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臣怎会伤害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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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业,西祁皇宫。
承皇仔细将那坎沂之战的捷报看了好几遍,方才语带微颤地问那送信的将士:“确定这次北周主力军也一并歼灭了?”语气中有半分怀疑半分惊喜。
“回陛下,是的。肖将军写信时已在准备整军回朝,此时应已经在回应业的路上了。”那将士语气诚恳有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太好了!传旨下去,随时准备设宴迎接肖将军!”
承皇喜形于色,没想到就派出了肖将军与陆相,三月内便能击退北周此次大兴旗鼓的侵袭,看来这肖天洋确实是个可用之才,此次叫陆相随行,也是十分妥当——
等等,陆相呢?
承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署名为肖天洋的密信再仔细读了一遍,信中压根没有丝毫提及过陆相,他急忙想把那已经退下的将士叫回殿内询问,宫人通报刚下,只见一人着紫衣官袍,缓步踏进殿内。
“陆相?为何你回朝如此之早?未和肖将军随行?”承皇心中大疑,直觉告诉他危机即至,却见江渊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伸至身前,手上赫然拿着一柄雪亮的剑。
持剑觐见,是要弑君?
“来人,救……”话语还未说完,江渊已然飞身登至宝座,他眼中一片淡漠,手起剑落,那刃上便猩红一片,剑已经将那承皇的脖颈作了对穿。
“呜噜呜噜……”承皇怒目圆睁,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脖子,欲再言语,但口中只能发出血沫堵塞喉咙的咕噜声。
殿内仅剩的几个宫人面面相觑,此事发生太快,快到他们均还未做出反应。
眼见承皇倒地不起,滚烫的鲜血喷洒在金黄的銮座之上,他们才四下逃窜,仓皇抱头逃命。
“救命啊……陆相弑君篡位……”
江渊抽剑回首,眼中是骇人的平静。他执剑极速奔走,将那呼号的太监婢女一一剑刺中,一时御乾宫内血肢残肉四溅,鲜血涂地,一片死寂,恍若刚刚一瞬的叫闹不曾出现过。
全殿二十四人,包括最先殒命的承皇,在不到半刻之内被他屠戮殆尽。
江渊紫衣依旧整洁如新,将那带血的剑扔下,脆响撕破了殿内的寂静。
顷刻后,一个着玄色锦袍的健壮青年闻声而进,神色自定面沉如水,赫然竟是那日北周登基大典上的“北周天子”!
他叩首道:“薛岬愿为公子差遣。”
“应业现暂交予你督管,寻常事务你大可自行定夺。”江渊眼神微沉,目色淡漠如水。
似乎西祁如此泱泱大国的朝中政事,只如烹饪小鲜般探囊取物。
忽而殿外传来脚步声,只见薛峰扣住西祁太子命门,将他推搡着拖了进来。
太子李祎见到殿上龙椅中倒在血泊早已死僵的承皇,方才爆出哭哭啼啼的求饶声,趴跪在地上不断重复饶了他一命,让其做何都行之类的话,愤恨、恐惧、软弱交织在他身上,让人叹息。
江渊低头笑着看他,缓步走到他的身侧,将太子扭曲的脸缓缓抬起来,语气轻柔,一字一句好似在哄三岁的孩童:
“放心,臣怎会伤害殿下呢。”
见他抖若筛糠,转而又沉声吩咐太子,可留他一条性命。只要其后听从薛岬之令,西祁新皇便是他了。
太子忙不迭地朝他磕头,涕泪四下,尿液从身下浸染出来。
江渊眉色一皱,薛岬便将浑身瘫软的他拖离了殿内。
殿外夜色浓浓,寒意肃杀。
《周史》载:
北周二十八年,西祁频来纷扰,帝愤而伐祁。越明年,于坎沂大胜,三月及至都城应业,祁帝罪死,太子祎拱手愿为藩属。帝遂设西祁都护,以安国邦。
北周正式设立西祁都护的第二个月,南梁太子向天启发了讨檄文书,意指天启皇室长年干涉南梁内政,南梁名为天启属国实则迟早被天启蚕食,为夺回南梁主权,遂征兵八万,又向北周借调精兵五万,正式向天启宣战。
……
天启,太康。
早春寒意还未退去,宫墙之上已经有枝桠爆芽,静悄悄地吐出幽幽绿意,衬得那朱红绿瓦格外鲜艳。
太和宫内,宋宁远端坐于那镶金镂空雕花的宽椅之上,案上堆积着高高的奏折,他眉峰紧皱,目色沈静,盯著那正摊开的奏折一时没有下笔。
自前日收到南梁的讨伐檄文,朝中已经成一片炸锅之势。从天启逃回国的质子——现已经是南梁策立的太子黎季成了文官武将痛骂的中心,但朝中各臣又不敢言黎季逃回南梁的细节,毕竟那夜宫变之时,涉及到太多天启皇室继位的秘辛。
此后各类献策、弹劾、自荐和他荐等奏折纷至沓来,尽管作为秘书机构的翰林院已经筛掉大部分不知所云的废纸,但余下的通通堆至桌上,已是让他一连看了两日。
北周与南梁结盟早在宋宁远预料之内。坎沂之战时他便在城外见到黎太子将西祁大将肖天洋斩杀,与叛祁的陆川之间密语,看来那时他早就已经秘密与北周有所联络。
如今江渊令北周天子何沄调西祁都护五万旧兵,借南梁之手与天启突然开战,坐享渔人之利,足见其半年就吞并西祁一国的智谋不能小觑。
宋宁远将那朱笔放下,疲乏地揉捏了眉心,站起在那殿内踱步思忖,转而沉声唤宫人宣林相入宫来见他。
不消一刻林相便着官袍急急而来,较之四年前还是太尉的他,如今胡须发白皱纹逾深,越渐清瘦但也更显深谋睿智。
“林相,前日送往懿亲王的书信可有回复?”懿亲王——二皇子在前太子宋武昀弑父杀君之夜力保宋宁远,登基大典便论功行赏加封,由郡王擢升至亲王。
“回陛下,还未收到复函,”林相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忧虑,“探子来报南梁五万大军后日将从都城出发,不消四日便可贴近天启边线,正好就是懿亲王所在的封地,此时他定忙于应敌布防,封地内也应是秩序有乱,密信延迟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天启大军还未集结完毕,行军至边境需耗费更多时间,封地兵力抵挡常规边境侵袭可以一战,八万精兵怕是螳臂当车……”
“林相所言极是,”宋宁远抬手拿起桌上一本奏折,示意宫人递给站立于殿中的林相,“此是朕今日所见一参军所奏行军策略,以尽快缩短我天启军队抵至边境的时间,与他人所献计策相比不落窠臼,林相可一看。”
林相接过那奏折,只见其上朱批密密麻麻,空白之处甚至还画上了简略的行军路线图,抚须细细看了两遍,直言陛下心细如发,此计可行,又复叩首曰献计之人可用。
宋宁远对其夸赞不置可否,他面色沉稳如常,沈静的眸子里似包含着万千思绪,“南线暂且按此计划行事,西线西祁都护出调的精兵五万也需我军分力抵抗,此事林相可有何看法?”
“依老臣之所见,西线虽名为出调给南梁的借兵,但实则是北周借南梁之由故意侵犯我天启,虽仅明言五万铁骑,但相较于南梁更为凶险,北周天子极有可能早已做下了埋伏。”
宋宁远微微颔首,眼中冷然一片,他明黄色的背影纹丝不动,静默半晌后沉吟道:
“西线战事由朕亲征,以防事变。”
林相遂立马跪地劝谏,口中云云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类,却又被他轻言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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