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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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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心啊?”

-----正文-----

第二十章 心扉

1.

这一次李缊足够坦诚,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但李缊说到了李崇山,又说到他的母亲徐君繁,傅梵安此前从未听李缊说过他的家庭,时至今日,才第一次亲自从李缊口中知道这段过往。

他想起程皖说到李缊不愿开口的事,也说到徐君繁。

“小缊他其实有很强的自主保护性人格,以前是他的母亲,现在大概是你,他不愿让你们知道更多,多也无益,所以宁愿自己闭口不提,对他来说,可能全然由自己承受,会让他觉得更好一些。”

当然这只是程皖的猜测,但毕竟她与李缊认识许久,知道的事情也更多,可信度很高。

傅梵安看着李缊很平静地开口,说着李崇山的威胁时语速甚至都没有快一点儿,仿佛不在乎的样子,但傅梵安将李缊抱进怀里,才发觉李缊整个人都在发抖。

“好了,不说了,”傅梵安竟也觉得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用手很慢地抚摸着李缊的背脊,说,“都过去了。”

“我当时想,《野黎生》不止是我的梦想,可能也是你的,你是要在大荧幕上发光的,”李缊重复着,鼻音有些浓重,将他抱得很紧,说,“你要发光,傅梵安。”

傅梵安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这样难过,还要想着傅梵安,李缊是可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缺席了很多爱,但从不吝啬,傅梵安于是也笑了,却连眼角也稍稍湿润。

“怎么这么笨啊,李缊,”傅梵安红着眼眶,小声骂了句。

2.

后面的拍摄进行很顺利,到五月中旬,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杀青完毕,傅梵安杀青得早一些,提前回到南市,将自己的东西都尽数搬到了李缊的家。

他本来是想要不要让李缊搬到他家里去,但他之前在李缊那里住过,什么东西都有,也很方便,而且李缊的浴室有一张很大的镜子,傅梵安喜欢在那里和他做爱。

五月底,李缊彻底结束《回温》的拍摄,影片进入后期阶段,他的任务轻松了很多,便回到南市的家里休息。

原本以为终于有时间和傅梵安待在一块了,没想到傅梵安杀青后的活动多得吓人,比在剧组时还要忙上许多。

但傅梵安会尽最大可能地往家里赶,他们有的时候可能只能抱着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傅梵安就又要去赶飞机了。

李缊不愿让他这么来回跑,好在傅梵安的工作也快结束了,他们约好晚上要去试一下很有名的餐厅。

但没有去成,李缊在下午接到一个电话,来自李崇山所在的疗养院。

“您好,是李缊先生吗?”

“是我,”李缊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对电话那头说道,“有什么事?”

“您的父亲李崇山先生突发性脑溢血,现已送往急救室,请您和您的家人立刻到医院来。”

医护人员的语速不快,但李缊仍旧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穿鞋子的时候大脑都是蒙的,走到小区门口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关门。

但也来不及了。

李缊尽力保持冷静,思考自己是开车还是打车更快。

有人替他做了决定,一道喇叭声响起,傅梵安坐在驾驶座上,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但看见他的表情后只问:

“出什么事了?”

李缊将手机收起来,看向提前回来的傅梵安:

“李崇山突发脑溢血,现在在急救室。”

他的语气是非常平静的,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了,但傅梵安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油门又踩下去一些。

李缊与傅梵安在急救室外等了六个小时,直到深夜,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李缊摇了摇头。

李崇山没有抢救过来。

其他医生将盖着白布的担架床推出来,李缊跟在后面,傅梵安搂住他的肩膀,幅度细微地安抚着他,李缊没有哭,也没有笑,相反,他很镇静,只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一切都结束了。”

李缊想到这里,握着傅梵安的手又紧了一些。

李崇山的葬礼操办得很朴素,与他生前的奢华不太相符,碍于他的声誉,来吊唁的人更是寥寥,李缊没有土葬,他带着李崇山的骨灰去了一趟海边,将骨灰尽数洒在了海里。

六月的南市已经有些热了,他和傅梵安在海边坐了很久,李缊赤脚踩在沙滩上,觉得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我以前想过李崇山要是死了,我就只剩一个人了,”李缊开口,嗓子很干涩,“我从来都不喜欢李崇山,但也不希望他死,因为怕别人说我是个孤儿。”

他抓了把沙子,看沙粒从指缝溜过:

“但等他真的死了,我甚至连那一点儿恐慌都没有了。”

他看向傅梵安:

“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心啊?”

“是吗?”傅梵安伸出手,掌心朝里,按在李缊的胸膛停了几秒,然后将手收回去,“这不是跳得挺活泼的。”

“我说真的,”李缊的情绪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我跟你说说我妈吧。”

徐君繁出身名门,与李崇山在大学相恋,那时李崇山虽然家境贫寒,但却是学校有名的才子,而学艺术的徐君繁更是无数人心中的女人,他们在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才子佳人,也是一段佳话。

但好景不长,徐君繁怀孕以后李崇山开始在外面乱搞,正巧他那时拍了几部电影,已经是小有名气,两人经常争吵,结尾以李崇山摔门而去结束。

变故发生在徐君繁分娩时,徐君繁自幼体质弱,孕期又情绪波动,生李缊时大出血,医生问李崇山保大还是保小,李崇山说保小。

当然最后两个人都活下来了,这是件好事,可对徐君繁来说未必,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有的时候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有的时候会和李崇山争吵,每当这个时候,李缊就变成李崇山的出气筒,他那时年纪很小,听不明白争吵,只知道害怕。

后来徐君繁便把李缊带进画室,小李缊很乖,不吵不闹地坐着等徐君繁画画,他那时便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外面的李崇山很可怕。

他们的关系应该是缓和过一段时间,李崇山偶尔会带李缊去片场,教他一些拍摄的东西,李缊当然是感兴趣的,慢慢地对李崇山心里的害怕变成了敬仰。

但这样的日子恍若昙花一现,在李缊十四岁那年,家里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李缊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是关于李崇山的。

没过多久,徐君繁自杀,被抢救回来,之后多次和李崇山提出离婚,李崇山始终不同意。

在李缊上高中以后的一个周五,他回到家,发现了躺在血泊里的徐君繁。

徐君繁没有救回来,死于割腕。

在她死后,李崇山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执意要将徐君繁生前的那些画挂出来,以此“睹物思人”,而很多时候李缊望着那些画,便觉得心惊胆战。

他想自己也是徐君繁死亡的同犯,是自己的沉默害死了她,也许自己早一些回家,就能够救回徐君繁,或者再早一些,李缊就能够保护好徐君繁。

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反抗李崇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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