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我要写长长的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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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一起床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见傅敬正在客厅打电话，背对着他，傅承一就穿个‌‌内‎‎裤‌‍‌，走过去从后面贴住爸爸，傅敬身体颤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吗？”

“爸爸抱抱就不冷了。”

傅敬揉揉他的脸蛋，把他抱进怀里:“刚起床就撒娇。”

“嗯，我好饿啊，爸爸。”

“去洗漱，然后吃早饭，一会儿还要去学校。”

“不想上学，想一直跟爸爸黏在一起。”

傅敬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乖。”

傅承一去洗漱，傅敬做好了早饭，热了一杯牛奶。

傅敬送傅承一去学校，到校门口又被缠着亲了一会儿。

傅敬到了公司之后就忙了起来，一直到中午，傅敬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你好。”

“……”

晚上傅承一来公司找爸爸，前台的姐姐已经认识他了。傅承一上去之后看到爸爸还在忙，带着眼镜，很疲惫紧绷的样子。

“爸爸。”

傅敬听到声音抬头，表情瞬间松弛下来:“一一。”

“爸爸，工作辛苦啦。”傅承一把一杯热饮塞到爸爸手里。

傅敬揉揉眼角，摘下眼睛，一杯热饮软化傅敬一天的疲惫。

“再等一下，爸爸这就好了。”

“好。”

回家的路上，傅承一感觉爸爸情绪还是很低落。

“爸爸，不开心吗？”

到家之后，傅敬靠在傅承一身上:“承一。”

傅敬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傅承一紧紧抱住他:“爸爸。”

傅承一用额头蹭爸爸的肩膀，像小猫一样。

“今天，接到了一个高中关系很好的同学的电话，他……他妈妈说，他离世了。”

傅承一一下子握紧了爸爸的手。

“才38岁，突发心脏病，没来得及抢救……”

还是在上学的时候，有一节班会让傅敬记忆犹新，他的班主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老头总是喜欢讲一些大道理，那天班会的主题关于生死，老师说，他教书这么多年，已经有一些学生过世了，他觉得很遗憾，他希望他的学生要好好活着。

关于死亡，傅敬这个年纪也经历了一些，但是仍然无法和缓的接受，像是从末路传来的一阵钟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傅承一感到害怕和心痛，但是他在背后撑着爸爸的身体。

“明天陪爸爸去参加葬礼吧。”

关于死亡的教育，课堂上不会讲，但认识死亡这是每一个人必经的阶段，也是漫长的一个阶段。

入眼是满目的黑色，连天空都被压了下来，雨声哭声混杂在一起，一些熟悉的面孔，傅敬有些僵硬地和别人问好。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背景，黑色的盒子，黑色的花，黑色的照片……

原来死亡就是褪尽色彩。

傅承一牵住爸爸的手:“爸爸，路滑。”

傅敬回握住承一的手，他们并肩坐在黑色的长椅上，正中间挂着一张黑白的照片。

傅承一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和爸爸年纪相仿，留着利落的短发，五官很立体，如果是彩色照片的话，眼睛一定很漂亮。

傅承一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一种强烈的痛苦席卷了他，和在场的所有人，死者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还在竭力维持体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死亡没有先后的秩序。

仪式进行着，窗外下着大雨，一直一直下着。

傅承一注意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小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小孩的背影小小的，坐不稳椅子随时都要摔下去一样。

仪式结束的时候，回家的路上，傅敬说了很多男人之前的故事，在爸爸的讲述中，傅承一知道，男人上学时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学习很用功，为人幽默善良。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成了家，有了孩子。按着既定的普通人的平凡之路，他应该会这样一直努力的活着，为了家庭，为了生活。

可是，生命戛然而止，普通人的平凡之路也充满了意外和事故。

“他的孩子，刚十岁，才刚上小学。”

回到家，父子俩相依躺在床上，傅敬手脚冰凉，傅承一用力揉搓爸爸的手背。

“一一，如果有一天，我变老了，变得更老了，总有那么一天的，你……”

傅承一拥住爸爸的肩膀，亲吻他的手心:“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幼稚，淘气，烦人，什么都不懂，爸爸温柔，体贴，睿智。爸爸陪着我长大，教我吃饭，识字，读书。在我变成一个不完美的大人的时候，爸爸依然温柔，体贴，睿智。无论过了多久，爸爸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睿智的，因为爸爸在，我不害怕长大和变老的过程，因为有爸爸在，我才不会害怕。”

泪水早已盈满了傅敬的眼眶，傅敬把头埋在儿子的胸前，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窘迫。

面对自己年少的儿子与爱人，他常常感到愧疚，他让他的孩子爱上了他，与世间不同的曲面的爱。

他愧疚，痛苦，但是无法改变。他怕他的儿子伤心，他怕他的儿子痛苦，但是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恋人，他总要先一步老去，先一步死去，被时间绑架着，丢下他的孩子。而由于他的溺爱与纵容，他的孩子已经失去了离开他独自生活的能力。

“对不起，承一，对不起，承一……”

傅承一擦去爸爸的眼泪，他们额头相抵:“爸爸，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从来没有。”

“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教育好你……是爸爸的错。”

傅承一摇头，嗓音沙哑:“爸爸，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一，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该怎么办？”

傅承一用力亲吻傅敬的嘴唇，几乎要将那块柔软的唇瓣咬出血来，傅承一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爸爸的手指上。

“爸爸，我们做个约定了，真的……真的有……”傅承一哽咽着，“那么一天，我会在爸爸死后，努力地活着，活到爸爸十八岁那年，我还要做你的孩子。”

我会在爸爸离开的第十八年死去，就像爸爸等待我出生的那十八年一样。这是父子俩的约定，关于死亡与爱。

他们会在相同的年纪死去，不管有没有下辈子，除去重叠的生命岁月，他们代彼此去感受不同十八年。

泪水几乎要将两个人淹没，撕心裂肺，剖人心腹一般浓烈的情感。

“傅承一，我爱你，爸爸很爱你。”

少年颤抖着去吻，去拥抱。心脏隔着皮肉共振，手指紧紧相扣，能交合的身体部位都已经紧密交合在一起，毫无间隔，由身到心，乃至生命轨迹都交合在一起。

绵延的生命长河，这对爱人，顺流而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