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主气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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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最的那柄定霄剑又冷又沉,拿在手里便直往下坠,还老跟我自己的剑鞘磕磕碰碰的,我不解地看他:“我有我的扶霜啊,为什么还要把你的剑给我?”
他眉眼微沉,仿佛在思索什么,只随口道:“你的剑有用吗,对敌时舞起风来,约莫你自己都看不清它在哪吧。”
我既然敢佩它,自然就不会对它糟糕的实用性引以为耻:“那又怎么了,我的扶霜就是从来不用的!”
“所以叫你拿我的,”他淡淡道,“此次历练我需得看护数十人的安危,若有顾及不上你的时候,好歹定霄能为你增添几分保障。”
他这话说得并不殷切,我却觉得心中一暖,回想起多次见到他擦拭养护定霄,知道这是他选定的证道之剑,不由得将它握紧了几分。
但还没等我露出个笑容,衍最便又道:“倘若你能从小好好修炼,在正道上走稳了,就不用被人当个累赘般这也叮嘱那也提防。”
我脚步一滞,而他依然踏着他固定的频率,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我前面,似有深意地道:“像这般步步落后,事事受我安排,难道你心里觉得好受吗?”
当然不好受。
因为我以为他在照顾我,却原来他只是瞧不起我。
看着他越走越远,心底刚冒头的暖意被狠狠压回去,闷成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疼,我咬牙忍着,说话的声音都不像是我的了:“天天说修炼修炼修炼的,你心里……难道就只装得下修炼吗?”
“这天下之大,可供人挑选的道路自有千千万万条,既然我擅长炼丹也喜欢炼丹,为什么你就非要一味地打压呢?”
不等他回答什么,我又冷声道:“也别说什么你是为了我好,你先前说的那些种种,你以为我师尊没想过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人吗?”
积压多时的怨怼一个劲儿往上涌,握剑的手也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麻:“我师尊就比你想的通透多了,他有能力二者兼顾,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好,但是他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很多事情做不来,所以才培养了更擅此道的师兄。我们做彼此的左膀右臂,反而比一个人勉力支绌要强多了。”
“反正……”我深吸口气,继续说下去,“反正天下五洲也不是非要让修为最高的人来当洲主的,我们碧洲人人默许的事,你一个外人倒管得宽。”
“确实用不着修为最高,但也绝不能是个将所有权力都拱手让出的废人。”
衍最的声音冷淡如初,我好像永远只能在他这里听到严厉的训斥:“你如此天真,遇事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连可堪护身的修为都没有,叫我如何才能对你放心?”
迟缓的步伐彻底僵滞在原地,我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轻得像是不经过喉咙就自己飘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我们之间本就只是联姻,你们看重的不过是我碧洲少主的身份,当然不放心我退位让贤,空顶个少主名头。”
“……我只看重你的身份?”
衍最的背影终于在彻底走远之前停下了,他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对上他如漆的双眸,我不知为何竟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乐集央,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弄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样想了,但我瞥开目光,偏要跟他作对似的故意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反正我开不开心你也不在乎,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名声实力配得起你的道侣罢了。”
我埋着头直直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将堪堪捂热一些的定霄剑重又塞回他手中,然后我继续走下去,头也不回。
自那天起,我和衍最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进入试炼之地,我们这两位名义上的安守人也依旧是毫无交流。若他非要问话,我也只是点头或摇头,多的一概不理。
但这样捱过几天,我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上风,皆因衍最始终端着那副风雪难侵的姿容,就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扰乱他一时片刻的心神。
更别说是我冲他发脾气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寻了安全之处歇脚,我周围净是盘腿而坐调理内息的衍家子弟,而他们都是早已辟谷的人,我捏捏口袋里藏的小果子,到底还是挪着步子去了衍最身边。
虽说这样,我也不能离他太近了,我气还没消呢。
这接连几日的翻山越岭其实算不上很累,反而是遇见的妖兽太多,一路上打打杀杀的,我被那些兽腥血臭的味道冲得没精神,很有些想念那酸甜苦辣的美好。
这果子是我路上随便摘的,不但滋味清甜可口,籽核也长得很懂事,不住果肉里,专挂果皮上。
我把带着细刺的果籽捏下来,一颗接一颗地往衍最身上砸,他正闭眼打坐,应是全无察觉。
可他自己不开口,也有旁人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乐少主不觉得这样轻辱的行径有些过分了吗?我们衍师兄已经够累了,现在他难得休息一会儿,你竟还不让他安生?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本少主过分?”我冷哼一声,抬起头毫不避让地盯着他。
余光看到更多人围拢过来,站在他身边以示对他的支持,我更是觉得好笑。
什么轻辱,根本就是他们借题发挥的借口罢了,打从一入这密境,他们看我的眼神就满是嫌弃,真当我眼睛坏了瞧不出来吗?
“既然那么讨厌我,就把身上的丹药拿出来扔掉啊,”我把手里的果皮往他身上一扔,要笑不笑地扫过这一张张与我对峙的脸,“回灵丹,生骨丹,破障丹,凝清丹,他照顾不到你们的地方,我可是全都照顾到了,你们但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心,都应该帮我一起来砸他才对。”
毕竟,我这安守人当得还真是不心虚。
看着他们面色涨红却也说不出半个字,也没有要向我道歉或者道谢的意思,我觉得没劲透了,连假笑都不愿再给一个。
再待下去怕是更添心烦,我将剩下的果籽全部砸到衍最身上,拍拍手重新步入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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