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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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匆匆离开后，打了辆车，回了家。他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家里只有蒋梦瑶，沈浩前几天出差还没有回来，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学校经历的一切。

  “耀耀，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蒋梦瑶坐在沙发上喝着下午茶，突然看到了回家的沈耀，不解地问道。

  沈耀眸色一暗，指尖悄悄捏着裤沿，强装淡定应道：

  “忘记带复习资料了，回来拿。”

  蒋梦瑶闻言眉头一皱，“耀耀，高三的时间争分夺秒，下次忘记带东西打个电话让家里送过去，不要浪费时间。”

  沈耀脚步一顿，轻声“嗯”了一声，随后抬步走上了楼梯。

  关上了房间门，他卸下浑身力气倚靠在门后，双脚发虚，张大嘴巴用力呼吸着。

  紧张焦虑让他反胃，呼吸困难，沈耀不敢想象，他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这次联考成绩会是什么反应。

  他花费了多少努力才能一直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如今考出这样的成绩，他不敢面对。

  沈耀在门后坐了许久，仍旧是无法缓解糟糕的情绪。

  他感觉身边有无数双手朝他伸来，仿佛身后是黑暗阴冷的地狱，恍惚间似有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

  “沈耀，放弃吧，你跟我们才是同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放弃这个肮脏虚伪的世界，来和我们一起，我们才真的能理解你。”

  “沈耀……”

  “沈耀……哈哈哈哈哈，来啊……”

  沈耀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他踉跄地站起身来，几乎挣扎爬着似的来到书架前，那里藏着他的药。

  他胡乱地倒了几颗塞进嘴里，就这样干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药效发作，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他镇定从容了下来，随意拿了几本书装进书包，离开了家。

  回到学校的时候，林荫大道上，迎面走来了一群人，沈耀能隐隐听到他们的笑声。

  是十一班。

  沈耀想也没想立即躲进了一旁的转角，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的笑声，阴影笼罩着沈耀的上方。

   沈耀总是在黑暗里

  那些快乐，荣耀，成就……与他无关。

  不管难过，痛苦，亦或是期盼他都只能藏在心底，放在最深的角落里。

  世人总看他光鲜亮丽，无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更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悄悄支离破碎。

  沈耀看着十一班的这一群人，他们有相互依靠的伙伴，有理解支持并引领着他们的老师。

  而沈耀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左右，他是孤单寂寞，他是羡慕憧憬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总在当背景板，哪怕用尽力气站在了高处，情况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在他是年级第一的时候，周围夸赞的声音不绝于耳，可等他稍微表现得不好，那些声音就会立刻变成尖锐、嫌弃的模样，他们会唾弃他，贬低他，似乎一定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接受人来人往审视的目光才罢休。

  沈耀靠在墙上，凹凸不平的石块硌得他的后背生疼，可是沈耀不在乎，他为什么在乎？他根本无法抓紧任何东西。

  突然手机震动一下，一条短信闯入沈耀视线里。

  「我是林焕，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你都可以找我。」

  沈耀疑惑地盯着这段话，他觉得林焕这个人有点奇怪，没来由地向他示好。但在沈耀的世界观里，他是不信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好，但凡这样，必定有所求。

  但此刻的沈耀却有种诡异的安心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全世界都将他丢弃的瞬间，林焕的短信像一只无形的手拉了他一把回到人间。像是在告诉他，他有人可以依靠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之沈耀刚刚身上散发的阴郁情绪，萦绕在他心头的消沉竟然慢慢散去。

  他没有回复林焕，收回手机后，转身向教室走去。

  一路上，沈耀接受着各式各样异样的目光，他目不斜视走回座位，随手拿着一本物理竞赛书看着。

  沈耀表面上风轻云淡，但是心里却不断暗示着自己：

  「沈耀，你不要听，不要看。」

  上课铃响起，老师进入教室，他往沈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成绩单。

  “大家都看到联考的成绩了吧，有些人进步很明显，有些人退步也很大。距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了，我希望你们能端正态度，戒骄戒躁！”

  说到最后一句话，老师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沈耀。沈耀看到了老师眼里的责问，他低下了头。

  一节课下来，沈耀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听课，他的脑海里闪现着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这节课就到这里。沈耀，你跟我来一下。”

  沈耀在班里同学异样的目光中，走了出去，他似乎又听到了嘲笑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耳旁。

  他加快脚步，狼狈逃离。

  “沈耀啊，最近是有什么困扰吗？”男老师是个很传统的人，沈耀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作品。他无法相信，从未掉出前三名的沈耀，这次成绩能让人如此大跌眼镜。

  沈耀隔着书桌安静地站在老师对面，他淡淡地说道：

  “老师，我没什么事，这次的成绩是意外，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师半信半疑，却还是道：“老师相信你，你肯定能处理好这些小事，你可是沈耀啊。”

  晚饭的时候，沈浩终于出现在了餐桌上，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是沈亮爱吃的，沈耀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沈浩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沈耀眼皮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

  “耀耀，听说你这次联考总分排名年级第十一？”沈浩说着，语气里尽是苛责。

  “是。”沈耀认命般回答着。

  终于来了，沈耀像个被判刑的罪犯，他低下头颅，那些伪装的骄傲此刻分崩离析。

  沈浩眼睛看向沈耀，脸上挂着不满，“年级第一的实力就是这样，你到底在学些什么？竟还比不过一个穷小子李燃。”

  沈耀听着沈浩的话，指甲却在桌下狠狠地掐破皮肉，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和理智。

  蒋梦瑶照顾着沈亮吃饭，似乎面对沈浩对沈耀的问责已经习以为常。

  她放下筷子，眼神不满地看向沈耀，说道：

  “耀耀，你不应该让爸爸失望。”

  餐桌上，沈耀沉默地如一座雕像，他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被掩饰着的紧张说道：

  “爸，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沈浩得到了保证，视线不再停留在沈浩身上，手边桌上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迟疑了一瞬，说道：

  “公司有事，你们吃，晚上不回来了。”

  扔下这句话后，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了。

  蒋梦瑶死死盯着那扇关了的门，像是下一秒就会冲出去。

  “葛奶奶……”蒋梦瑶喊着人，未见回应，她声音有些急促和破碎，“葛奶奶！”

  葛奶奶闻声赶来，“太太。”

  蒋梦瑶把沈亮交给葛奶奶，自己转身离开餐桌，回了房间。

  沈亮在葛奶奶的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看着情绪激动，葛奶奶极力哄着，最后无奈只能抱走。

  餐桌上，只剩下沈耀面对着一大桌子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他默默拿起筷子，独自进食。

  十一班教室，桑夏站在教室外，偷偷看了眼里面正在学习的学生。

  这几个皮孩子，现在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都不用她怎么操心了。

  她散步走出校门，天气不错，来杯奶茶吧，桑夏想着。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店员微笑问道。

  桑夏仔细看了眼招牌，眼神锁定在一款新品上，“要这个最新款试试。”

  “好的，您稍等。”

  桑夏百无聊赖扒在吧台上等着，现在外面阳光热烈，行人不多。

  忽然玻璃门被推开，逆光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亮眼的阳光刺得桑夏不得不眯着眼睛。

  待她看清来人后，那人已经走到了点餐处，来到了她的身旁。

  “一杯经典奶茶。”

  那人声音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这身高比例，这个脸……桑夏有些迷糊，这……学校附近有这么高质量的男人吗？

  “桑老师，看够了吗？”

  桑夏猛然被戳破这隐秘的想法，只能尴尬一笑。

  “你认识我？”桑夏尴尬地找补道。

  林焕递上自己的名片，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说道：“聊聊？”

  桑夏接过名片，低头查看，只见上面写着“林式集团-执行总裁林焕”。

  大人物啊，来头不小。

  “两位的奶茶。”

  “谢谢。”林焕接过奶茶，并说道。

  转身把其中一杯递给桑夏，桑夏疑惑着接过，跟着林焕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桑夏心里无数疑问，她一边观察着林焕，一边问道：

  “想不到林总这么接地气，还喜欢喝奶茶？”

  林焕笑了笑，说道：“以前没机会喝，现在想要试一试。”

  “那倒是，奶茶是个好东西。”桑夏喝了口奶茶，认同道。

  “可以告诉我，林总是怎么认识我的了吧？”

  林焕：“鸣龙实验十一班老师的资料，网上大概一搜一大把。”

  桑夏眉眼直跳，这人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估计目的不纯。

  “倒也是。林总这样的人物，亲自过来找我一个基层老师，还挺让人好奇的。”

  林焕转动着奶茶吸管，“也没什么，只是问一问，桑老师大概认识一个叫沈耀的学生吧。”

  桑夏显然对林焕的回答有些意外，“沈耀……嗯，认识。”

  桑夏想到那天她在沈耀房间发现的抗抑郁药物，眉间忍不住皱了起来。

  沈耀倒很需要她的心理咨询，那天她动了那瓶药，为的就是等沈耀主动找她。

  桑夏的反应都在林焕的意料之内，他继续说道：

  “相信桑老师也知道，沈耀这个学生有些特别，如果他去找你了，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插手这件事。”

 桑夏一急：“为什么？”

 林焕淡定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况且，你的任务是十一班的学生，桑老师，你说对不对？”林焕拇指在奶茶杯壁上摩擦着，身体一半陷在座椅里，整个人被窗外的阳光照耀着。

  “林总，我不知道你是有什么目的，或是沈耀的谁。但我也是鸣龙的老师，我既然发现了沈耀的问题，就不会放任不管。”桑夏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林焕看也没看桑夏一眼，“桑老师，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那就不打扰桑老师喝下午茶了。”林焕起身离去，留下一脸忌惮的桑夏。

  林焕坐在汽车里，右手扯了扯领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你办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林焕点点头，没多久就挂断电话。

  几天后，沈家。

  门铃响起，刚好来客厅倒水喝的沈耀听到声音，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林焕一身休闲装，拎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站在门口。

  “早上好。”林焕跟他打招呼。

  沈耀显然被震惊到了，他愣愣看着门口的林焕。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

  还没等林焕回答，沈浩从楼上走下来，问道：

  “是林总吗？”

  沈耀闻言回头看到了正向门口走来的沈浩，又转头看了眼门口还站着的林焕，满脑子问号。

  “不让我进去吗？”林焕笑道。

  沈耀赶紧让出半个身体，林焕不客气地往里走。

  “沈总，您在家啊？”林焕道。

  “今天不忙。”沈浩回答他。

  沈耀跟在林焕身后，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

  林焕怎么会认识沈浩？

  他很想开口问林焕，但是很明显，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耀耀，过来。”沈浩招手，像个慈父，招呼着沈耀过去。

  沈耀走到林焕对面，听着沈浩介绍着。

  “这是林焕，你的新补课老师。”

  补课老师？

  沈耀压下满腹疑惑，乖巧地回答：“林老师好。”

  林焕“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沈浩告诉沈耀，林焕是青北高材生，物理学天才，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听说了沈耀的事情，惜才，特地过来辅导沈耀功课的。

  “那就开始吧。”林焕道。

  沈浩：“耀耀，你带林老师上去。”转头对林焕说，“林总，真是麻烦你了。”

  林焕嘴角微扬，“不麻烦。”

  直到在房间里坐下，沈耀还在悄悄打量着林焕。

  男人身材高大，目测有186以上，头发很黑，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看得让人沉醉。

  林焕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打开。

  “尝尝？”

  沈耀凑近看了眼那食盒，很精致，外面印着什么标志，看上去是一家私厨的东西。

  他夹起一块甜糕，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

  沈耀眼神一亮，林焕把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怎么会认识我爸？又为什么来辅导我功课？”沈耀犹豫着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林焕，他总有一种莫名亲近感，连平时那些刺都收了起来。

  林焕在沈耀的床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道：

  “生意上有些往来罢了。帮你补课嘛？”林焕故意停顿了一下，沈耀原本平静的神情，随着林焕的停顿，有些期待向林焕看了过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需要。”

  “就这样？”沈耀内心震撼，就这么简单的原因？

  “就这样。”

  林焕笑了笑，整理了下衣服，“你先吃，吃完，我们再上课。”

  沈耀不明所以，可他却能感受到林焕真切的关心，这种感觉，很陌生。

  “嗯。”

  林焕环顾了房间一眼，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呢。

  他盯着沈耀吃东西，看见他嘴巴一鼓一鼓着，像个仓鼠。

  林焕想，他以前吃东西，这么……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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