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川自知天资平平，甚至谈的上愚笨，对外既无武力开疆扩土，对内也无才干富国安邦，唯有选人任贤，纳谏爱民一事谈的上几分圣明。

若是安平之世，或可守成一二，可惜如今乱世争雄，只能无能败了这北陆祖辈几百年的基业。

如今倒真真成了个无用的亡国之君！

祈川端坐在王座之上，一身君王装束齐整，平日里简单束起的长发庄重束起，冠冕上的十二旒上白玉圆珠莹润光泽，玄青色王服衣摆袖口用金银线精巧的绣上了玄武图腾，这是北陆的图腾，那也是他们供奉的神明——北方真武大帝。

他的手指抚摸过衣袖上的图腾，神情悲伤。

可惜大厦将倾，这端坐于云端之上的神明，似乎依旧不肯垂怜于这即将破碎的国和那即将深陷于泥沼之中的凡人。

但祈川还是虔诚的祈祷着，祈祷神明施恩于这即将破碎国家的子民，哪怕微乎其微也愿竭尽全力。

“真武大帝，请您怜悯北陆的百姓。

真武大帝，请您庇佑他们……”

还有我的妻……我一生的挚爱。

“祈川，你看多美呀！”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妻子的声音，祈川不自觉的睁眼去看，嘴角牵起一个笑。他看见了他的妻子立在那放飞的万千祈天灯下，欢喜的笑着，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盛满星光，望向他时成了他此时成为见过的绝色。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但我不能……

一个亡国之君不应该期盼着美好的结局。

他闭上眼开始更加虔诚的祈祷：愿玄武大帝，庇佑他们平安喜乐，我愿以身为祭，以赎这世间万般之罪。

他从未如此这般虔诚的祈祷着，无比赤忱的希望那高坐云端的神明能够俯瞰人间，拯救那些无辜的人们。

请您庇佑他们！

在他看不见的虚空中，祈川祈祷的声音带着北陆王君的气运，一圈一圈无形的荡开来，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入湖泊，在遥远的北冥之海中荡起涟漪。

北陆的神明听到了无比虔诚的祈祷，于海底的无比黑暗中睁开了那最上乘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睛，抬手垂袖之间一盏祈天灯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愿自焚于天……”神明听见了祈川的祷告。

人身蛇尾的神明带着冰冷神性的眼眸瞳光微闪，朝着北陆王都壬京的方向望去，将那因果关系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逐渐染上愤怒。

他们怎敢！玄金色的尾巴一拍，拍碎了身下的玄玉床。

区区一摊肉泥，怎敢触碰本尊的人！

……

风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祈川似乎听见了蛮族铁蹄之上被践踏的百姓的啼哭之声，是马匹踏过胸膛的声音，是刀剑砍下头颅的声音，骨头破碎，血肉横飞，一声又一声是无力的哀嚎，让人闻之断肠。

这蛮族之人天性嗜血嗜杀，奸‎‍‌淫‍‎‌‎‌妇‌‍‌女，虐死孩童，甚至以人为食，茹毛饮血，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可谓罄竹难书。

可偏偏如有神助一般，战士神勇，攻无不克，自从这新王上位以来，更是七年之内连破三国，将原本稳定的天下形势搅的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尤其是蛮王手下的鬼候军，军入其名，如同鬼魅一般，昼伏夜出，神出鬼没，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北陆的大半的兵力便折在了此处，数十万，一夜之间，悄无声息便被消灭殆尽，只余下了帐篷补给，他们就像被……干干净净的吃掉了一样。

实在诡异！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在破城之前，祈川已经派遣了大半兵力护着壬京中的大半分百姓逃亡，但是城中依旧有着大量不愿意离开或者离不开的百姓在，如今不知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人间炼狱。

不管是为何兴起的战争，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一股从心底无比浓烈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力感涌向祈川，如同深海无比的海水将他牢牢包裹。

他握紧了手中烛盏，这大殿的玄玉石板和木柱之上已经被满满铺满了鱼油，油润易燃，只待蛮王入内，烛火一引，便是火焰滔天。

他这一生妄为人主，但也愿死时像个君王，舍身守国而死。

祈川就这样枯坐在王座之上，一阵风过，手中烛火微微晃动，飘忽不定，正如他明灭不定的前景。

风似乎停了，宫中侍从们的惨叫悲泣似乎也停了。大殿外，有人呵停了一路弑杀而来的军队，朝着大殿之内走来。

祈川知道走进来的人是蛮王，也肯定蛮王会走进来，此人爱收集战利品，而他正是北陆最好的战利品，没有之一。

毕竟没有什么比让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如今雌伏于自己的身下，失去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能满足他兽性野蛮的征服欲了，也更能显现出蛮王宣称的这神赐般强大的力量。

他宣言着你们曾经神明一样的君主，如今在我的身下软的像一条低贱的母狗！

这野蛮过度的君王拥有着未开化野兽一般的兽性残忍，喜欢在肉体和灵魂上折磨完他的敌人后，将他们的头骨做成酒器。

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头颅被一刀砍下，剔去血肉，敲碎打磨成为自己手上饮酒的器皿，指尖滑动之时，似乎还能感觉到这头骨的主人穴肉人令人窒息的紧致，这种感觉总令蛮王头皮发麻，当即性致大发，‎‌‌‎肉‍‌‎‍‌棒‌‍‍‎‎高高挺起，像只知道做爱的野兽一样‌‍‎‌‎肏‌‍‎弄着那满营帐的‎‌‌美‎‌‍‍人‌‎‍。

祈川抬起眼来，冠冕上的玉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看向那大殿中的侵略者。

出乎意料的是与祈川想象中的高大壮硕，来人身形瘦弱矮小，瘦的惊人，脸颊干瘦凹陷，一张面皮松松垮垮突出面部骨头来，四肢干枯，整个人人的仿佛一副披着人皮的骨架。尤其是那眼睛大而无神，眼皮吊起，眼前凸出，偏偏眼尾用红色朱砂摸了一笔，诡异的狠，让祈川不禁浑身发寒。

蛮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惊讶于这北陆的王上完全不输于自己最宠爱奴宠的好相貌。明明是艳若桃李的长相，却是一副清冷疏离、高高在上的姿态。整个人如同那碧水清风中摇曳的荷，让人忍不住摘下，在手心亵玩个透。

他上下打量祈川，那双眼毫不掩饰着对眼前‎‌‌美‎‌‍‍人‌‎‍的觊觎，直勾勾的盯着祈川，放肆着欲望之火在心里眼底泛滥成灾。

这样的‎‌‌美‎‌‍‍人‌‎‍就应该躺在男人身下，里里外外被奸个透。

蛮王像是在幻想中已经馋到了祈川美好的味道一样，舔了舔嘴角。

“今日归降，本尊可保王上一世富贵。”

他一步一步向祈川走来，那原本应该无比魁梧英勇的玄金盔甲反而衬出他如同枯枝一般刻薄来。他望向祈川眼神如同看着一件物品，带着势在必得肆无忌惮的扫过祈川的全身。

祈川被他盯着浑身恶寒，整个人仿佛被一条毒蛇阴测测的盯上了，那泡在毒水中的冰冷的尾巴一圈一圈缠上他的身体，正吐着腥臭的蛇信朝着自己张开嘴。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他的耳边想起了老师对自己的教导，和那双总是对着自己有着万般期待的眼神，强撑住着这即将亡国之君的最后体面，用最完美的仪态看着这条毒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距离够了。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本君宁死不降！”

祈川眼神坚定，缓缓抬起手，握住烛台的手指松开，火星跌落在地，一下溅起细碎的星火来，火光微闪，随后瞬间火势蔓延开来，铺天盖地如同熊熊火网扑向蛮王。

他气定神闲的端坐在火焰之中，希望这火焰可以困住这毒蛇一般的人。

据说人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最思恋的人，为什么我却看不见他。

置身于火焰之中，整个人如同剥了皮的猎物被架在火上炙烤。祈川却莫名觉得平静，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等待着这圣洁的火焰将自己燃烧殆尽。

伟大的神明呀，我以己身为祭，望您怜悯！

他将手放在胸口处祈祷，指尖祈祷之间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那是火舌舔舐过他衣服、发梢的味道。

火焰一点点开始在他身上蔓延，如今他已全无退路。

艳红的火光之中，祈川浓密的黑色睫羽微颤，此身已无所求，唯愿国安、民安、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