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下一章结局。
-----正文-----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依旧难闻的很,温漾从头至尾都不大喜欢这种味道,可就是那么巧,他这个人命薄,离不开医院。
心跳检测仪滴滴答答地响,温漾睁开眼睛,入目既是一片纯洁的白,他全身都疼得厉害,特别是眼睛,怕是哭多了,现在看人都有点模模糊糊的。
【不是这样的。】系统在他耳边说,【你的五感会渐渐失去知觉,眼睛是第一个。】
温漾愣了下,刚睡醒的脑子有点懵,没听出来是他在说话,过了好久后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你还不走么?”
【走?走去哪儿?】
温漾浅笑,“去你下一个宿主身边啊,我都要死了,你还在我这里干什么。”
【我就……】系统猛地刹车,电子音愣是卡了几下,才说,【跟随你是我的职责,你一天不死,我就一日不能离开。】
温漾后知后觉,“你这是在盼着我死呢。”
【……】
它又不说话了,温漾重新闭上眼,旁边却蓦地传来一道声音,沙哑又无力,“你宁愿和它说话,也不愿意看我吗?”
温漾扯起嘴角,翻了个身。
韩清许拳头紧握,看着面前瘦削的脊背颓然垂下手,他少有又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知道温漾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自己,韩清许站了起来,在无数次回头看后,轻声出了病房,掩上了门。
被角湿润,温漾抹了把眼泪,盯着指尖的小水滴,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
毫无味道。
可眼泪又怎么会没有味道。
他嗤笑了声,将自己整个蜷缩在一块钻进被窝,像是在母亲子宫里那样的姿势,想要紧紧抱住自己。
后来一连几天,韩清许每天都来,温漾身体好了点,能下床了,但眼睛也渐渐看不见了。他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最后世界变回一片黑暗的时候,轻声喊了声男人的名字。
“韩清许。”
男人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水果刀险些掉地,他蓦然抬头,看着眼神空洞的温漾,语气酸涩,“我在,怎么了?”
温漾淡淡道,“我想听故事。”
韩清许“嗯”了声,掩住眼中的心疼,他说,“你想听什么。”
“你和他的故事。”
“我想知道,那封信后,你们重逢了吗?”
韩清许低下头,将没削完的苹果放在桌子上,他看着地面,缓缓开口。
“没有。”
“为什么?”温漾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看不见了,殊不知韩清许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男人语气缱绻,“是。”
“那次送信过后,我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后面韩清许每每回忆起这段时日时,都觉得上天再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他的逃走让院长对我们更加警惕,同时,注射的致幻剂次数也越来越多,逐渐神志不清,和我一起进来的人已经被当成正式实验体了,他们长睡不醒,可只有我,还在想着和他的约定,死也不愿意沉睡。”
“再后来,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福利院却突然被警察包围起来,院长被抓走了,我在注射最后一针致幻剂的时候及时被救下,因此也成了那场事故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警察告诉我,是我的朋友搜集了郁家在背后默默纵容福利院这种拿儿童当作实验体的证据上报到当地警局,因为他,他们才能查到这个地方。”
“我那时很开心,就问他,那我的朋友呢,他去哪儿呢?”
韩清许声音低了下去,温漾靠在床边,听他描述的经历可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但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只能安静静听他继续往下说。
“可警察说,他的体质特殊,福利院的人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在这次实验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打致幻剂,却提前注射了预备实验体药剂的人。”
“这意味着他不需要和我们一样经历注射致幻剂的过程。因为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实验体,一具活着的尸体。”
温漾愣住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仿佛窒息一般,他感到了无尽的绝望。
“所以呢?”
“他现在在哪里?”
“他还在睡呢。”韩清许眼中带泪,“他应该在做一个特别可怕的噩梦,里面的人也都特别坏,所以他时常闭着眼睛都会哭出来。”
又来了。温漾紧紧捂住胸口,他每说一句,心脏好像在共鸣,砰砰要破开胸膛。
温漾深吸了口气,无意识攥紧被子,哑声道,“你心疼他。”
“那就不应该把我当成替身。”
更不应该堂而皇之地将他视为替身后吝啬地连句“我爱你”都不愿施舍。
“……”
“我长得和他很像吗?”
韩清许笑着说,“一模一样。”
就像同一个人。
温漾破涕为笑,摇了摇头,“他会像我这么矫情么?”
从那封信来看,那个人好像并不是骄横的人,至少不会像他这样,滑稽又可笑。
“会。”韩清许哽咽,“那年放灯许愿的时候,他嫌字写的太难看,足足放了四盏孔明灯,气得摊子老板吹胡子瞪眼的。”
温漾“哼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他笑,韩清许也弯起眼角。
温漾听着他的笑声又觉得恍惚,他曾多次设想过如何让韩清许痛不欲生的场面,发誓一定让他付出代价。可真到了这时候,却是其乐融融,笑着和他谈那个人的故事。
他觉得,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韩清许。”温漾喊他的名字,以前怎么喊都觉得喊不够,现在喊一次少一次,他都有点舍不得说了。
“嗯?”
“你有跟他说过我爱你吗?”
温漾抚平衣服的褶皱,静静等待结果。他看不见光,看不见树和花,也看不见韩清许落寞无助的眼神。
“没有。”
韩清许说,“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嗯。”温漾闻言扯了扯嘴角,浅色的眼眸定定落在一处,纯白的窗帘随风晃荡,街上偶尔传来几声叫卖声,他轻轻靠在床头,估摸着日子,说,“快过年了。”
“还有十天。”
“十天吗?”温漾低喃了一声。
十, 像处刑的十字架,温漾不喜欢这个数字,因为它总是带有不确定性,危险性,和未知性。
相反,他喜欢“七”,小时候听说“七”是一个轮回,世间的因果循环都在它的掌控下得以顺利进行。他对此坚信不疑。
可谁知道。
温漾喜欢“七”。
所以,他死在了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