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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哥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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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重庆大雾浓浓,几乎没有轰炸。

江挽云臂弯里夹着一本词典走回家中,他从家门口的邮箱里拿出今日的报纸。

临近春节,宋沛尘余出时间留在家里,家里有大人,乐乐没去陈太太家,而是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玩,这几日,江家很有人气。

江挽云先是走进院子,叮嘱院子里玩耍的小孩们:“冷了就进来,别冻感冒了。”然后换鞋走进屋里:“哥,我回来了。”

宋沛尘正在餐厅搓面粉预备做一顿大餐,这几年,两人的厨艺肉眼可见的进步着,不用出门也能吃上一顿很美味的饭菜。

江挽云抽出椅子坐在餐桌旁:“哥,我今天去面试了,非常顺利,那家人让我年后就去上班,按小时算,比汽车夫轻松多了,薪资还高。”

宋沛尘笑笑,替江挽云高兴,没想到江挽云还能有当老师的一天。

“那家男主人在前线,家里就一个女主人,她问我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说我在英国留学,回国后遇上打仗回不去了,她就被我唬住了,她拿着本子让我写要看看我的英语水平,我刚一开口,她连连鼓掌,让我不用写了,过完年就去她家教英语哈哈哈。”

江挽云一边喜气洋洋说道,一边打开报纸:“诶?”

“我去,哥,你看,你看就是这个人,我那天在付先生家见过这个人,顾逍,峰远省主席,战区总司令,二级上将,我去,土皇帝啊,付先生竟然和这种人住在一起。”江挽云翘起二郎腿,嘀咕道:“以后再见到顾安顾槐可得态度好点。”

宋沛尘不想听关于付先生的任何事,处理好面粉,转身回到厨房。

...

新年已过,宋沛尘继续忙碌自己的生意,江挽云则是去当家庭教师。

江挽云教小孩既不急也不气,十分手到擒来,女主人在外经常夸奖这位家庭教师,于是许多富人区的太太慕名而来邀请江挽云去自家当英语老师。

江挽云措不及防,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抢手货。

而这一年的二月,政府发行美金储蓄券,宋沛尘得知,上海与重庆之间的美金储蓄券兑换法币差额巨大,宋沛尘嗅到赚钱的机会,在重庆购买了大批美金储蓄券,离家前往上海。

在重庆的日子,宋沛尘时常会离家多日,江挽云已经习惯独自留在家中,靠思念度日的生活。

虽然习惯了,但仍觉得生活少了宋沛尘就会变得没滋没味。

江挽云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如今的工作基本都是中午下午晚上,不用早起,可以由着性子睡。

“乐乐,起床了,自己穿衣服哦,带你出去吃早点。”江挽云把衣服扔到乐乐的床上,督促乐乐起床。

“我想呲披萨。”

“大清早的吃什么披萨。”没了宋沛尘,江挽云失去神采,无精打采地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

“叮咚——”门铃响起。

江挽云吐了漱口水,不耐烦地朝楼下大喊:“放门口就行!”

“叮咚。”门铃仍是响着。

江挽云拿起帕子一边擦脸,一边走到二楼正对院门的窗户口:“谁啊?!”

楼下是位讲究人,穿着西装披着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博柏利围巾,此人身形眼熟,待此人抬起头看向江挽云时,江挽云吓了一跳,

“你说我是谁?下来开门!”

乐乐一边笨拙地穿着毛衣,一边走到房间门口:“爸爸,似谁啊?”

江挽云连滚带爬越过房间门口窜下楼梯,乐乐站在门口只觉一阵风吹过,爸爸就不见了。

江挽云打开门,热泪盈眶,手脚并用地挂在来人身上嗷嗷大哭:“哥...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江泽平推开江挽云,失笑:“多大人了,还没个正行。”

江挽云一边哭泣,一边拽住江泽平进屋:“我有正行,哥,你吃饭没啊呜呜呜,等我穿个衣服...我请你吃早饭...我现在很有正行了呜呜呜...我请你吃披萨,请你吃粤菜,请你吃火锅呜呜呜。”

“我听你嫂子说了,你现在在当家教,你嫂子还夸你呢,说你长大了懂事了,经常给她买礼物。”江泽平坐到沙发上,拽住江挽云打量一番,疼爱说道:“嗯...是变了,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听说你现在和宋沛尘住一起了?怎么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

江挽云拽出一条手帕,抹眼泪擦鼻涕:“哥哥,没有他...没有他....我就要死了....”江挽云一开口就是一阵呜咽:“哥哥...对不起对不起...爸爸...爸爸....”

江泽平眼里闪出不忍,对父亲的死他已经痛过一番,江挽云可以肆无忌惮的难过伤心,他作为长兄,不能同江挽云一样肆无忌惮的哭泣哀嚎,他拍拍江挽云的手臂:“爸爸的事不要提了...朝前看吧。”

江泽平说道:“我听说,你和宋沛尘捡了个孩子?”

“爸爸,谁来啦。”乐乐迈着小短腿,穿着绒线毛衣和灯芯绒面料的裤子出现在客厅里。

江泽平看着乐乐,惊得睁大眼睛,这捡来的孩子,怎么和江挽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江挽云小声说道:“不是捡的,是...是我生的...”

江泽平知道江挽云身体特殊,但还是难以置信,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怀胎十月生出个孩子来,这实在太离谱了:“你...你能生?和...和宋沛尘?”

江挽云难为情地点点头。

乐乐走到两人身边,江泽平顺势抱起乐乐:“你叫什么名字呀?”

“宋廷乐。”乐乐说道。

江泽平听后,不太高兴:“怎么没跟你姓?”

“啊?”江挽云微微一愣,还是那句话:“哥...没他...我...我活不到今天...”

“明天去把姓氏改了,我带你去。”江泽平抱着乐乐,专断说道。

江挽云嘀咕道:“哥,我和他好不容易有今天,你别捣乱了...他又不是坏人...”

“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跟他姓,他哪来的脸跟他姓?”江泽平怒道。

江泽平对人一向温和有礼,从前对宋沛尘的印象也很好,江挽云不知江泽平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有这么大意见,他嘀咕道:“我...我能有什么身份...咱家都已经不在上海了...哥你都有嫂子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别来管我...”

江泽平一怔:“真是变了,难怪慧珉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哥,你别说了,我以前脑子有问题,以后你和嫂子好好过吧,我再也不说三道四了...你...你也别来管我...”江挽云执拗说道。

...

上海

“哈哈,沛尘老弟,你如今真是改头换面了。”文扬走进饭店,略一抱拳地跟宋沛尘打招呼。

宋沛尘朝里伸手,迎文扬走进雅间:“是文先生抬举了。”

“这回多亏你了,在美金储蓄券上,我可是狠狠发了一笔。”文扬落座笑道:“这顿应该我来请你。”

宋沛尘失笑:“客气客气,若不是文先生和陆先生,也没有宋某今天。今天这顿一定得我请。”

“好,好,咱们兄弟俩不讲究这些。”文扬爽快笑道。

宋沛尘迟疑说道:“文先生,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文扬诧异:“哦?你说。”

宋沛尘看看文扬身后跟随的弟兄,文扬会意,支开了旁人,雅间之中只剩二人。

宋沛尘这才开口:“我想请文先生帮一个忙,酬劳不是问题。”

文扬挑眉:“什么忙?”

“我想解决一个人。”宋沛尘沉声说。

“你老兄也有仇人?”文扬勾勾嘴角笑了笑:“人命很贵的。”

宋沛尘拿出一只皮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美金:“若是能成,这些都是你的,可他是汪政府的人,只怕不好办。”

文扬对皮箱里的东西很满意:“谁?”

“韩俊杰。”

文扬笑笑,摁下皮箱的盖子:“不好办我也办了。”

...

宋沛尘回家时,江挽云与乐乐都不在家。

宋沛尘去陈太太家接乐乐,结果乐乐也不在陈太太家,他沮丧地回到家中,心里又开始对江挽云的工作指指点点。

刚到重庆的时候,只要他一回家,江挽云就在家里等他,有江挽云在家,家里很温暖...可自打江挽云出去工作后,他时常见不到江挽云...

天色已黑,宋沛尘左等右等等不回江挽云和乐乐,他饥肠辘辘地煮了一碗面条,没滋没味地填饱肚子。

接连两天,宋沛尘都没能等回江挽云和乐乐,宋沛尘坐不住了,开始四处打听江挽云的下落,他觉得江挽云可能带乐乐出去玩了,但就算是出去玩,他也得知道江挽云去哪玩了才行!

江挽云没玩,仍在做家教职业,宋沛尘打听到江挽云家教的时间和地址。

自从知道江挽云会嫌弃他长的丑后,宋沛尘就变成了一个讲究外貌的人,他穿着浅棕色的马甲风衣,脚上配了一双皮靴,近来视力下降,所以在上海时特地配了一副无框金丝眼镜,这个眼镜堪称点睛之笔,宋沛尘有一张很正派的帅脸,这只眼镜让他看起来像是斯文败类。

此时,宋沛尘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格外精致,他精致地站在公馆外,精致地等待公馆内做家教的江挽云。

门房见此人气质不凡,特地跑出大门询问:“先生是来找人的么?”

宋沛尘和自己赌气般说道:“没事,不用管我。”

江挽云单节课的时间不算久,没多久,宋沛尘就等到江挽云。

江挽云看到宋沛尘,惊喜地跑过去,见宋沛尘新配了一副金丝眼镜,微微一愣,几乎看呆,差点连口水都要掉出来,江挽云咽咽口水一把抱住宋沛尘,欣喜地说道:“哥!你回来啦!你怎么来这找我了?”

宋沛尘见江挽云小太阳似的,一张臭脸当即破冰,训斥老婆的想法也随之消失,他抬手抱住江挽云,别扭地转过头:“我两天前就回来了,你一直不回家,我只能出来找你,行了,这是在外面,快松开吧。”

江挽云松开宋沛尘,抬手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沛尘:“哥...你今天也太帅了吧...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帅了。”

宋沛尘被夸地心里美滋滋,要笑不笑地板着脸:“你这些天去哪了,我回家都没见到你。”

两人慢吞吞往坡下走,江挽云兴奋地说道:“我跟你说,我哥回来了!我哥他竟然回来了!他现在就住在枇杷山上,离咱家可近了,乐乐跟束恩小珈玩的可好了,都不愿意回家,所以我这几天都住在我哥家。”

宋沛尘不解:“你哥?江泽平?”

“对啊!”

宋沛尘惊道:“他不是死了么?”

“没死!但是没说这些年去干嘛了,反正就是突然回来了!”亲哥哥回来,江挽云格外高兴,感觉日子虽然不如从前,但也是越来越好。

宋沛尘变了脸色彻底笑不出来:“你今天带着乐乐回家,别总是住在别人家里。”

“那哪是别人家,那是我哥哥。”江挽云接茬说道:“你都回来了,我肯定就回家了呀。”

江挽云见宋沛尘不太对劲,探究问道:“哥,你怎么了?”

“别这么喊我!”宋沛尘气恼说道,身形如斗牛一般直冲冲地往前走。

江挽云快步跟在后面:“哎呀,你怎么还生气了啊,我也不知道你这两天回来啊,不然我肯定不出门,下次我留个纸条在家行了吧,我多少年没见我哥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乐乐和堂兄弟又玩的那么好,我在我哥家住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别提你哥!”前尘往事席卷而来,宋沛尘想起江挽云爱上他的原因,脑子里一团浆糊。

江挽云也恼了,宋沛尘一见面就开始发神经,更何况他这次一点错处都没有,他哥平安回来,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宋沛尘却如此不屑,他脱口而出吼道:“凭什么不提?我不提我哥,那我还有亲情有感情有良心么?!”

宋沛尘被江挽云吼傻了,这么多年,江挽云从没吼过他,甚至从没跟他吵过架,上次江挽云去作汽车夫,他神经作怪那么多日,江挽云从始至终都哄着他,这次,江挽云竟是第一句就开始吼他!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挽云:“你为了你哥吼我?”

江挽云一怔,感觉宋沛尘有点无理取闹了,但是宋沛尘这么个无理取闹法,让他没办法再理直气壮的争辩,他只好委婉起来,慢慢跟宋沛尘讲道理:“我不是吼你...那毕竟是我哥哥...你也知道,他从前最疼我了...只不过是你不在家,我去我哥家住了几天,你就要让我和我哥划清界限似的...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宋沛尘点点头:“我不讲道理?好,你接着去你哥家住吧!不用回家了!”

宋沛尘从斗牛变成了疾风,快步如飞,拉都拉不住,江挽云小跑跟在宋沛尘身后:“你到底抽什么风啊?好了好了,我说错了,我说话不好听行了吧,我不该说你不讲道理,我今天就带乐乐回家,你都回来了,我干嘛还要住在我哥家啊。”

宋沛尘蓦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江挽云措不及防,一脑袋砸在宋沛尘的鼻子上,两人痛地留下泪,一个捂额头,一个捂鼻子,均是稍稍后退。

宋沛尘捂着鼻子,怒气不减:“你当然得回家!你现在就去你哥家,把乐乐给我抱回来!”

江挽云莫名其妙嘀咕:“搞得跟我哥稀罕乐乐似的。”

两人一人乘坐一辆黄包车,江挽云坐在黄包车里稍稍冷静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就吵起来了,他让车夫与宋沛尘的车夫持平。

两个黄包车挨在一起,江挽云看向宋沛尘:“哥...”

刚一开口,宋沛尘就开始发癫:“别这么喊我!”

江挽云尬道:“老宋,你别这样,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下次不住别人家行了吧,你别搞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哥好不容易回来,其实我们两家应该吃顿饭,。”

宋沛尘不语,拒绝交流。

宋沛尘在感情上时常要江挽云哄着,江挽云也很愿意去哄宋沛尘,知道江挽云愿意无底线地溺爱他之后,宋沛尘得寸进尺,恃宠而骄,他们俩带着戒指,有夫妻之实,他就理所应当是江挽云心里的第一位。

宋沛尘陪江挽云来到江公馆,江挽云无可奈何:“老宋,进去坐坐吧,我哥还挺想谢谢你的。”

“不用他来谢,我本来就该照顾你,你快去把乐乐抱出来。”宋沛尘冷着脸说道。

“一起进去嘛。”江挽云温声说道。

宋沛尘站在门口油盐不进,如一块冰冷的雕像。

江挽云只好快进快出抱出乐乐,宋沛尘接过乐乐一把抱起,慢慢往山下走:“乐乐,有没有想爸爸啊?”

乐乐抱住宋沛尘的脖子:“想了,我和小爸每天都想。”

宋沛尘心里宽慰起来,江挽云其实还是很爱他的,他一生气,江挽云就认错,答应以后不再外宿,还听话地带乐乐回家。乐乐说江挽云每天都在想他,他心里更是没了脾气,他抱着乐乐回过身,伸手去拉江挽云的手,山林人少,两人可以安静地拉一会儿手,走一会路。

宋沛尘高兴了,江挽云却沮丧起来,他甩开宋沛尘的手,朝旁走开,离宋沛尘远远的。

宋沛尘一愣,因为被江挽云哄习惯了,所以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无理取闹,他只觉江挽云因为江泽平在跟他摆脸子。

他抱着乐乐,气冲冲地往前走,直到停在山林之中一处摊贩滑竿的聚集地,他将乐乐放在地下,对轿夫们说道:“两只滑竿。”

江挽云路过摊贩,视而不见,继续往山下走。

宋沛尘见江挽云闹起脾气,气闷地觉得江挽云变了,以前江挽云从不跟他闹脾气,他上前拽住江挽云,恼道:“坐滑竿,不然又闹脚痛。”

江挽云甩了两次手甩不掉,硬是被宋沛尘拽到滑竿上坐着。

两人带着乐乐沉默地回到家里。

宋沛尘忍不住了,江挽云从来不跟他冷战,他别扭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为了你哥哥不理我?我只是让你回家,我又没做什么。”

江挽云不看宋沛尘,自顾自地脱鞋进屋。

宋沛尘忍不了江挽云的冷暴力,这么多年了,江挽云第一次对他冷暴力!他气急败坏,拽住江挽云的手往楼上走,江挽云甩了几次,甩不开,宋沛尘见江挽云因为江泽平一直跟他闹脾气,也不等江挽云哄他了,抱起江挽云大步往卧室走。

他心中醋意横生,心想,戒指带了,孩子生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就算他在江挽云心里不是第一位,也必须矫正到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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