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得无法自制之前,勇人霎时间灵台清明,他明白了自己正在吸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Ketamine
-----正文-----
车体被擦得光亮如新的白色BMW,迳直驶入位于郊区的一间汽车旅馆。
普通的爱情旅馆位在闹区,这一间却大不相同;光是这个太过私密的见面地点,就已经令勇人感到不太对劲。
“喂?是我,‘圣也’!我带我最喜欢的弟弟来了,你们一定会喜欢,看过的人都说他很帅呦,你们也相信我的眼光吧?”
“还不快点开门?我很想你们耶……”
胜也拨打了一通电话,不知怎地,在勇人听来,总觉得胜也像是在帮自己拉皮条似的,让他听着,感觉实在是说不上好。
勇人听不见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反而是胜也说了声:“90,000円?那真是多谢!”
通话很快就结束,前台在室内电话中,得知胜也是访客的资讯,于是按钮打开了栅栏门。
被前台放行以后,胜也轻踩油门,将车驶进旅馆的中庭,开到某间车库前等候。
不久,独立车库的铁卷门便往上打开。
只见车库里已停着另一台黑色的高级进口车。
想到接下来还会在密闭的旅馆房间里见到其他人,勇人便有些不由自主地恐惧。
尽管有胜也的陪伴,他仍感觉到危险的气味。
胜也熟稔地倒车,将自己的爱车停进车库里,丝毫没有擦到旁边那台昂贵的车。
“走。”熄火后,他拔出钥匙,下了车。
“走啊?”他催促一时间还没下车,仍待在副驾驶座上的勇人,也跟着下车。
车库内的门通向的,是一道室内楼梯,这让勇人尤其不安。
胜也对这种特别的房型倒是没什么想法,早已见怪不怪。
他牵住勇人的手,带着他一起上楼,“有我在,你怕什么?没事的。”
爬楼梯上到二楼以后,开门前,他凑到勇人的耳边,低声吩咐道:“等一下见到我的朋友,别扭扭捏捏的,别大惊小怪。”
“我们只是私底下一起出来玩,之后还会发生,是很常有的事。”
“我们不是在上班,心里不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好吗?”
勇人没答应他,而是回答:“我只陪你来这一次,不要再有下一次。”
“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爱你。”胜也朝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便转开房门的握把。
房门并没有上锁,房内的人似乎已经等待胜也的到来许久了。
※
玻璃茶几上放着几杯不知道加了什么的咖啡,还有几根用手卷好的烟。
桌上是成堆的七星中淡烟盒,看起来并不是用来抽的。
沙发上相对坐着两个男人,还有两名男人站在沙发旁边,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小弟。
其中一个坐着的男人,他之所以能坐着,除了因为他的身份比那些小弟们略尊贵一些以外,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在干活。
他拿着一张信用卡,往洁白的盘子里头研磨白色的粗颗粒结晶,试图用卡片把那些结晶辗压得更细碎。
勇人单只是看着,实在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谦哥!”胜也进门以后,朝其中一位坐着的魁梧男子,亲热地叫唤了声。
为首的男人朝他招手,胜也便不再搭理勇人,而是走上前,一屁股坐上那人的大腿,两只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只要有好事,你总是会想到我,我好开心。”他水汪汪的美目望着男人,娇声道。
这让黝黑精壮的中年男子泛出笑容,“小婊子,整天只知道吃毒。”一只大手抚上胜也穿着牛仔裤的大腿,来回抚娑布料下柔韧的大腿肉。
是啊,要不是陪这个男人玩,有免费的毒品可以取用,还有高额的报酬可拿,自己才不会想浪费时间出去;倒不如待在家里睡觉,或是和绘里奈打炮。
胜也心里作如此想。对方当然也明白他的想法,可是,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双方都不需要说出来,然后撕破脸;维持表面上的和气,才能双赢。
负责将颗粒辗压成粉末的男人,慢悠悠地将一根七星中淡从烟盒中拿出,将里头所有的烟草倒进垃圾筒,只留烟纸。
取而代之的,是将盘中那些辗压好的白色粉末倒进烟纸里,替换掉烟里本来的烟草,而后以手工的方式卷成纸烟。
“老大,请用。”以精细的手工,制作卷烟的男人,将一根刚出炉的烟恭敬地递给那位被胜也唤作“谦哥”的人。
谦哥接过烟以后,站在沙发旁的小弟,还有坐在他腿上的胜也,同时掏出打火机想替他点烟。谦哥却瞥了仍呆立在门口,不敢动弹的勇人一眼。
Vanilla Paradise里的客人,大多是当地的风俗小姐,还有一些有钱人家的富婆,其实那些客人并不危险,而是寂寞,需要人陪。
可是眼前的人们并不一样,他们看上去阶级分明,有分工,而且像是在碰毒品。
──他们是黑道。与店里的客人比起来,他们并不单纯。
在简单判断过入目的场景以后,勇人的心中产生如此的想法。
他终于确定,胜也确实是骗了他。
‘我必须走!我得走才行!别管胜也了,我不可以留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勇人的内心警铃大作。
像是看出勇人的顾虑,谦哥开口便朝着他说道:“这位小哥,这么远的路途到这里,你也很累了吧?过来抽口烟,放松一下?”
他指着身旁的位置,那张沙发没有人敢坐,就连胜也都只敢坐在他的腿上。
勇人哆嗦着摇头,他这一生中没有看过黑道,遇见黑道,更没有和黑道打过交道;他不明白,胜也怎么会给他摊上一个这么大的麻烦!他害怕极了。
“老大请你去坐一下啊。”见谦哥的叫唤没有起作用,一名小弟立刻走向勇人,将勇人推进那张沙发里坐着,用身躯挡着勇人,不让勇人逃走。
勇人坐立不安,下意识求助地望向胜也。
胜也媚眼依旧,笑盈盈地回看着勇人,“抽抽看嘛!你没试过,这个很舒服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这可是老大的赏赐。”
赏赐?这是毒品!会上瘾的,以后的人生怕是会就此毁灭吧?
勇人的内心在尖叫。
自己被坑惨了,却没有退路。
像是担心一旦勇人全身而退,接下来找上自己的就是条子。谦哥自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放在自己眼前的桌上。
很明显的,这是赤裸裸的恫吓。
勇人内心突突的,跳得飞快。
守在他身旁的那名小弟,不等任何人招呼,便主动将那根本来要献给老大的烟,插进勇人的嘴里,“这位小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拿出防风打火机,点燃勇人嘴里衔着的那根烟的烟头。烧塑胶的气味立刻弥漫了整间屋子。
“咳咳咳!”比起普通的烟草烧出的气味,要来得更加剧烈的气体,使得勇人被呛出眼泪,眼睛通红。
谦哥吩咐手下:“开窗,通个风。”并不是因为同情勇人的遭遇,而是这臭味薰得他自己都受不了。
另一名手下闻言,立刻去开窗,窗外正对的是偌大汽车旅馆内的中庭。
但是距离勇人太远,他没能看见,所以无从得知,此时若是从那里跳窗到一楼,自己还能有逃过一劫的机会。
逼迫勇人抽烟的那名小弟,轻轻搧了搧他俊秀白皙的小脸蛋,厉声喝斥道:“吸进去!你要让烟过肺!有没有抽过烟啊,别抽假烟,难看死了。”
“勇人没有抽过烟,他才上班一个星期,别对他这么凶。”胜也柔声劝解道,尽管他这么说,勇人也不会因此感谢他,心中反而对他充满了愤怒。
多亏胜也的倾情襄助,勇人总是有一种自己在歧途上走得越来越远的感觉;他一时间不知当如何反应,也不知当作何反抗。
那名凶狠严厉的小混混,犹在瞪视着勇人,丝毫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深呼吸一口气,把烟吸下去,不要故意吐出来。”说完,便再度将烟插进勇人的口中。
勇人知道自己很蠢,可是在环境的要胁、众人的逼迫下,尽管不知抽下去之后的后果为何,他还是投降了。
吸入气体以后没过多久,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浮上脑门,神识、思绪都随之一沉;四肢也跟着放松,仿佛这具身体就此没了主人,已经自原地飞走了。
这种结晶体,还有满室的臭味以及吸食方法,吸入以后产生的迷幻感──在变得无法自制之前,勇人霎时间灵台清明,他明白了自己正在吸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成瘾性极强的麻醉药物,相对于昂贵的海洛因,或者更容易导致不可逆的并发症的冰毒,因此在民间更加流行的“低价”毒品──K他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