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昕抬起头，看见刚才替他们服务的金髮帅哥将他困在墙边，并不是太惊讶。

「跟你来这裡的那个男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吧？」服务生低头对他微笑，距离近得像是快亲吻到他。

「为什么这么问？」李承昕愣了下，脱口问道。

对方看出他喜欢男性，却笃定他和叶尚典之间毫无关係，莫名让他有点介意。

「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心不在焉，吃一顿饭没多少眼神交流，几乎不说话，就连跟公司同事来的顾客都不会这么冷淡。」服务生侃侃而谈，「要不是交往进入倦怠期，就是家人关係。他还会提醒你扣衣服釦子，大概是你的哥哥吧？」

长相俊美、身段修长的金髮服务生是人类和妖精的混血，闻起来妖精的血很淡，血统应该更接近于人类，大概只能勉强辨识出他们不是人类，却分不出他们的种族。

李承昕沉默片刻，发自内心地说道，「你很适合当侦探，真是厉害。」

虽然他们实际上会那么安静，其实是在专心听其他桌顾客说话，不过真要他们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餐厅裡认真面对面吃饭聊天，场面大概也会十分尴尬。

「我猜对了？」服务生勾起嘴角，抬手想摸李承昕的脸颊。

「他是我哥哥没错，如果他发现你在这裡碰我，会撕了你的。」李承昕轻轻抓住对方的手，好心地提醒。

依照直觉与童年经验，李承昕不完全是在说谎，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顾忌地稍微退了一步，故作无辜地举起双手。

金髮男子略显遗憾，「我只是想认识你，不用这么紧张。」

「那你也认识血族的客人吗？」李承昕微微歪头说道，「刚才我问起时，你显得很紧张，可是这裡看起来并不像是需要留心客人打听事情的违法店家。」

服务生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眉，环起双臂，「你果然是来找诺亚的。」

李承昕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特勤队资料的吸血鬼名单，首都的确有一个年轻的男性血族叫诺亚，独自移居来到此地，不隶属于任何老家族，不过已在首都住了将近二十年，是个安分守法的居民。

「我想见他一面，你有他的联络方式吗？」李承昕问道。

「诺亚从来不会跟同一个男孩见第二次面，你最好死心。」男服务生摇摇头，「我见过太多因为他而心碎的年轻男孩了，他喜欢带人来这裡约会，吃点东西调调情，再决定要在附近办事还是去好一点的地方。你不是第一个旧地重遊，想要找他的漂亮男生了。」

李承昕端详着面前混血面孔的俊美服务生，「那你为什么要替他紧张？有人在这裡闹过事吗？」

服务生沉默片刻，才苦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听过传闻才来这裡的，外头有被他抛弃的男孩散播谣言，说我是唯一诺亚上过了还保持联繫的情人。」

虽然李承昕心底有过这种猜想，四处留情的血族会放过面前这个外貌出众的金髮混血青年并不合理，不过对方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论，反倒令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顺带一提，那个八卦不是事实。起初只不过是有个迷恋他的男孩太烦人了，那个混帐多给我很多小费，故意在厕所裡和我干一场让那个可怜的男孩听。」俊美的青年耸了耸肩，「他都有付钱，我当然和那些男孩不一样。我可不是情人，要收费的。」

显然并不是一个空穴来风的传闻。

李承昕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那么，你都只在这间店裡见他吗？我有事想要找诺亚，并不是为了纠缠他。」

金髮青年微微扬起眉，打量他的眼神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不置可否地沉吟半晌，又将手放到他的脸上。

「你给我联络方式，有机会我帮你联繫他。」碰着他的手动作变得暧昧，轻轻摩娑他的皮肤，俊美男人嘴角浮现笑意，「顺带一提，如果是你的话，不用钱我也可以让你很满意的，我可以让你彻底忘记那个粗鲁的混帐。」

服务生显然还是把他当作迷恋诺亚的小男生。

「你是认为我很特别，想要更亲近我──」李承昕微微把重量放到对方的手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直视服务生，「还是因为我想靠近那个血族？」

混血青年愣了一下，还没能做出反应前，李承昕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力道稍微显得有点攻击性，却又主动凑近对方，仰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很可惜，见到他之前，我没有心情发展关係。」

金髮青年面对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一瞬间感受到畏惧。

即使血脉淡薄，能在非人类的餐馆裡工作，服务生的直觉和本能相当敏锐，他能够感受到面前的漂亮青年在威胁他，如果他想要再做出任何踰矩的行为，对方能够轻松捏碎他的手指。

可是另一方面，漂亮青年望着他的眼神又无比温柔澄澈，彷彿发自内心希望能够和他好好相处。

服务生识趣地没有再动手动脚，眼底最后一丝防卫反倒在此刻消散。

他见过不少迷恋血族的男孩，即使得知他和血族只是有金钱交易的肉体关係，那些男性都还是会展露出赤裸的忌妒与比较心理，而李承昕身上却完全没有这种气息，自始至终都非常冷静。

走廊另一侧传来脚步声，酒保出声喊了服务生，有点不耐烦地要他不要摸鱼。

李承昕往用餐区走时，差点在转角和叶尚典迎面撞上，心跳顿时漏了几拍。

「你怎么去那么久？」叶尚典停下脚步，掉头和他一起走回位置，显然是刻意来找他的。

「我和店员聊了一下。」李承昕坐回店裡铺有软垫的舒适座椅，一边疑惑地反问道，「有什么状况比我去了十五分钟重要吗？」

叶尚典凝视他半晌，似乎是判断他没有出事，开口回应道，「我刚才也找人问话。」

金髮服务生回到岗位上，送来了续点的莓果气泡饮料和热汤。

加满碎冰块的玻璃杯裡承装着嫣红色液体，颜色非常美丽，李承昕将杯子拿起来时，注意到下方的杯垫夹着张纸条。

上头有着漂亮的手写字体，写着手机号码和社群帐号。李承昕抬起头，便看到服务生在不远处回身对他眨了眨眼。

虽然被同事打断了，看来服务生对他的印象不太差。在叶尚典沉默地注视之下，李承昕将纸条收进口袋。

「有什么发现吗？」李承昕继续话题。

啜饮一口饮料，他微微皱起眉头。莓果饮品气泡裡掺着糖果般甜美的调味，喝起来甜腻，尾韵却带着彷彿感冒糖浆的苦味。

「待会再说吧。」叶尚典把热汤推到他面前，将李承昕手裡的饮料拿到一边，「把汤喝了。」

李承昕眨了眨眼，看叶尚典毫无留恋地将汤匙递到他面前。

舀了一口浓郁的南瓜浓汤，还带着热气的浓汤散发甜香，驱散口中的感冒糖浆味，顺带让刚才在厕所外头与妖精混血谈话的紧张感缓和下来。

「……你知道我会不喜欢的话，为什么刚刚不阻止我点？」李承昕看了眼只喝了一口的莓果饮料，有点可惜地问道。

「与其让你没嚐到味道反而心生好奇念念不忘，之后又独自跑来，不如让你亲自嚐试。」

叶尚典拿起那杯粉红色的渐层饮料，就着李承昕刚刚使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点点头，「你小时候吃到便宜的糖果还会吐在我的手心上。」

李承昕差点被汤呛到，睁大了眼睛，「……我哪有？」

「你不记得了，大概三、四岁以后就比较不会了。」叶尚典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沉稳的神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大概还能找到照片或影片吧？」

李承昕呆呆地张了张口，反射性想说要看证据，可是脑海中似乎又隐隐约约想起了小叶尚典柔软的手碰着他的嘴巴，手上跟衣服沾着他的口水和呕吐物，大人们在一旁惊慌喊叫的景象。

即使他那么做了，大人们八成也是责备拿廉价糖果给李承昕的对象，所以才让他毫无印象吧。李承昕大概能想像那样的画面，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想起来了？」叶尚典勾起嘴角，有点罕见地主动追问。

李承昕抿起嘴唇，想到刚才服务生十分笃定他和叶尚典不是情侣。

「……不要像那种『我小时候抱过你耶，你不记得吗？』的长辈一样，好像大叔。」李承昕用双手遮住耳朵，不满地说道。

他不喜欢叶尚典到了现在还把他当作小朋友，所以故意比较强硬地抱怨。

虽然是在抗议，李承昕的语气和神情有些刻意，包装成了个玩笑。然而，面前的叶尚典表情一僵，眼睛微微瞠大，在沉默之中隐约变得萎靡，竟然像是因为小狐狸嫌弃的神情受到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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