜜瓜包。”

副驾驶位上撑着脑袋观察车外情况的志摩一未闻言总算舍得把注意力放到伊吹蓝身上。他对于伊吹蓝的措词感到好奇：“吃过？”

伊吹蓝放下面包车的手刹，点点头，双眼瞳孔中快速闪过蓝色的光圈。瞳孔中的蓝色光圈是仿生人在进行运算时特有的现象。眨眼的功夫，伊吹蓝便用机械的语音如实汇报道：“检测到1月15日下午17时57分，进食开心果味蜜瓜包一个”。

汇报完毕又恢复到他原来的语气：“因为之前小池，就是负责我的研究员，她为了测试进食系统就给我吃了个蜜瓜包。虽然我尝不出任何味道。”

仿生人为什么要有进食系统……志摩一未很想这么吐槽，但他忍住了。一旦接了伊吹蓝的话，就会引发无止尽且无意义的发散话题，这是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后志摩一未对伊吹蓝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没想到身旁的伊吹蓝倒是先哼哼了几声：“志摩刚刚肯定是在想仿生人居然也要吃东西之类的吧，看表情就知道了哦。”他似乎有些得意人类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他的观察和演算，继而又贴心解释道：“小池说希望新型仿生人能够融入人类社会于是设计了进食系统。按照人类的思维来说，我确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我只需要充足的电量维持运转。这一点志摩想的倒也没错哦。”

对于伊吹蓝的解释，志摩一未只是发出简单的音节回复表示了解。伊吹蓝不知是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他的程序里有什么要积极和搭档沟通的设定，立马又乐呵呵把话题转回今天的午餐选择上：“所以志摩想好午餐吃什么了吗？饭团？便利店的面包？还是汉堡？乌冬面也不错呢，可惜时间太久了，在执勤就没办法享用热乎乎的面汤了。”

话音刚落，志摩一未发现伊吹蓝行驶着蜜瓜包车换了条道儿走。

“前面的路线也是我们负责巡视的。”志摩一未出声提醒道，避免伊吹蓝系统出错提前下班。

“可是现在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志摩是想吃汉堡吧，所以我们现在去买你的午餐。”他瞳孔的光圈亮起，理所当然道：“距离这最近的快餐店是我们身后东北方向379米处。”

“我提到汉堡的时候小志摩的心跳和情绪反应都有波动。”伊吹蓝停稳车子看向志摩一未，提前抢答一般回答搭档内心的疑惑。

内心的想法又一次没逃过机器无孔不入的观测。伊吹蓝看向自己的时候，志摩一未感觉自己每一刻的情绪都会被他看进那双浅色的仿生机械瞳孔中，然后被当做冰冷的数据记录下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情绪被监视的不爽让志摩一未暂时忽略掉伊吹蓝对自己突然变亲昵的称呼。他将视线移开，撇嘴小声地“啧”了一声。机器人就是这点麻烦，什么事情都能被他监视到，一点隐私都没有。

在车内再三和伊吹蓝强调过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监视他或者任何一个人的情绪，得到伊吹蓝的保证后，两人才下车走进快餐店。志摩一未选的是最普通的鸡肉汉堡加咖啡的组合，而伊吹蓝看着点单界面犹豫了好半天才在牛肉堡和鱼肉堡里做出选择。

也许是还不太适应进食这个动作，伊吹蓝双手小心翼翼捏着鱼肉堡两边，送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他分辨不出牛肉和鱼肉的味道，虽然身体里内置的知识系统庞大到足以为他提供最精准的描述，但本质上他还是无法像人类那样拥有发达的味蕾，能够品尝出食物真正的味道。咀嚼几口后，光圈随之闪动，伊吹蓝学着人类满足的模样发出“果然饿的时候吃到好吃的就会变幸福”的感叹。

听见伊吹蓝这么说，志摩一未终于忍不住询问道：“仿生人也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变化吗？”毕竟在伊吹蓝之前，志摩一未没遇到过会说饿、会因为吃到食物而开心的仿生人，和伊吹蓝比起来，它们更像比较厉害的数据处理机器。

意外的，伊吹蓝没立刻接话。再开口时语气转变沉稳道：“我们的感情都是基于数据分析得出的结果。所以就像吃饭一样，严格来说不管是吃饭还是感情，都是仿生人不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志摩一未没继续追问关于仿生人的事情，任由伊吹蓝乐此不疲地找话题闲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