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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贤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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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你不要恨我。”

-----正文-----

大雪一夜化尽。檐下落水成柱,浅草被雪水浸湿,冬日暖阳斜射进来,郑言醒来时才发觉胸口前有一具温热的躯体。

昨夜荒诞的幕幕在他脑中浮现,某些片段夹杂交汇,弄的他心中郁结复杂,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

正揉着眉心,便看到黎季从他赤裸的胸前抬起头来,一双如水剪瞳盯着他看:

“言哥,你醒了。”

郑言轻咳两声,只得答道寒冬日短,还是得早起为好。

立起身来,浑身酸痛难忍,但身上秽物已然被清理干净。乌发滑落,他才看到自己腹上肩臂都是红紫淤痕。

昨夜丢弃的衣袍都在床榻之下四散着,一时无法拿到,郑言用锦被掩住身躯,朝痴痴盯着他看的黎季正色道:

“既然药劲已解,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要。”

黎季靠在他的肩头,那一双细长的手抓着他的不放,嘴中是亲热的调笑,“言哥,你昨夜真好看,”他语气轻柔媚眼如丝,郑言欲抽出自己的双手,却发觉他力气惊人,“可否愿意与小季长相厮守,我定当待你如结发。”

郑言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良久才不着痕迹地用劲脱开手,面上是冷硬的沉默。

屋外雪水淌淌,显得此刻越发寂静。

他长睫低垂,久未发声,已经算是拒绝。

黎季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却是不满,“你还是喜欢他。”

郑言心中一动,原来自己心悦宋宁远,已经明显到周围人都能看出来。

那宋宁远,他那日如此信誓旦旦,应当也是早就心有领会了。

罢了。郑言转身下了床榻,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系好最后一根衣带,他转头向黎季冷冷道:

“黎世子还是回去罢。你是南梁世子,更有促成两国交好的重任在身,我们……此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言哥……”

“昨夜之事,我已记不清了,还请世子也莫要记在心上。”

黎季见他面硬如石,并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沉默半晌才起身默默捡拾了自己的衣物,穿好离开了。

楚楚可怜的面容,在离开郑言宅院的那一刻,变为冷冷的笑脸。

郑言在侧厢房坐了半日,父亲便传话来让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

正是正月,一连几日京中花炮烟火不断,红色的纸皮洒得市坊之间都来不及清扫。

新年伊始,更是有喜上加喜的上谕传来,着七皇子端稳持重,于上元当日与红荣郡主的长女琦玉县主完婚。

为贺新禧,圣上特将秦氏赐予封号,又将太康西门附近的一处宅院赏予宋宁远作居所。

宅院不大但构置精巧,此时院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溢,扫洒一新,后日便是七皇子与县主大婚之时,府邸上下整肃活跃,奴婢仆从面上笑容就未断过,纷纷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着希冀。

七殿下原就未曾受过圣上重视,除夕夜宴一场试剑风波,算是为这位年轻皇子的仕途带来了一丝可疑的波动。朝政局势本就瞬息万变,虽有大部分人并不信这鬼神天命之说,但也有少数人还是留意起了这个曾经毫不起眼的皇子。

群臣按下不动,但也有部分官员私下已备好礼单。

但事有转机,却也暗藏杀机。

是夜,已快子时,蜡烛燃烛至底,猩红的烛油缓缓往下淌。

箱中物品码得整整齐齐,郑言将其清点完毕,合盖放好。返回半步,又退回来,打开拿走了一个白色瓷瓶。

再抬头,帘后微风扇动,有一人站在门后,负手在凝望着他。

郑言知道他是谁,只继续盖上箱盖,不动声色地将瓷瓶放进袖中,转身不再理会。

人不请自进。

他着一身黑色官服,金边细纹,华贵无比,脚上蹬的靴子都是新做的,纤尘不染落地无声。

宋宁远走到他的身旁,目光深沉却不言语。郑言自知明日即是他的大婚典礼,此时那新郎官却出现在此,心中颇觉讽刺,勾起嘴角笑道:

“殿下不去置办婚务,此时出现在我贤王府作甚?”

“那些都是琐事。”

冷峻的面容微动,深色的双眸紧紧盯着郑言的面孔,似乎他即将消失般。

“言言,你不要恨我。”

回答他的是郑言凝固的身影,和死亡般的沉默。

烛火快要燃尽,已经错过添灯的时机。郑言摆手赶客,示意他将要睡下:

“殿下请回吧。臣乏了。”

“祝您明日新婚大福。”

他坐上床榻,再也未看宋宁远一眼,合衣躺进被中,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言言,你今日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郑言只当他是透明一般,自顾闭上双眼,气息平稳,鼻孔翕张,像是已经睡着了。

身上突然一重,来人手指冰凉,拨动着他的头发,冰冷的气息喷薄在他面上,指腹轻轻抚上了郑言的双颊。

“他日我夺得大位,必将血洗宫闱,将往日欺辱我者斩杀殆尽。”他语气森寒,又转为含情脉脉,“然后立你为相,我不纳妃你不娶妻,我们执手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若不是宋宁远亲口将这话说给他,郑言未曾想过他是如此志向。

他曾以为,以宋宁远之才,他日做个权倾一时的亲王已算足够,娇妻美妾门下成群,这便是他的一生。太子尚在,这种大逆不道足够被诛杀百次的誓言,让人心惊恐惧,却也着实让人心动。

无论他的承诺是否有那么一丝真心,但郑言却已知道,过了今夜,一切都是覆水难收。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江山,黎民百姓,那一次不是流血漂橹尸骨横野,宫变之日,无论踏上殿上宝座的是谁,但任何人都将不会是赢家。

一如贤王府今日。

见郑言仍旧无动于衷,宋宁远面色转冷,垂首离开了他的面颊,“有人曾预言我能一统四国,你可信?”

他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多少冷酷、霸气与豪情,郑言只觉得心惊。他睁开双眼,眸中死寂:

“你走罢。”

年轻的皇子身形微动,最后还是站起来,目色如常身形挺立,默默地走了。

临行前,他回头深深看了眼郑言的脸,那一瞬间,时光似乎被拉长,长到这个对视能记到很久很久的以后,中间隔了千山万水、生离死别,然后他才负手走了。

天启二十六年上元节,曦光初出,响亮的唢呐便吹响太康清晨。

红绸绫罗,轿厢颠簸,迎亲队伍绵延几百米,打首的新郎官一匹通身纯黑的骏马,上系红色绢花,马蹄不缓不急,背上人俊美无匹。

宋宁远修长的双腿踩在马镫上,马蹄嗒嗒上下晃动,他却身姿挺拔目有空色,连人逢喜事的笑容都没有。

烫金婚服飘逸翻飞,刺眼的红将这一条长队都染得刺目。

行至郡主府外,有快马疾蹄而来,在一众喜庆的哄闹笑语中显得格外惊耳。

“报——”

马上士兵跳跃跪下,他身着一身武卫骑制服,显然是宋宁远编下的人。

宋宁远紧抓缰绳的手顿了下,马儿通灵,很快会意停下,其后众人被这临时暂停的步伐而险些摔倒,错愕着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不走了。”

“刚刚有军爷过去禀报事情,许是耽搁了。”

“都大婚之日了,还要处理事务?”

看热闹的众人窃窃私语之时,那跪地的士兵在宋宁远冰冷的同意后,抬起首来,慌张地汇报了一件更大的事:

“回殿下,圣上刚刚下发谕旨,贤亲王谋反证据确凿,已派二殿下率京中守军前去围捕,现贤亲王府已被包围。”

宋宁远并无任何表情。

他想过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甚至快到他的婚礼都还未举行完毕,就已经操之过半。

他就这么急么。

“回去吧。”

他轻声说了句。

身后司仪以为他在跟地上士兵回话,赶紧扬手让他让开,“你赶紧回去吧,今日皇子大喜,实在是不用用此晦气之事侵扰他。”

士兵窘迫地低头不敢起来,没有宋宁远明确的命令,他是万万不敢自己起身的。

“我说回去吧。”声音加大,冷酷而暴虐,但始终没有什么起伏,“你们都回去罢。”

司仪恍然他是在说他们。

“这……”圣上卯时亲自送走的迎亲队伍,此时就被宋宁远两句话打发了?

他不要命了?这可是圣上亲允的婚事,皇家仪面,君子谕言,他怎敢违背?

“县主那边,我自会交待。”他转身策马,马蹄从队伍中踏离,缓缓逆行离开,最后越来越疾,将看热闹的人群激得四散。

太康东门京郊,贤王府中。

兵刃泛着白光,骇然在晨曦里闪闪发亮,数千甲胄排列而站,将贤王府围的水泄不通。

气氛肃杀凝重,街外有百姓围观,窃窃私语,虽不知什么宫闱谕旨,但肯定明白贤王今日是要到头了。

大堂内,贤王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他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却也不缓不急,像是知道他们今天会来一样,将手中茶水端起来,缓缓撇开浮叶,认认真真喝了一口。

“诸位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座下兵甲满堂,为首的正是二皇子宋武昀,他一身盔甲坚硬如铁,手中佩剑稳稳地挂在身旁,腰侧还别着一卷明‌‌‍‎‍黄‎‎色‍‎‍的丝绢,面中带笑却又掩饰不住轻慢:

“父皇有旨,贤王,为何不来叩首接旨。”

老王爷眼神一怔,随即恢复笑意,携带仆从伏地念道:

“臣接旨。”

宋武昀从腰带上拿出那卷布帛,缓缓展开,声音洪亮而有威慑力:

“贤亲王郑明州,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现已证据确凿,着派皇二子武昀率守军三千,围捕捉拿,家眷仆从皆不可有一人遗漏,以便取证候审。钦此。”

贤王抬起头来,眼中已然闪着泪光。但顷刻,他又目色愤怒,气急败坏道:

“臣与陛下四十年如一日,天启江山,是臣献计献策,倾囊相授,陛下才有如今丰功伟绩。如今江山平定,臣却什么也没有!世人皆知忠君爱国,哪知加官进爵何尝亦不是人的欲望!”

他面色猖狂,纹壑深深,花白的头发失了整齐,“可那北周皇室,可许诺我官拜二品,主理朝政,在朝中有所作为,无往不利,这些,他宋晟能给我吗?”

“大胆!竟敢直呼我父皇名讳。”宋武昀只当贤王一向谨小慎微,定是不敢抗旨,不像几月之前武王被弹劾谋反,太子带了两千精兵搜查武王府邸,查了一天一夜才在底下发现铸兵造刃的巨大地宫,临了却又被那武王反将一军,差点没死在那封闭的地宫里头。

要不是一向一言不发的七弟替他挡了几刀,此时天启的太子怕是早已易位了。

武王之事太子办事不力,前月寿王之事,便是父皇亲自交于他来办,如今贤王照葫芦画瓢,却好像要生事端。

想罢,他冷然一笑,对着身后众人快刀斩乱麻:“来人,将他抓起来!”

谅他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谁料地上那人却突然跳起来,手中赫然多了一只匕首,那匕首柄间泛青,刀锋凌冽,一时让人不敢有所妄动。

“你们谁敢过来!”

说完贤王疯狂大笑,良久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人被他这癫狂的举动震住了。此时他头发如枯槁,劲瘦的手指紧紧捏住匕首,目眦欲裂,举止无状,宋武昀紧锁眉头,又扬手让手下从府内抽调几队人马过来。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三十年前,您曾经站在函谷关外,指着东边辽阔平原,笑谈以后与我们一众平分江山,我们都说不敢。如今到此,何尝不是那日谶言。”

他说完,流下了浑浊的眼泪。气息哀绝,让人不禁动容。

然后他将对着众人的匕首指向了自己松弛的脖颈。

“汝青,我来了。”

他喃喃,然后一刀扎进皮肉里。鲜血喷射而出,将他的下巴染得鲜红,地上溅落大片血迹,然后他将刀柄一转,身体顺势倒在地上,血迹沿着地砖缓缓淌出,最后流到宋武昀的战靴底下。

他凝神不动,还未从变故中回过神来,身后便有人来报,府上西边厢房已然着火,许是有仆从反抗,慌乱间打翻了西边厨房灶台上的油壶。

“怎么回事?”宋武昀心中直觉不妙,父皇是说要将府中所有人捉拿归案,此时为首的贤王已在他面前自戮,事情发生太快还未来得及阻止,此时再起大火,岂不是要让他无功而返?

他赶紧下令:

“你们几队,将府内活人全部生擒,你们几个,派人压住火势,今日之事,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出半点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是!”

众人散去,宋武昀缓步走到已经气绝的贤王身旁,阴沉又复杂地看着他。

良久,他挥手召来一个心腹,轻轻说道:

“都杀了吧。”

哭喊声、哀嚎声、兵刃相交声、火烧木头的崩裂声夹杂乱响,火光冲天,樯橹灰飞烟灭,本来的围捕变成了一场屠杀。

宋宁远快马赶到时,火光已经映得天空发红。

府外围满了守军,他找不到地方突入,见到侧门附近守卫较少,便径直过去,佯装询问发生了何事。

“殿下,您怎么在这?”那士兵惊道,又按例答,“贤王谋反,皇上下诏……”话未说完,倏地只听腹下一疼,便悄然无息地倒下。

宋宁远将其扔进暗处,穿过刚刚燃起来的侧庭,眼见长廊上几个奴仆欲出府逃窜,却被守军拦住。他贴近院墙从火光中迅速闪过,走进郑言所在的庭院,院内大火肆虐,打斗过后已经是一片狼藉。

宋宁远心中一紧,但他知道郑言肯定是会给自己留生路的。

今日事变,众人都心知肚明,料想贤王深谋远虑,睿智一生,不可能不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前月他便从赵沉口中得知,探子曾见贤王府夜半有人潜出,后来跟至城郊,那些人辗转多地,最后全部进入了寻常人家之中。

原来是早已在遣散仆从,暗中保下他们一命。

如今还在府中的,怕都是些不愿独活而自愿殉主的忠仆。

宅院田地、绫罗玉石,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贤王自天启建国后就再不问政事,早期父皇曾数次亲自来请,都被贤王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奈何那人为了那个草包,不惜杀功臣去良将,百年之后,他还有颜面对得起地下那些曾经忠心耿耿的将士吗。

宋宁远走进内室,窗纱帷幔都已着大火,榻上更是熊熊大火蔓延,琴台上放着的一把古琴,桌上一本翻开的书在火焰中轻轻翻动。

好像那人前一刻钟还在这里看书抚琴。

他心中微动,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出了内室,一边寻找一边走到了正殿屋后,只听里面有人说话:

“……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出半点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是宋武昀的声音。

他几个身法纵到殿顶,捡出一片青瓦,从上往下看去,大殿内空荡无人,只有宋武昀坐在殿上,身后跟着一人,地下匍匐着一个人影,仔细一看——

他的双瞳骤然缩紧!

是贤王。暗红色的血在青灰的石砖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已然断气。

宋宁远此时才发觉自己有些慌乱。

不对。不对。

贤王怎么可能会死。

贤王智谋远虑,虽没有武力但用计深远,且谋反通敌的罪名,如何也得下狱候审,怎会倒在府内还死状如此凄惨。

这不对。

大火燃了一天一夜,至第二日才停歇。

宋宁远本一直在府内寻找,后来府中火势越大,直到里面所有守军撤去,只留外围的一圈守卫,又只得潜伏在附近观察。

火势从最盛到逐渐熄灭,只留长长的青烟飘向乌云满布黑色的天空。

宋武昀一早就去了太和殿领罪,此时只剩副将主理事务,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尸首被不断地抬出,安放在府邸前空地上,仵作一一查验登记,以便确认身份。

贤王的尸首摆在最前,草席之下还露出一只枯瘦的手。华贵繁复花纹的衣袍是他很少会穿的样式,像是为这场赴死单独洗礼的仪式。

他脸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紧闭的双眼平静而祥和。

宋宁远目色空静,身上那件红色喜服已然有些发皱,他紧盯着来回抬动尸首的守卫,心中坚信郑言不会有事。

直到一具尸首抬过,从他身上掉下来一个瓷瓶,瓷瓶摔碎,里面的药丸哗哗滚落,被抬动尸首的士兵踩扁碾碎。

宋宁远瞬间如同被惊雷击中,他有点不可置信,一时间也忘了如何反应,只直直地从藏身之处走了过来,不顾他人询问劝阻,只是接过那人身体,仔细查看。

外袄早已被烧得发黑,许是侧身有一角被压住所以还保持完好,他甚至还能看见上面未被烧掉的一束红梅……

宋宁远记得那花色是郑言亲手画到衣袍上去的。

那是去年冬日,郑言邀他湖心看雪,就着暖炉提笔在衣上画下,他说那叫闲情雅致。

宋宁远冷静地将那人翻身。尸首并未被烧得看不清样貌,只是被烟灰给熏得黑黢,熟悉的容颜和轮廓,连闭上双眼宁静祥和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宋宁远一瞬间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会的。不会的。

郑言如此聪慧,他怎会让自己身陷囹圄,最后烧死在火场里呢。

他不敢相信,急忙翻看耳后,两颗小小的痣像烙印般印在其上,一个稍大一颗稍小,似在哭诉,似在悲鸣。

跟郑言的痣一模一样。

他的身体还有些许余热,修长的手沾满黑色的烟灰,无力地垂向地面,指甲盖已经泛上了青紫。

“言哥!言哥!”

远处传来黎季仓皇的叫声,许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疯狂地推开围站在门前的守卫,疾步冲进来,看到的就是一言不发的宋宁远。

以及,再也不会对他笑的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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