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力吞吐着口中的狰狞巨物，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哭了？知道疼了是吧？”

他边哭边点头。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失恋了吧，随便找个理由都比失恋好得多。

对方根本没有爱过他，他爱得要死要活，鼓起勇气表白，后果嘛，还不如憋在心里永远不说。

他和对方的交际不过是睡过一晚，对方给了他一盒精装巧克力。

那天是情人节，他理所应当认为那人爱上了他，即使那人向他说过巧克力本来是送给女朋友的，但是女朋友不喜欢这个口味，没收。当天那人和女朋友分手了。那人事前吃了颗伟哥，本来是为女朋友准备的，最后却便宜了他。

他抱着那盒巧克力缩在被窝里，感受着巧克力外盒被一点点捂热，好像他的内心也一点点温暖、火热起来。

以前男朋友从未送过他巧克力，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巧克力，他撕开包装尝味道，丝滑入口，冲淡了嘴里‍‎‌‎‌精‌‎液‌‎‍‌‍的气味。

他越发坚信对方爱他，作为回报，他理所应当爱对方。

他开始给那人写情书。

他想象两个人手牵手，逛街。

他还想要巧克力、玫瑰花。

要两个人接吻。

真正动笔才发现，他对爱情的想象是如此匮乏，他可以回想起不同尺寸的‌‌鸡‍‌‍巴‌‌‎，充满污言秽语的。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幽幽说：爱情是需要勇气的。

于是他大胆做出决定：把写的情书发给对方。

这封情书有一万多字，承载着他对爱情的所有幻想。

他在微信界面犹豫良久，视野被剖成两半，他仿佛看到一半是两个人携手走进婚礼殿堂，一半是美梦破灭后的黑暗景象。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微信界面，想在婚礼殿堂里多待几秒。

事实上，对方删除了他的好友，消息发送失败。

他不甘心，换了个账号加那人好友。

“你是？”那人问他。

他发送了自己的精修自拍照，写了几个月的情书。

“我爱你，我想和你交往。”

“你男的？”

“是啊，我喜欢你。”

“臭＊＊，太tm恶心了。”

他再次被拉黑。

说实话，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唯独忘不掉那晚上抱着一盒巧克力入睡，内心的悸动感。

过了今天，他再也无法靠幻想填补自己对被爱的渴望。

明明一盒巧克力就能让他感到满足，他对爱情的索取这么少，然而他还是得不到爱。

他哀嚎、哭泣，砸东西，以头抢地，他觉得自己是如此丑陋可怖，以至于对方无法爱上他。他发疯到筋疲力尽，睡了一觉。他开始感觉到羞耻，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卑微的男妓，怎么能奢求被爱，被人喜欢呢？他希望自己‌‌‍被‎‌‌操‎‍‎‌干到晕厥，这样就能忘掉他试图去爱一个人的事实。

被骂婊子、贱货、‍‎‌‌‎骚‍‎‌逼‌‌‎‎，被人操干羞辱，这些才是他的日常。

难道他要和男朋友交流他睡过多少个男人，赚了多少钱吗？交流如何掰开‍‌‌‍屁‍‎‌‍‌眼‌‍，洗干净里面残留的‍‎‌‎‌精‌‎液‌‎‍‌‍吗？

他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偶尔小心翼翼冒跑到街道上，到处寻找阴暗偏僻的角落往里钻。但是他得知道，自己终将回到下水道里，那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他怨恨自己，怨恨每一个遇到的人，怨恨世界。但是他在下水道里，最多透过阴井盖缝隙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他的怨恨丝毫改变不了外界，只能改变他自己，让他变成一个被阴暗、暴戾、自卑情绪扭曲的怪物。

当他再次想起写情书是在某天嫖客离开后，他疼得不想动弹。思维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最后定格在他的情书上。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满心欢喜，压不住嘴角的笑容，此刻他不再是一个男妓，而是个刚刚坠入爱河，感受着被爱的快乐的毛头小子。他要把所有的爱意写进情书里。

他的情人会喜欢一个靠出卖肉体为生，被人反复蹂躏的男妓吗？必须喜欢。

他还在继续写情书，主题转变为写他向情人讲述当天接客的经历。他的情人抱着他走进浴室，洗一个热水澡。饿了情人喂他吃饭，渴了情人给他倒水。

这也是爱情吗？这是他理解的爱情。

他开始写第二封第三封情书，他温情脉脉地描述他所希望经历的一切，他有很多素材可写，他不再写贫瘠乏味的恋爱幻想，转而写他所需要的被爱方式。他像个到处需要缝缝补补的玩偶，每找到一块玩偶碎片，就迫不及待往自己身上贴。

“当你看到我最脆弱不堪的一面之后还爱我，那么你必然是爱我的。”他在情书里写道。

光是存电子情书还不够，他改手写情书，并用信封装好。这些是他被爱过的证明。

永远不会寄出的信件，就像他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喜欢。

他感觉自己被一点点修补完好，不再支离破碎。

变故发生在嫖客看了他的手机，看到他写下的情书。

“喜欢？就你也配？”对方语气充满轻蔑不屑。

他惶恐地讨好着对方，边听对方念着他写下的文字，边哈哈大笑。他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自己是伤口再次被一点点扒开。

他按照那人的命令边说边扇自己耳光：“我是个男妓、婊子、骚货、垃圾……”

他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终于醒过来。他麻木地回到家，坐在凳子上发呆。

视野像是分成两半，左边写着我不配被喜欢，右边写着男妓、婊子。信封装着的情书恰好放在左边。

随后他撕掉了所有情书，唯恐撕得不够干净被人看见里面的内容，知道他曾经如此渴望被爱。

更害怕被人知道，他现在也没有得到过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