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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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应当是明亮的，其余都是黑，唯有嵌在里面的一点白，晕开去，只剩模糊。

在这样的浓暗中，奄奄一息的刀客将手中的宝刀托付于路过的旅人，只愿这柄刀，能够回到师门。

旅人惶恐，他知道这位刀客，与邪教魔头大战最终将魔头斩于刀下，却遭人暗算跌落山崖的大侠。

江湖上只道他是死了，他也确实要死了。因此托刀一事，意义重大，如此制式奇特的刀，又有被邪教残党认出追杀之风险。

只此一刀，重逾千斤。

且说那少年刀客于比武大会上一战成名，一时间风头无两。又有传闻那少年夜上嵩山，坐观石刻，面壁数佛，顿悟般若。遂得抽刀断春水，得了个春水刀的名号。佐以方丈之语，一刀断水，足见内力敦实，又能自佛刻悟刀法，慧根可见；只可惜戮心太重，不入此门。

飘摇数载，昔时锋芒初露的少年已成名满江湖的大侠，其刀下皆是背信弃义之徒。

恰逢江湖上新起一邪教，名为崇元教。那教主修了一身邪功，专吸人内力，连屠几个小门派，甚是猖獗，引得众怒。武林盟见势广邀英杰一同除魔卫道，彼时身在塞外的陆长河听闻后便动身前往元初山下，便是已经探明的邪教所在。

山下可热闹极了，众人贴传魔头的模样，只道杀之便可腾云登风而起，却又个个不敢出头。

刀客抱了墨麟坐于酒肆，想起多年所见，轻哼道：“追名逐利之辈。”

正此时一少年走至刀客身边，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春水刀，陆前辈。”

陆长河上下打量一番少年，肯定道：“下盘很稳，不错，想必宏明剑派花了大功夫培养你。”

这一来便点出少年出身，宏明剑派又是武林盟中大派，不难猜测少年是代表武林盟而来。

“承蒙前辈夸奖，前辈使这陌刀，在江湖上堪称传奇，若能加入剿灭魔首的队伍，定能让计划更为完满。”少年不卑不亢地回道。

所以剩下这些人，也不过就是用来与那些杂鱼消耗，打开前路的罢了。陆长河对武林盟的谋划并不感兴趣，他只为斩除恶人而来。

“带路吧。”刀客利落起身，长刀便安静贴于后背。他周身不显金戈之气，却如收入鞘中的刀一般，叫人不敢妄动。

元初山道路崎岖，主峰临崖，崖下又是湍急流水，可谓易守难攻。武林盟的动静又不加掩饰，那崇元教自是做好了准备，不过终究人手不足，让武林盟攻了上去。

陆长河便在最核心的队伍里，一路直捣邪教据点。本以为终究是新兴教派，一路杀来的教众水平也就一般，却不想山顶总坛尚有一战之力，皆是内功深厚的高手，教正派人士一时之间再陷入苦战。

“这般做派，可谓自大至极。”陆长河将墨麟从眼前的尸体上抽出，环顾四周发现他人皆在苦战，不由皱眉。

便听得高处传来鼓掌之声，伴一高傲之言：“不错，不愧是可战一军的春水刀，数招便将我座下一位坛主击败。只是不知——又可否能与我一战！”

言罢，便见一青衣人飞身而下，轻雀般略过他人，直取陆长河的咽喉。

已被锁定的刀客倒是丝毫不惧，甚至有闲心比对了一番酒肆画像上看到的脸面，确定了此人便是群魔之首，必须得剿灭的对象。

陆长河不避，提刀直刺，反倒是青衣人见状改了身法，提气轻点，硬生生折返，向后跳开保持距离。

“哇哦，真是危险。”躲过被距离削弱仍然锋利的刀气，青衣人眉眼皆是嘲笑，说道，“只为杀人之刀，阁下手中沾的血，怕是比我都要多。”

“只斩邪魔外道。”刀客的言语如他的长刀一般冷硬，光周身气势便像是要将人撕裂。

“奇特！刀可能辨正邪？”青衣人大笑，再度欺身上前。他身法极快，连陆长河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让人近了身。

不得已，陆长河提腕格挡，匆忙之下姿态并不完美，让那贼人又快速变换了身形擦到了衣袖。

这下轮到陆长河向后拉开距离了，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遇到过动作如此快的人，或者说，速度这么快，还能够有如此威力的人。刀客瞥了一眼被蹭破的衣袖，以及之下皮开肉绽的手臂。

这位邪教魔头，绝不只是凭着邪功空有一身飞速增长的修为而已。况且如此赤手空拳，他的手上一定还有玄机。

被留在原地的青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兴致缺缺地甩了甩，又开口道：“怎么了大侠，只会躲么？”

“以你的天资，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臻至武学巅峰，又为何要寻求歪门邪道？”刀客不解，但也只是一问，他并不指望能从走入邪道的人口中得到他能认可的答案。只见他将手中长刀略微横了过来，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青衣人挑眉，不再多言，只再次点地便又近了刀客身前，五指成爪便想再取他咽喉，不料却被弹了开来，霎时面露惊讶。然而他反应极快，这一下并未成破绽，倒是教他连变几个手法试探多处，都叫那长柄一一挡下。

明白了个中玄机，魔头轻哼一声改爪为掌，便向那刀客胸口拍去，又是那长刀横亘两人之间。这一下倒是让二人皆退后数步，两人身形皆凝，唯刀身振动余响。

“有趣，你道这是歪门邪道，我却未见你我之区别。”青衣人终于一改轻松之态，气息有了些许的紊乱。观另一边陆长河也并不轻松，他一身刀气震荡，周身锋芒越发锐利。

刀客眉头紧锁，终于刀尖向前摆出了进攻的姿态，然而那魔头却像是已经玩腻了一般再度拉开了距离，转眼间便跳上正中大殿，仰天大笑道：“这大殿之中便存有我教的神功，只此一法，便可得日月之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他这句话以内力灌注，让这山顶上的人皆能听到，在见了同样追上屋顶的刀客时，却又摆出了恶意的笑，只对一人问道：“所谓的武林正道，又会怎么选呢？”

“挑拨人心之语。”陆长河再度双手持刀向前，经过方才数招，他已将对方的大概套路摸清。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坚定，此一番话语，让山顶战局有所动荡，数位正道人士露出犹疑姿态。如此一看，场上刀鸣剑动，屋顶却只有二人对峙，风中隐传竹叶萧泣之声。

“哈哈哈哈哈，你可知为何，只有你一人能立于吾前。”青衣人笑得更加放肆，双臂展开似是并不害怕刀客的突袭，“所谓人心，不过独独一个‘我’字，你我皆只能见‘我’，便无所阻。”

这般论调，陆长河嘴里只挤出二字：“狂人。”

言未毕，刀客便已提刀直刺，虽不及那青衣人的身法，也是极快。破风之声未至，寒光便到，似乎又毫无章法直取面门。

见状魔头倒是皱眉，只抬手向前点去，倒不像之前一般闪避。便见二人一个过身，碎石崩裂于断崖，风止声停，而后砯崖转石，那青衣人发带碎散颈间一道极长的口子飙出血来。陆长河也抬手抹去了嘴角血迹，看了一眼血的颜色。

青衣人神色严肃，飞快出手连点周围大穴，将气血暂时封住，又整理了一番被罡气割碎的衣襟。脸上仍是恣意狠笑的人缓缓转身面对再次蓄势待发的刀客，胆大妄为仿佛并不将对手放在眼中，却浑身不露一点破绽。

如此张扬。刀客的手握紧了他唯一信任的伙伴，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与墨麟相通，二者宛如一体。

两人不再停顿与试探，转眼间再度缠斗在一起，两道身影重叠，自大殿顶上又打至山崖边，周遭带起烈风如刀，不管是邪教还是正道都无人敢贸然接近。

二指点开刀刃，青衣人再不像开始一般游刃有余，他开始了更加凌厉的进攻。陆长河仍保持着原本的力度，甚至隐约更多转为防守，过长的刀身此时反倒成为限制。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机会。

如此时刻，刀客却忽的闭上了眼。崖上的风很大，隐着飞湍争喧，他们彼此间的内力泾渭分明，对方的内力因邪功而深不可测，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寻找的。

魔头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那张嘴也没能吐出讽刺嘲笑的言语来，有一种高手之间的感应在二人中间流转，下一招，定胜负，分生死。

“哈哈哈，乾坤未断，生死不问！”青衣人不再梳理压制内息，一时间他周身气息暴涨，紊乱而疯狂，想必所谓吸人内力的魔功也并不好掌握。

刀客沉默举刀，那乱流自他身前切分，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一人。

说不清二人谁先牵动气息改变，陆长河只知由他信任的爱刀引导着，此一刀，刃映山壁石佛，截断盈盈春水，只有此一刀。

红珠随刃走，蘸取满地沙。

陆长河以刀撑地，而在他身前，那青衣人委顿在地，身负巨长劈砍之伤。

刀客只觉身负千斤，却似乎不只单纯脱力。此刻他无心调理内息，倒像是山崖上吹风的一具石雕。

然而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在在重又随意流动起的空气中，裹挟一支暗箭，精准射向刀客所在。身心俱疲的陆长河未能防住，便这般被带下山崖，落入湍急流波。

箭来方向，正道邪道缠作一团，鸿蒙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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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写完，差点爱上魔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