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玫瑰园的秘密已经完结。】
但字数不够五千不能完结。
我就用其他没发到海棠的短篇文,放在最后,凑够五万字。这篇是古代。
-----正文-----
大婚之日!我长姐跑了!
柳星河一脸惊恐地望着亲爹看向自己,那从焦急到炙热的目光。
柳星河和长姐柳莫慈是龙凤胎,只不过比对方晚出生半炷香就成了弟弟,眉目上柳莫慈眉峰凌厉,眼窝深邃,更英气甚至是俊美。
反观柳星河,眉浅淡,眼睛圆而温润,长相乖巧笑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呆。
但论外表,毕竟是双子像个六七分,只是身高弟弟倒比姐姐矮上些许。
“爹,你想干什么?”
柳星河向后退,本来他还觉得长姐嫁给皇帝的新红人,少年将军是件不错的美事,也不算辱没长姐身份,没承想长姐答应得痛快,大婚之日直接跑了。
“星河!”柳乐平皱眉,“我也没有料到莫慈会一声不响地逃婚,现在花轿到了门口,那少将军正等着呢!”
“爹也是没办法,若是这事传出去莫慈的名声就坏了,也会与少将军交恶!”
柳星河吼着打断他,“难道他洞房时发现自己的夫人变成个男人,就不会与顺平府交恶了吗?”
柳乐平噎住,悻悻道,“你先撑撑,好歹别让这事传出去,一会儿我书信一封,托人带给少将军将此事说开。”
他叹息,“也不知道莫慈跑到哪里去了,只要你应付过去,等找到你长姐就将你换回来,或者日后找个由头,我让少将军与你合离就是了。”
柳星河怒不可遏,脸色涨红,“我还从未娶妻,才不要和个男人合离!”
这要是传出去,他就没办法在朋友间抬起头了!
见柳星河摆出宁死不受辱的架势,柳乐平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叫亲卫将他压在屋内换好嫁衣,信得过的奶妈为他化好妆容盖上盖头。
柳星河还在挣扎,“爹!我可是你的独子,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现在要我替长姐出嫁?”
柳乐平劝慰,“星河只需你忍耐几日,为父一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又不是真叫你嫁与他结婚生子。”
柳父不劝还好,几番话下来更是让柳星河火冒三丈,“若洞房时他掀开盖头,发现我是个男人当如何?”
柳乐平语顿,迟疑道,“少将军…许是不喜欢男色的……”
柳星河一脚将椅子踢翻,大吼道,“你儿子都要被送到他床上去了,你和我说他大概不喜男色!”
柳乐平一惊,急忙呼唤亲卫,“快!快把他嘴堵上,别叫人听了去!”
“你们几个夹着他,把他送到门口!”柳乐平吩咐亲卫,又对柳星河和颜悦色地劝告,“星河,此事就靠你了,为父一向最信任你,你千万莫要惹恼少将军,他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
柳星河呜呜的叫骂,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是骂我出生时,忘带了脑子!
柳乐平跟在几人身后,看着柳星河一路被架着到大门前,柳乐平替他整理嫁衣,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现在为父要开门,少将军就在门外,事情到了如今你千万别由着性子惹出事来,为父才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去周旋!”
柳父轻咳一声,命人打开大门,随着吱呀一声,门外喧闹的人声涌入柳星河耳畔,本来是他长姐大喜之日的乐声,如今却成了他的。
正不知所措,他听见清冽的嗓音从正前方传来,“岳父。”
柳乐平大笑,“贤婿,我就将我最疼爱的女儿交给你了。”说着他推了柳星河一把,让他迈过门槛。
盖头遮面,柳星河踉跄着身体歪斜,晃动的红纱下一双明显长期暴晒,不同他娇养的白皙皮肤的古铜色手臂伸出,温柔地托扶住他的手臂。
握得很轻,能感觉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瘦削手臂,肌肉绷紧却小心翼翼怜惜地托着他。
还有他凑过来,用那潺潺流水般的嗓音,低声柔和地道,“夫人小心。”
硬了!
拳头硬了!
柳星河是世子,爹娘宠爱,从小没受过半点委屈,平日最喜欢与些纨绔子弟凑在一起,斗蛐蛐,玩牌九,连功名都不愿考取。
今日这一遭,自觉不亚于韩信胯下受辱!
他仍在悲愤,感叹被亲爹卖了,柳父却又推了他一把,险些让他扑进少年将军怀里。
柳星河想要发怒,又不能真的将自身暴露出来,不然逃婚的长姐,则名声尽毁。
他只能捏着鼻子隐忍下来,被托扶着手臂送上花轿,只是柳星河毕竟受尽宠爱,性子骄狂,仰起头挤出一声轻哼,结果又绊到脚,被少年将军扶住。
听见他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夫人,小心路,莫急。”
洛凌云表情疑惑,他似乎听见红色盖头下,有磨牙声?许是他听错了。
花轿被抬起,洛凌云翻身跨马,身姿挺拔,发丝被微风吹拂,少年的脸上是意气风发,是初生的第一缕晨光照印在他双眸。
一声轻呵,马儿扬蹄奔跑,花轿起伏并不颠簸,随同来到将军府,此处乃是顺平府的封地,将军府远在天子脚下,可婚期已到,天子赐婚,洛凌云也不得不从边疆赶回完婚,暂时在此新立一府。
柳星河视线被盖头挡住,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声音,他被扶着走出花轿,周围喧闹,尽都是道贺声。
洛凌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高堂端坐的是柳星河的父母,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行了礼,柳星河就被送入洞房,而洛凌云还要留下招待客人。
进洞房后,柳星河确定身边没人,抓下盖头,烦恼地揉着被绾起的发丝,等得久了,他也觉饥饿,将桌上的糕点一扫而空,心里思索一会儿该怎么应付那少年将军。
饱腹后困倦也是难免,他有些昏昏欲睡,便拿过盖头挡住脸,侧卧着迷糊睡去。
等他浑噩地苏醒时,吵闹声已经消失,一双温热的手探进盖头中,抚摸他的额头。
柳星河瞬间惊醒,从床上跃起,又被裙角绊住跌坐在床上。
他再次听见那忍俊不禁的笑声,爽朗中带着几分玩味,柳星河脸腾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是羞怒还是气恼。
“你笑什么!”世子本性作祟,柳星河想拿起枕头砸过去,却想到自己现在是“长姐”,这声音是不是要柔和一些?
“是我的不是,夫人莫气。”洛凌云扫过桌上的狼藉,问道,“可是等久了,饿了?”
“我在叫厨房送一些饭食过来?”
“不用了!”柳星河别扭地压着嗓子,觉得有些像去了势的太监。
那刻意压制的闷笑声响起,柳星河心口堵得慌,“你又笑什么?”
洛凌云不答,“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柳星河:“……”颇有种清白不保的感觉。
他如坐针毡,抓着盖头一角,嗫嚅着说,“我累了,要不明日再喝?”
洛凌云已经端起酒杯,微黄的酒液荡漾,他抿了一口,眼睛轻眯,带着份狡黠,“夫人的意思是先洞房?”
柳星河心脏停跳,支吾着说不出话,干脆心一横将盖头扯下,露出那张青涩两颊桃红的脸。
“和你说实话吧,我长姐逃了,我是顺平府世子柳星河,替长姐嫁给你,等找到长姐我就离开!”
他仰着头,傲气骄狂,眼珠一转又觉得己方理亏,语气和缓下来,“长姐逃婚是顺平府的不是,还请少将军勿怪,我们会补偿你的。”
“洛凌云。”
柳星河一怔。
“我叫洛凌云,别叫少将军。”
柳星河眨眼,“你不生气?”
洛凌云摇头,将杯子放下,“本就是陛下突兀下令,将我从边疆唤回,这婚本就不随我意。”
“那陛下…为何突兀赐婚?”
洛凌云眸光黯淡,“大概是……有翅膀的鸟儿飞得太过自由。”
柳星河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洛凌云很年轻,重眉,略微狭长玩世不恭的双眼,鼻梁挺直,嘴角总是带着笑意,但他坐在那里挺直的脊背,像把冲霄的利剑,化作他双眼中点点寒芒,让人不敢轻视。
柳星河心有所感,似乎猜测到龙椅上斑斓猛虎的心思,无鞘的剑伤人也怕伤己。
洛凌云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嘴角又有上扬的趋势,“我在这里待不了许久,边疆战事吃紧,过不了几日我还要回去,还要麻烦你再忍耐几日,星河。”
他亲昵地称呼,让柳星河不适,他们又不熟,他嗯了声表示知晓。
心思一转,柳星河想到,他走了,身为“夫人”的他怎么办?
“那我呢?”
洛凌云摩挲着下巴,“身为将军夫人,你大抵是要随军同行的。”
看着柳星河变白的脸色,洛凌云停下逗弄的心思,“放心,不会真的让你去边疆,那里很危险,你留下就好,会有人保护你。”
柳星河还想再问,屋外传来翅膀扇动声,洛凌云立刻站起身快步出去,月下一只鸽子停在洛凌云手臂,他取下鸽子腿上的密函。
「如你猜想一样,朝中有人勾结蛮人,未料吾弟替嫁,照顾好他。」
洛凌云转身去了书房,将密函烧毁,写下:
「务必小心,静待弓满之日,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柳星河以为洛凌云离开另去房间,他脱下繁重的嫁衣,只穿着亵衣,躺在床上跷着腿。
不料洛凌云又回来,推开门见他躺在床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走来。
柳星河瞪大眼睛,“你要干吗!”
洛凌云无奈,“夫人,当然是休息啊。”
柳星河抓着衣领警惕地看着他,“叫什么夫人,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洛凌云笑颜如花,“若不叫夫人,在外人面前露馅怎么办?况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新婚之日你我分房睡,于理不合也会增添麻烦。”
柳星河心想也是,便退到里面,给洛凌云让开位置,名满京城的少年将军总不至于是个好男色的。
躺在床上柳星河又泛起困,侧着脸问身旁的洛凌云,“你年少成名,威震边疆,总不至喜欢男色。”
洛凌云眯眼,再明媚的笑也挤出几许不怀好意,“那可不一定。”
“诶?”
翌日一早
柳星河睡姿不雅,从一开始泾渭分明,到逐渐侵吞大部分的领地,右腿搭在洛凌云腰上,整个人斜着占领整张床。
洛凌云眼下乌青,身在军营本就警惕敏锐,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昨夜只要柳星河翻动身体他便会察觉,何况他又踹又踢。
他捏了捏鼻梁,清醒思维,坐起身移开柳星河的腿,出门叫守在门口的将领,“阿止,去叫厨房备饭。”
“是!”阿止年纪也不大,十七八的模样,稚嫩又俏皮,笑着说,“将军你现在结了婚,就是个男人了,和我们这种毛没褪齐的娃子就不同了。”
洛凌云挑眉,“讨打!”他作势要打,“少和军里的痞子学,还不快去。”
阿止吓得急忙逃走,洛凌云莞尔一笑,回屋去叫醒柳星河。
怎奈他是个赖床的主,脑袋埋进被子里就是不肯醒。
“夫人,该起来吃饭了。”
柳星河迷糊着嘟囔,“谁是你夫人?我是顺平府世子。”
头顶传来果断的话语,“不,你是将军夫人!”
柳星河瞬间睁开眼睛,错愕抬起头,看见洛凌云凑过来的脸,猛地将他推开,“你作甚!”
洛凌云后退半步,“叫你起床。”
“此处人多眼杂,就劳烦夫人一直以女子模样示人,也请勿忘记你是将军夫人的身份。”
洛凌云拍手,一位娟丽的少女身姿款款走进屋中,嘴唇颤动笑望着柳星河,“小女子昙花,为夫人绾发,描眉抹唇。”
柳星河眼皮一抬,懒洋洋的,“想笑就笑,不就是男子嫁人?大惊小怪!”他知昙花是洛凌云信得过的,倒也不掩饰自己性格。
坦荡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昙花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在他脸上描摹,一直抱肩倚墙凝视他的洛凌云,注意到柳星河圆润白皙的耳垂此刻红若樱桃,娇艳欲滴,令人心生绮念。
他歪着头抵着墙,看了许久许久。
穿上洛凌云特意备好贴合他身材的女子长裙,站起身近距离他发现昙花竟然比他还高,大概和他长姐齐平,他心里不爽,闷闷地走出屋。
此处将军府乃应急之用,还是柳父匆忙找来的,面积不大,但胜在清净,饭食摆在庭院中,旁边就是满池荷花。
柳星河大口吃肉,腮帮子鼓起,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肴,让他心情愉悦。
他咽下食物,“你什么时候走?”
洛凌云停下筷子,“三日后。”
“这么快?”
洛凌云垂目,有一个瞬间眼睛很冷,“等不及了…”
柳星河抱着碗,停顿一会,咕哝着,“边疆很危险吧,听说那群蛮子壮得像熊,常年侵扰边关,你…要小心。”
洛凌云眯起眼睛,有些像垂耳乖顺地狐狸,“夫人是在关心我吗?”
“洛凌云!”柳星河羞赧,他怎么觉得此人故意如此,哪用得上句句都叫他夫人?
他翻个白眼,继续吃饭不愿搭理洛凌云,后者也识趣地不再逗弄他,饭后,洛凌云让柳星河先回房,他有些事要处理。
柳星河可不是个听话的主,转身绕了一圈,在将军府内溜达起来,府中仆人很少,大多从站姿上能看出来,都是洛凌云手下的兵,走着走着柳星河穿过长廊,不知怎的就走到书房附近,门口守着的正是阿止。
他看见柳星河,笑得一脸憨态,“夫人好。”
柳星河本来上扬的嘴角,立刻沉了下去,“洛…将军在里面?”
阿止,“是的夫人,您要见将军吗?我去通报。”
柳星河抬手阻止他,“干吗通报,我直接见他就好。”
他推开不知该不该阻拦的阿止,用脚尖顶开门,又回身关上,洛凌云正坐在桌后,皱眉看着手中信件,见柳星河进来一愣,下意识将信件藏入怀中。
「朝中有人希望你战死,不惜用我来暗害你,回边疆之日就是我身死之时,里应外合便是箭在弦上。
别欺负我弟弟。」
洛凌云拧着的眉结渐渐散开,含笑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星河走到桌前,上面散落不少纸张,写着一些诗词,落款题名:素魄。
“没事。”柳星河瞥了他一眼,指尖拂过素魄二字,“我脑袋笨,自小长姐就比我聪明,也生得比我高大,父亲什么事都愿与她商量,他们都把我当小孩子。”
洛凌云脸色不自然,想从柳星河面无表情的脸上窥探他的心思,眉头又皱起。
“洛凌云,你好像对我替嫁之事一点都不惊讶,甚至也不在乎我长姐能否被找回来。”到底是顺平府世子,耳濡目染下他亦不是个蠢货,昨日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今日冷静下来才发现有诸多不对。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他看向洛凌云怀中。
洛凌云眼神躲闪,“哪里有事瞒你?只是边关催我回去的信件,我即将启程,你恐怕暂时还要留在将军府,阿止会留下保护你的安全,至于我和你长姐的婚事,我会解决,你很快就可以脱身离开,继续当你的世子。”
柳星河不信他的敷衍之词,模样乖顺地脸上尽是倔强,“那便将这信件给我看!若真是边关唤你回去,有何不能给我看的?”他伸出手,怼到洛凌云身前。
洛凌云僵住,抬眸,漆黑的眼瞳里情绪复杂,是败退是无奈以及望向他时始终包容的笑意,洛凌云站起身倏地逼近柳星河,让他连退数步,后背几乎撞在结实的墙壁上,被洛凌云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
俯视他,声音轻柔,像诱哄不谙世事的孩童。
“星河,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我更看重的是你的安全,留在将军府等我…”他一顿,瞳孔震动不安,长久凝望柳星河,苦笑摇头,“罢了,别等我,事情解决后,阿止收到消息会隐秘送你回顺平府。”
“你也不用担心你长姐,她亦会从婚事中脱身,不会有事。”
柳星河不依不饶,咬紧下唇,也就是说这件事牵连她长姐,长姐突然逃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且洛凌云也知道此事,才会对他替嫁没有惊诧!
他们在瞒着他什么?柳星河盯着洛凌云双眼,他是少将军,年少成名,竟然在暗地密谋什么,事情牵扯到他会是何等大事?
“我父亲…知道此事吗?”
洛凌云摇头,“不知,我亦没有想到伯父会将你…嫁过来。”
柳星河视线下移,骤然出手探入洛凌云怀中,却被快速抓住手腕,轻轻拧动便压在胸前。
“星河,别闹,回去吧。”
柳星河试着挣扎,没有挣脱,他扭过头情绪低落,“我知道了,无论你们做什么保重自身安全。”
洛凌云自然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长姐有事。”
柳星河斜睨他,没好气道,“我说你也要保证安全。”
洛凌云一滞,复而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好,我答应你。”
那笑宛若扑面而来的盛夏春意,是递到手中的花香,是唇齿间桃子的甘甜,是少年清冽的嗓音,是他始终如一的笑容,兀得柳星河脸颊红起,仓皇收回手腕,甩了几下就要离开。
“对了,素魄是?”
“我的字。”洛凌云负手而立,身姿永远像把不愿弯折的剑,“月亮与星河组成璀璨的环宇,很搭不是吗?”
柳星河呛住,甩开袖子离开,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这人真讨厌,老是拿他打趣。
洛凌云望着他的背影,一声极轻的叹息,“果然不记得我了。”
确定柳星河离开后,洛凌云书写回信。
「将假消息传出去,用你假身做戏,只待恶犬咬食,便是我马踏蛮族之日。」
信鸽飞出,洛凌云走到窗前默默凝视柳星河的方向,带着洒脱与释然转身离去。
洛凌云即将离开,短暂滞留的几日也非常忙碌,倒是昙花时时找柳星河聊天,但也是有意无意谈及有关他长姐之事。
柳星河托着下巴,拿过盘中干果吃着,皮子吐到桌上。
“你怎么总是问有关我长姐的事?”
昙花脸色如常,笑意不达眼底,“小女子命薄福轻,自然对千金之女有些好奇,还请夫人勿怪。”
柳星河吐皮的动作顿住,皱起鼻子,“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别叫我夫人。”
“那可不行,若是暴露了夫人身份,将军会责怪我的。”
柳星河上下扫视昙花,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很凶吗?”
“不,将军是世上最好的人。”尽管昙花掩饰得很好,柳星河还是从她眼底看出几分钦慕之意。
“你喜欢他?”
昙花一惊,慌忙摆手,“绝无此意,我哪里配得上将军!”
昙花垂下头,身上萦绕一股哀伤之意,抬起水盈盈的眼眸,美得像朵盛开的白牡丹。
“我本是将死妓子,托将军福苟延残喘到今日,哪里敢肖想将军?”
昙花又低下头,掩去眼底羡慕,“皓月当与星河相配。”
她站起身,向柳星河告别,“将军离开之日,我也将随同离开,夫人莫要离开将军府,务必保护好自己。”说罢她转身离开。
却被柳星河叫住,他依旧懒散模样,粗鲁地吐着皮子,白静的脸上没有半点端庄姿态,“人间哪得真绝色,若见应是天上仙,送给你。”
柳星河擦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父亲总说我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也不愿考取功名,我的确学识不够,这也只是我随便做的,难登大雅之堂。”
柳星河笑得诚恳,“但我觉得这诗为你而作,理应配你。”
昙花怔忡地看着柳星河,眼底瞬息之间升腾雾气,她咬紧牙忍住身体的颤抖,眼眶发红,“多谢夫人赐诗。”话落,她大步离去,竟走出慷慨赴死的气势来,仿若少女面前不是锦绣花海,而是刀枪剑戟。
柳星河疑惑的挠头,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吃他的干果,洛凌云只到晚上去他的房间一同休息,三日后他与柳星河告别,身边站着阿止和昙花。
“阿止留下替我保护你,得到我消息之前你万不可离开庭院。”洛凌云一再嘱托,柳星河自然是答应,他亦不愿给洛凌云增添麻烦。
昙花一直淡笑,端庄矜持,穿着绫罗绸缎,描摹美丽妆容,只是柳星河总觉得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都与他长姐有些相像,但不等他多看,洛凌云就带着昙花离开,甚至不允许他送别。
阿止也拦着他,几乎不许他离开这间屋子。
自洛凌云离开后,柳星河愣神的次数便多起来,总是半夜惊醒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铺,心中担心至今不知身在何处长姐的安危,以及前往危险重重的边关,洛凌云的安危。
偶尔他会去追问阿止,他却什么都不肯说,问的多了,也只是不停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半月,任阿止严防死守,还是让柳星河偷听到他与别人的谈话。
将军夫人死了!
柳星河靠在墙边痴痴望着远处满池荷花,长姐隐遁,他才是将军夫人,那么死去的那个是谁?谁要杀堂堂少将军夫人?
他眼前闪过一位总是浅笑看上去温和,实则内心戒备的女子,身体一软滑落到墙角,这一刻屋檐下盛开的花朵,终于知道屋檐外风雨的残酷。
柳星河越发沉默起来,自偷听到将军夫人身死之事后,他再没有探听到其他事,抑或也代表边关没有时间传信给阿止。
又过了半月,这天阿止情绪激动,脸上难掩喜色,在柳星河房门口来回踱步,看着手中信件,那是边关将领传来的。
柳星河一直在注意阿止的动态,见他有异样,立刻躲在门后,趁其不备抢走信件,视线快速扫过。
「蛮子大举进攻,接连入套,将军事成,不日便归。」
“夫人!”阿止被吓了一跳,想抢回来又不敢,嗫嚅地望着柳星河。
看见信件这一刻,柳星河才发现,洛凌云与长姐所谋甚大。
阿止试探的拿走信件,小声道,“夫人,婚约之事已经解决,现在无论是莫慈小姐还是您都已脱身,我已备好密道,您马上就可以回去顺平府,还请随我乔装打扮一番。”
柳星河不理他,追问,“将军夫人身死,长姐脱身婚约解除,从此长姐就是自由身,我亦可继续做我的世子,那替我长姐死的人呢?”
阿止讨好的笑脸渐渐僵硬,默然地盯着柳星河,“夫人,为了国泰民安我们随时可死,请夫人莫辜负这份属于将领的荣耀,她亦是铁骨铮铮的军。”
“边关已被侵扰多年,死伤百姓不计其数,此次设计大败蛮族,可保边关十年无忧。”
柳星河后退数步,无措地低下头,脑中轰鸣不止,思绪搅在一起,让他有些听不清阿止的话。
阿止轻叹,“夫人快去更换衣物,我好送您离开。”
柳星河不知怎的换好衣物,又是怎的被送回顺平府,他又成了世子,府上挂上白绸,到处哀悼他长姐之死。
但从他父母的反应来看,他们都知道他长姐无忧。
他一连消失多日,顺平府对外宣称他生病,如今露面,那些狐朋狗友自然忍不住来找他,他却没了见面的心思,一直关注边关的事。
他听到洛凌云大胜,他听见百姓高呼他的名字,他听见陛下要封他为侯,一连下了多道命令要他归朝复命。
柳星河望着远处阴沉的天色,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把锋锐的剑,终究是让那头斑斓猛虎忌惮了。
他得到最终消息,洛凌云已经踏上归程,约末半月后抵达京城。
随着洛凌云到达京城的日子越近,柳星河就越发焦愁,他每日都到池边看着莲花,任谁召唤都不肯出门。
偶尔也要站在月下看着天上月亮怒骂。
柳乐平怕他得了失心疯,接连几日请了医师,到没人怀疑柳星河之前生病之事。
在洛凌云还有三日到达皇城时,柳星河找上柳乐平,见面第一句,“爹,我要考取功名?”
“啥?祖坟冒青烟了?”
三日后,洛凌云进宫面圣,而柳星河自然不用真的考取功名,理所当然地送入宫中为官,但柳乐平只给他讨来个闲散官职。
柳星河也没嫌弃,柳父怎会不给他铺平道路?他愿意为官柳父已经乐得晚上睡觉嘴角都是上扬的。
当日宫中传出洛凌云拒绝封侯的消息,甚至想辞去官职,返乡归家,但被皇帝拒绝,封侯之事暂议,但绝不许辞去将军之职,且皇帝暂时也没让他离开京城。
洛凌云虽然归来,他长姐却依旧未回到顺平府,柳星河的生活格外平静,每日无所事事,这大抵是所有人羡慕不来的职位,他心底却期待着能继续向上。
京城亦有将军府,洛凌云暂时住在府中,府外有重兵把守,却不是他的兵,隶属陛下,美其名曰保卫他的安全。
洛凌云正在喝茶,视线涣散,不知想着什么,一位高大男子龙行虎步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在想什么?”
“星河。”
男子挑眉不悦,“你总是想我弟弟做甚?”
柳莫慈黑着脸,觉得拳头有些痒。
洛凌云大笑,“你呀你,脾气秉性真该和星河换一换,你不爱红妆爱武装也罢,这性子暴躁的更是压不住。”
柳莫慈冷哼,“我看你想换的不是性格而是性别吧。”
洛凌云笑意消失,沉默地望着茶水,背影萧瑟。
柳莫慈不再挤对他,“他忘了你了?”
“嗯。”
“没办法那时他还太小。”柳莫慈伸个懒腰,俊秀的脸上遗憾之色掩盖不住,“早年父母定下娃娃亲,星河素魄本应是天作之合,可惜了诞下双生子,我对你无意,你对我无情。”
“洛凌云迎娶公主吧,只有如此陛下才会对你放心。”
洛凌云摇头不语。
“真是个犟骨头!”柳莫慈呵骂,心里担忧不止,“你不是我,不可能假死脱身,你活着陛下一天不得安稳,总有一天他会想除掉悬在他头顶的剑。”
“你娶了公主,官职自然与你无缘,你成了他的人,陛下也就放心了。”
洛凌云还是摇头,饮了一口茶水,笑得从容,“夫人健在,我怎可另娶妻?”
柳莫慈扶额,“你可真是想气死我!”她站起身大袖一挥,想大声咒骂几句,张了几次口又无奈退让,“不娶公主,恐怕就剩下朝中有人与你分庭抗争,处处掣肘你,才可使陛下放心。”
柳莫慈死死盯着他,“你我情同手足,我不会看着你死,大不了我化名入朝为官。”
“三日后,陛下会再召你入宫,务必谨慎言行,多加小心。”
柳莫慈冷哼,大步离开,她早已身死,纵使出事也牵扯不到顺平府。
洛凌云依旧在喝茶,不言不语。
三日后
洛凌云再入朝,半日后才出,没人知道陛下与他说了什么,但他神色如常,唯有快要出宫门时,撞见新入朝为官的世子柳星河时,脸色骤变,甚至有一丝惊恐。
柳星河倒是看见他时,有些惊喜,但没有从神情中表现出来,只要那格外明亮的眼睛,让洛凌云知晓他很开心。
柳星河从洛凌云身边走过,脸色突兀冷了下来,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好狗不挡道,少将军别挡在这里。”
几位跟在他身后的同僚互相看一眼低头不语,等从洛凌云身边走远才低声说道。
“世子长姐嫁与少将军,结果随同去往边关身死,世子一定是记恨上少将军了。”
“啧啧,怪不得世子突然入朝为官,这下有好戏看了。”
几人相视一笑。
也就是今日皇帝召见柳星河,和颜悦色,聊表伤心之意,感叹柳星河长姐之死,却又有意为他调到别的位置上。
几年匆匆而过,柳星河已经有了不低的官职在身,且会世袭他爹的爵位。
他长姐偶尔会送来书信,告诉他们她一切皆好,也会乔装入府与他们见面,柳星河也成熟起来,心有城府,在官场游刃有余。
父母多次想为他娶妻,皆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如今让他较为期待的事是上朝时与洛凌云吵架,他总是占上风,气得对方说不出话,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二人不合,甚至宫外人都知晓。
今日又是上朝的日子,柳星河早早起来坐上马车,来到宫门与各位同僚会面,交谈几句随后入宫。
他身后不远处有人在低声交谈,“柳星河与洛凌云吵得越发厉害,你们说会不会某天在朝堂打起来。”
有人扫视柳星河的体型,忧虑道,“恐怕柳星河是打不过洛凌云的。”
又有人凑过来,“朝中他二人最是不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还都有个古怪的爱好,一人最喜欢夜晚看月,一人最喜欢月下饮酒。”
有人大笑,“他们不会是各自在月色下咒骂对方吧。”
今日又是一番激烈的争吵,退朝后,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却并排走在一起,像是要比拼谁走得更快似的。
到了宫门,柳星河理了理袖口,“少将军!”他刻意加重语气,“一路小心,可别摔倒了。”
洛凌云也笑着回道,“小世子也要小心,可别找不到家!”
两人互相行礼,头低下那一刻笑容消失,脸色平静。
少将军,祝你前程似锦
小世子,祝你余生无忧
多日后,宫中传来旨意,有意为洛凌云张罗婚事,柳莫慈秘密返回顺平府,与柳星河交谈半日后离开。
也就在洛凌云即将入宫时,他收到一封信件,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洛凌云淡然一笑,将信纸撕碎焚烧,随后进宫,后宫中流传,洛凌云言表深爱亡妻,愿终身不再娶,皇帝自然乐见其成,应允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