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有个男生长得很斯文,却不怎么起眼,李雅妍想或许是他不怎么爱打扮自己,任由头发从板寸长到遮住眼睛,再又去洗剪吹理成板寸,如此周而复始。
衣服也就那么几套,循环往复地穿着,甚至于有几件都褪了色。
他应该是个宅男,李雅妍想。
言语行为总有些木讷和胆怯,在学习上却很努力。
还有就是他喜欢自己,怎么会有Alpha是这样的,即便喜欢也不敢言明,而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用余光无数次地瞥向你。
那样胆怯的人,却在辩论赛分组的时候鼓起勇气自荐,如果拒绝了他,一定会让他更加胆怯吧?李雅妍如是想,也就让他加入了自己的团队,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他的声音也有些磕磕巴巴,但看得出来他努力了。
难掩的歉意,那抹绯红从耳垂一路漫延到了脸颊。
他的目光始终闪躲也不敢直视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呢?
是从你感冒了,他不声不响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纸杯帮你接了杯热水。
是你饭卡掉了站在打饭窗口一脸窘迫,而他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把饭卡递给了你让你随便打菜。
李雅妍看着饭卡上显示近千块的余额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充这么多钱,也不怕丢了被别人刷了。”
男生目光闪躲,小声地回了句:“不会丢的。”
是有人在背后说着李雅妍见怪不怪地粗鄙言语,如:“你们班那个李雅妍看起来这么端着,背地里不还是被Alpha操的烂货。”
“她这么特立独行,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不会有性别认知障碍,以为自己是个Alpha吧?”
“你们猜猜看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的?”
……
几个人猥琐地聚在一起在旁人的背后说着这些恶俗的言语,男生却一脸不服气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据理力争,当然结果嘛,当然是男生溃不成军。
李雅妍无奈,心想他怎么敢的,但还是介入人群之中将人牵了出来,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你胆儿小吧,你还真不怕被揍啊?
以后遇到这种事不用管。”
“但是他们说你。”男生一脸固执。
“那你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替我出头啊?”李雅妍反问。
就像一圈打在棉花上,男生又不说话了。
或许是润物细无声,李雅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点儿喜欢那个男生了,她不是一个在感情上踌躇不前的人,既然山不就我,那我就就山。
李雅妍主动加了男生的联系方式,开始约他吃饭,约他一起参加学校社团里的双人活动,约他逛街或是看电影。
她的喜欢来的热烈且毫无避讳,可无一例外地都被男生拒绝了,她开始怀疑男生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可男生的神情举止又作不了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撩又撩得很……
终于有一次,李雅妍忍无可忍地说了句:“于言,你到底有没有心?”
于言无措又茫然地笑了笑,或许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李雅妍,笑得苦涩又卑微。
李雅妍的怒气一下子就下去了,她想:算了吧,喜欢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或许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后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说于言是山沟沟里出来的,爸妈去东南亚做了点儿事被抓起来了,在学校里勤工俭学一个月就挣几百,还有学校里给他打到饭卡上的一千餐补他要吃一年。
李雅妍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扎了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泛着疼,过往对他的一切的了解被彻底推翻,而这些人又凭什么说她的男孩?
“充这么多钱,你也不怕丢了被别人刷了。”
“不会丢的。”
……
男生坚持又笃定的回答,原来答案竟是这个,只是自己自以为是的喜欢,终究不够了解对方。
李雅妍又“偶遇”于言一次,男生请他吃了顿饭:是十四块钱的牛肉面。
而对方点了一份葱油拌面,价格只够得上牛肉面的零头。
是啊,他说他喜欢。
李雅妍搅着碗里的面,有几分不是滋味:“你请别人吃饭也吃这么贵的吗?”
男生犹豫了,李雅妍的心中却有了答案,她不言不语大概吃了三分之一的量然后告诉对方:“之前吃了太多零食,我有点儿吃饱了。”
“不能浪费粮食。”于言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把牛肉吃了,剩下的我吃……”
“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也没关系。”于言的头又低下来了。
“我不介意。”李雅妍忽然有些想哭,他是觉得牛肉是很好的东西,还是知道自己喜欢吃牛肉?
“于言,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李雅妍打了个直球。
于言没承认也没否认,最后愣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和她在一起了吗?”李雅妍又问。
于言摇头,不知道男生想到了谁,脸上又染上了几分羞恼。
“为什么不去表达呢?或许她也喜欢你呢?”李雅妍好奇道。
男生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像是鼓起勇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你肯定知道我很穷,穷到我到现在都没吃过你们所说的星巴克金拱门。
我没有见识,甚至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味道是怎样的。
我甚至于没办法陪她逛街,连公交车的钱都要斤斤计较……我不配……”
李雅妍从小生活在小镇上,自认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学校里的贫困生更不会到于言这样,她以为她算是富有同理心的了,但她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Alpha。
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祖国还是太大了啊。
李雅妍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掩盖过去自身的泪意,只是在这一刻她明白了,她喜欢的人不是没有心,只是活着已经很努力了,穷得没有余力来爱她。
只能偷偷地看着她,将这份喜欢死死地埋在心里。
我只是穷得什么都没有,就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于言。”李雅妍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认真而执着地看着他,“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得。
什么才叫做见过世面呢?
人这一生能认识的事物是有限的,我也没有见过你家乡的特产,不认识地里的瓜果蔬菜,这算不算另一种没有见过世面?
出身不能自我选择,你在教育资源落后的地方考上了苏大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以选择的还有很多。”
她不想给对方压力,她没有说的是: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你的土地从贫瘠变得富饶,等有余力的时候,再来说爱我。
她会一点点地把对方规划进自己的人生里,等幼苗长成大树,等苗圃开满花朵。
于言脑袋几乎埋进了碗里,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应该也算是朋友吧?”李雅妍问。
于言看向李雅妍,眼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嗯。”
“其实我想考研,你成绩这么好,要不你有余力的时候帮我吧。”李雅妍说得认真,“当然我生活费也不多的,不能说给你补习费什么的,最多偶尔请你吃个饭。”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做朋友吧,不需要掺杂那么多利害关系,觉得这个人不错,相处得又舒服,那就是朋友了。
食堂里的声音嘈杂得要命,李雅妍却觉得有一种时间停驻的寂静,良久过后,才听见男生回答:“好。”
·于言视角
她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大一刚开学那天她为我引路的事。
我生平从未见过这样多的高楼,也从未见过面积这样大的学校,光是宿舍楼就有好几十栋,迷路是应该的。
我拖着大包小包用尿素袋装的行李走在路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路,她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说:“同学,需不需要帮忙呀?”
“看你拎了这么多东西,要不我帮你?”她始终笑着,热情得有几分晃人眼,“我也是新生,不过比你早到很久。”
我想说不需要,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迷路了。”
她很吵,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她说:“进校门的时候学长发的手册有没有看过?
那上面有新生入学须知,还有地图的。
你是不是有点儿路痴呀……”
她的声音清澈,不像自己背上背了个秤砣,连说话都在负重。
原以为缘分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开学第一次班会就又遇见了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我叫李雅妍,木子李,尔雅的雅,桃李争妍的妍。”
原来她,连名字都可以这样好听。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并不受待见,同学们孤立你是没有理由的,也或许穷就是原罪。
但我并不在意这些声音,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唯读书一条路而已,才可以摆脱这些“苍蝇”和“蚊子”的声音,才可以让自己在意的人过上好的生活。
我只有奋力地向前奔跑,才能让过往变成时间的标尺上很小的一截,才能重获新生……
可是时间不等人,至少爷爷奶奶都没有等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靠近她的,可她的身边太温暖了,我总是“情不自禁”。
我想,喜欢她的人有许多她不会注意到我的。
她不记得我,但她会在所有人起哄的时候帮我解围;
会因为晚到教室空位置不多而若无其事到坐在我身边。
这样就够了,而我只是在意她的看法而已。
我觉得那些喜欢她的人都配不上她,可我自己……更配不上,哪怕把我有的一切献给她也配不上。
而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呢?
我隐约觉得她是有几分喜欢我的,可我……只能装傻。
外界的声音很多,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她性格强势得不像是Omega,就喜欢我这样软弱可欺又温吞的人。
可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也不知道那个在她面前胆怯又自卑的人背地里还会打架、会咄咄逼人、阴暗又卑劣……
我必须全副武装自己,才能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才不会任人欺凌……
我承认我像个变态一样窥视着我的心上人。
直到她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拒绝,可我不受控地应了一声,毕竟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温暖呢?
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晚几年再认识她该多好?
可我不能卑劣到理所当然地要她等我。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同样优秀到刺眼,我想应该要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期间她陆陆续续地也有追求者,都被她用学习搪塞过去。
往往这时候,我的心中是难以遏制的喜悦,你看我就是这么地卑劣,明明已经没有余力来爱她,还不想让她幸福。
后来,她读研究生,我选择工作,我没有余力去拼搏更高的学历,我想我应该种了小麦以后才有资格去种玫瑰……
她喜欢吃的东西有许多,譬如:牛肉,甜点,西瓜。
她说她很怕冬天江南的湿冷,明明这么冷了,还没有暖气,为此我织了条围巾却没敢送出去。
她其实远没有旁人印象中的那么自律,她喜欢赖床,喜欢把今天的事拖到明天来做,但是她说:我应该努力一点,才能在未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物,不被现实打败。
她喜欢看动漫也喜欢去尝试一些冒险或是新奇的事物,譬如说:蹦极、滑雪……
她的人生可真精彩啊,她说:什么东西总要试试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有没有这个天赋。
她其实也很挑食,不过是为了照顾别人总说着我不挑食,其实有些的菜她压根没动过。
她其实也会丢三落四,懒起来的时候几天不洗头戴着个帽子出门。
她说她从小到大野惯了,没有别的Omega那样温柔,可她只是她,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李雅妍。
……
后来我知道她在等我,更多的是心照不宣。
我希望她放弃,又不想她放弃。
我工作后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她偶尔也会过来。
那是一个冬天,我到家的时候屋子里亮着灯,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和学习资料,她就这样窝在沙发上睡着,温暖而美好。
只是室内的空调开得不高,我怕她着凉,想抱她去房间里睡又觉得不大礼貌,终于还是走到她身边叫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而后关机重启了好久才又说了句:“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说:“过年三倍工资,我打算留下来。”
见她点了点头又问:“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女孩仰着头看着我,我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我的女孩儿等我太久了……
我曾责备过上苍的不公,也或许过往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遇见眼前的这个人。
我蹲在她的身边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再逃避,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或许现在的我还不够,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而你归我……
女孩笑了,一如往昔,她说:“那今年……你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