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大概还有几章完结了，给我写抑郁了，大晚上抓紧码字。

-----正文-----

新年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倍速播放的电影，他们过着简单而温馨的日子，虽然乌烟巷偏僻远离繁华，可正是这份安静，是温漾毕生都在期盼的。如叶文青所说，他在慢慢放下以前的事，虽然每每梦中还会出现那几个人的身影，可当睁开眼看到面前的韩清许时，一切好像又都没那么可怕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伴一生，温漾觉得，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他不明白，世上并没有一帆风顺的事，上天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不是成全，而是拆散。

他似乎忘了自己来自哪里，又该回归何方。

可他忘了，其它人没忘。

温漾将毛巾整干敷在脸上，热乎乎的蒸汽熏在脸上，毛孔舒张，他眯着眼轻叹了声。敷了大约有一分钟，他拿下毛巾，打开热水刚想搓洗，却发现毛巾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红色血块。

温漾手一顿，用指腹去搓掉那块红血块，可怎么搓都搓不掉，就在这时，鼻尖涌出一股暖流，他一抬头，一滴滴血珠顺着下巴流下，滴到水中。

少年像是被施了某种不能动弹的法术，怔愣看着镜子里的人。

殷红的血冒个不停，只是短短几秒，就已经弄脏了整个下巴，随之而来还有无法忽视的眩晕感，温漾看到面前的镜子在晃，他身体前倾，抓住洗漱台勉强稳住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喘不上来气？

【宿主。】

那道熟悉冷漠的电子音再度传来之时，温漾蓦然抬头，上一次听到这声音还是在两星期前郁野死的时候，但现在一听，只觉恍然隔世。他无意识握紧拳头，内心问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语气平淡，【如你所见，你快死了。】

温漾瞳孔紧缩，乍听到这句话时他几乎说不出话，呆呆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说什么？”

【这是主系统对您的惩罚，鉴于您在两星期前违背人设造成NPC死亡包括当初的割腕自杀，主系统已判断您不再具有完成任务的资质，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会被抹杀。】

“被抹杀？”温漾喉咙干涩，“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我最后有没有完成任务，都回不去了？”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是。】

温漾低着头，鼻血一滴一滴渗入毛巾中，他看着如梅花般绽放的血渍，没有歇斯底里的争辩，也没有绝望的哭喊，只是慢慢将毛巾搓干净，小声问了句，“我还有多长时间。”

系统，【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你没有出意外的话，主系统将在规定时间内收回你残缺的灵魂。】

“一个月……”温漾喃喃道，“那正好是过年啊……”

系统以为他会抱怨剩下的时间太短，可温漾只是无力撑在洗漱台上，吸了吸鼻子擦去被弄上的鼻血。系统作为第一视角来看，只看到眼前一片朦胧，那是温漾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

系统忍不住劝他，【好好过好剩下的时间吧，别留下遗憾。】

说完，它的声音便像一阵风似的散了，楼下有小孩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鞭炮声中依稀可以听见家长的斥责声，年后为数不多的暖阳天，可温漾却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人扔进了寒窖里。

鼻血止住了，水缸中的水却被染红了，他看着那些血水咕噜咕噜涌下去，一股无力感顿时席卷了全身。

明明事情已了结，可他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春天。

他捂着嘴，小声的抽泣生怕自己的哭声会被韩清许听到。扶着墙壁缓缓下落，泪水自脸颊滑落。与此同时，鞭炮声乍然作响，干枯树枝下投下的光晕像是梦幻的泡沫，一触即碎。

他听到耳边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韩清许叩了几下浴室的门，冷淡的声音传来，“温漾，出来吃饭。”

“啪！”

又是一声惊响。

温漾弯起嘴角，在苍白的阳光下中站了起来，瘦削的蝴蝶骨好似预兆了他的结局，少年胡乱眼泪，说了一句，“来了。”

然后打开门。

……

“隔壁单元的王阿姨说最近咋们这里出了贼，好几家都丢了东西，平常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要小心点，有事记得跟我打电话，知道吗？”

“……”

韩清许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摘下围裙，斜着身体靠在椅子上，静静看了温漾半响，之后，手指屈起在他桌子前轻轻叩了几下。

温漾猛地回神，仰头看着他，韩清许的眉眼中透着不解，看到他眼睛红红的模样，眉头紧蹙，“你怎么了？哭了？”

温漾下意识否决，“没有！”

韩清许很明显不信，拉着他仔细看了看，指尖轻抚他的鼻尖，温漾看到他的指腹沾了血迹，铁锈味儿很重，隐约中还带着腐烂的味道。

“你这是……”

“我刚刚流鼻血了。”温漾握住他的手，笑了下，“最近天气干燥，上火。”

韩清许没说话，温漾悻悻低下头，拿起筷子余光瞥到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时候僵了下，主动牵起他的手，问“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韩清许这才看向温漾。

他将刚才的话重复了遍，温漾听到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我最近在家闲着没事，快过年了，你平时那么忙，我帮你打扫打扫家里吧。”温漾紧紧握着他的手，韩清许捏着他的大拇指，若有所思道，“等我休假，我们可以一起。”

“那还有很多天呢。”温漾揽着他的胳膊，头一歪就自然地靠在韩清许的肩膀上，扳着手指头在那算，“像春联，年货这些东西得早点买，不然拖到后面事情越多就越没时间啊。”

“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温漾拍着胸口，“医生也说了让我多活动活动，再说呢，我又不是那里残了，怎么就不能做了……”

“好了。”韩清许打断他，略带谴责地瞥了他一眼，“有些话要忌言。”

温漾没反驳，只是扯了下嘴角，笑得很牵强。

一顿饭吃得比往常都要安静，温漾吃了小半碗饭后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默默看着韩清许。韩清许吃饭很斯文，有时候即使很饿也不会狼吞虎咽，在一起这么久，他几乎没过面前这人有过特别失礼的行为。

男人似乎察觉了他炙热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到他碗里，温漾摇头，推开碗，说，“我饱了。”

韩清许这才开始直视他，他放下筷子，抽纸擦了下嘴，淡声道，“温漾，你有事瞒我？”

温漾心陡然跳了下，他回避男人直视的目光，“没有啊。”

“从吃饭开始，你一共偷偷看了我十次。我没有告诉过你，你不适合撒谎么？”韩清许站了起来，温漾条件反射地缩在椅子上，男人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温漾想都没想就挣开了。

“……”

韩清许俯视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少年咽了口口水。过了会儿，主动抱着他的胳膊，仰头讨好般笑了一下，“只是我突然发现，从我们遇见的那天……你就没有亲口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温漾扬起灿烂的笑容，“韩清许，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人只有在濒临生死之际时才会想要很多东西，温漾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些小细节，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的死讯，他从现在开始在意，开始渴望，哪怕只是一句毫无分量的话，也像期待春天一样翘首以盼。

“……”

韩清许看着温漾眼中的光，指腹轻抚上他的脸颊，唇瓣紧抿。

温漾居然能从他眼中看到一次不愿。

少年目光微滞，像走在钢索上的人突然掉下百米高空，巨大的落空侵占了他。

为什么不回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是他不愿意回答？

又或许，答案显而易见？

温漾狼狈低下头，“好了你不用说了。”

他觉得心就像被条沾满刺儿的绳子捆的死死的，恶毒的小人儿在绳子上还洒了盐水，只需稍稍一紧绳子，盐水就会渗到血肉中，带来密密麻麻宛如硫酸蚀骨的疼。

说或不说，或许从来就没有区别。

一开始他攻略他的时候，恶意值就已经是100％了。

所以这段时日的温馨，从始至终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我，我就是问问你而已，你也不用太当真。”温漾笑着说，“你也千万别嫌弃我矫情啊。”

他匆忙站起来，打倒了面前的筷子，本想弯腰去捡，可韩清许快他一步将筷子捡起整齐摆在桌子上。

“我去洗碗。”

他只说了一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厨房，完全没看见身后温漾心碎的眼神。

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他的进度值才会为自己涨那1％呢？

他抬手盖住鼻子，指缝中隐隐又有血迹渗出，系统在耳边提醒他，【不要用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然你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温漾仰起头，止血的同时也将眼泪堵了回去，他嘴硬道，“我没有。”

系统沉默，【他只是个NPC，没必要在他身上寄托多余的情感。】

温漾再次重复，“我没有。”

韩清许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只能寄托情感的物件。

系统叹了口气，【算了，要是你早点听我的，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它声音卡顿，透着不甘。【你真是我带过最倔的一届宿主。】

说完，它又像从前那样不见踪影，耳边只能留下那道电子音的回声，温漾看着掌心流不尽的鼻血，又回到了座椅上，他将手伸到窗户射进的阳光中，盖住韩清许的身影。

透过金灿灿的血帘描绘到他的轮廓，一点一点，直到楼下的鞭炮声再度响起，轰隆隆一片，打破他用生命绘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