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像是快要被旱死的小草终于等到他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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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弥鸣是在某一天黄昏的时候醒来。
那天弥生照例只吃了几口饭,被许久不见的周闾宁训了一通,说他浪费了他哥给他的命。弥生那天忍着眼泪把饭吃光了。
弥生恢复得很差,甚至比之前还要虚弱,他几乎要瘦脱相,半个多月连下地都做不到。自从那天晚上他在我面前失态,之后每天沉默不语,什么都不能让他说一句话。
那天我买了袋水果回来,正巧赶上走廊里一阵吵闹,人群的尽头是周弥鸣的病房,我连忙挤进去,看到周弥生抱着周弥鸣大哭。
医生和护士一堆围在房间外,看着周弥生的样子谁也没有去赶他走。
周弥鸣费力地抬起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生生,不哭。”
弥生像是快要被旱死的小草终于等到他的甘霖,他又鲜活起来,总是往周弥鸣的病房里跑,和之前在家里一样,叽叽喳喳的。
周弥鸣醒没多久我就回家了,弥生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倒是他成天赖在周弥鸣病房里,办了出院手续也不走,从他的病房直接搬到了周弥鸣的病房。
我看着这样亲密的关系,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们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全复送了我很多书,我们约定每天早晨在图书馆见面,有时候一起看书到深夜,有时候一起去书里写到的地方,全复带我去了很多地方,他的自行车载着我走过整个盛夏。我们穿过烟雨朦胧的青石板小巷,沿着绿草茵茵的河边骑行,去划船、捕鱼,又去登高望远。我渐渐喜欢上了没有雪的江南。
全复跟我产生了一种很脆弱的联系,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我是可以完全吐露自己的,只有他是“属于”我的。作为我的朋友。
自从来了江南,我总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周围的一切,我没想过打扰别人,更不想融入,是全复带我进入了他的世界,让我有了真真切切的“参与感”。
只是没想到,我作为主角的世界坍塌得这样快。
那天全复坐在江边,在夕阳的余晖中,他衔着一根草,看向远方,他的轮廓被打在阴影里,我才发现他长相堪称俊美。
“阿成,我要出国了。”
他的语气有些难过,我跟着他坐下,等他说下去。
“我爸妈离婚了,我判给了我妈。”
“出国很远吗?”
全复被逗笑,转身摸着我的头:“很远很远。”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全复静静看着我,好像要穿过我的眼看进我的心里,他说:“一定会的。”
“不管到哪里,阿复,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全复点头,笑得很开心,他许诺:“阿成,等你长大了,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等着我。”
全复离开的季节在秋天,那时候我初三刚开学,他走的前一天,来学校找我,给了我一个长长的书单,他说看完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我把书单郑重地握在手里,目送我唯一的朋友离开,心头发堵。
我想,以后我又要独自一个人了。
全复走后我依旧每周去图书馆,他的书单我看得飞快,仿佛我快些看完就能早点见到他,日子晃眼而过,等我看完那些书的时候,我已经高三。
读完最后一本书,全复并没有回来。
我收拾好东西起身,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撒在图书馆的实木桌上,我想到了他坐在江边跟我的承诺。
他说让我等着他。
周弥生在外面接我,开着明黄的兰博基尼。
“哥,你又换车了?”
弥生咧嘴笑:“上车!”
我们今天要去露沐轩。
去参加周闾宁的婚礼。
是的,周闾宁结婚了。弥生之前就说,以周闾宁的条件,怎么也不会有姑娘跟他过,毕竟谁愿意买一赠三,顺带多养三个娃。
我打断他,其实娃只有一个,就是未成年的我。
他们两兄弟早已成年,弥鸣前段时间搬去了蓝海公寓,弥生自从移植骨髓后情况一直很稳定,顺利上了大学,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天两头总往蓝海跑。家里时常只有我一个人,倒是很自在。
弥生接着吐槽,说那也不太行,名义上我们都是他的儿子。
我接着反驳他,名义上是名义上的事,日子又不是过名义上的日子。
弥生撇嘴:“我还不是担心来个恶毒的后妈欺负你。”
我笑:“爸他被我们拖累太久了,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弥生这才住口。
今天弥生旧事重提,一手撑在超跑的窗前,一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突然说:“听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生生。”通话外放里传来弥鸣警告的声音。
弥生嘟囔了一句,似乎对他哥处处管他的行为不满。
我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在打电话。
我叫了一声哥,周弥鸣“嗯”了一声,问:“你们到哪了?”
“还有二十分钟吧。你呢?”
“我刚出公司。”
弥生指尖敲着方向盘:“那我们门口等你。”
“好。”周弥鸣掐断了电话。
电话断了以后弥生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周闾宁这次遇到灾星了。”
他来回转换的状态让我想笑,我想起刚才他们的谈话,问:“你不喜欢她?”
弥生哼了一声:“她之前干过不少恶心事,道德败坏,私生活不检点,圈子里早传遍了。”
这次换我震惊:“他知道吗?”
弥生斜睨我一眼,我感觉他朝我翻了个白眼:“他老人家什么不知道?”
“那为什么……”
“谁知道了,哪有今天结婚,提前两天才通知的道理,而且我们也瞒着,明显临时决定的,为难孙助理操办了。”弥生叹口气,“这女人不简单。阿成,以后咱们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我想,不好过也是我不好过,有周弥鸣在,谁敢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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