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同意让裴言当我的义子,你所顾虑之事,就再也不成问题。”
……阳明烨昏沉间,听到有人说话,撑开迷蒙的双眼后,就见到裴素华跪坐在一个男人面前,神色悲戚。
“……阿娘?”
清朗的嗓音响起,裴素华立马拭去脸上的泪,回头对门口的灰衣少年招手。
“言儿快来。”
阳明烨还有些迷糊,抬眼看去精神徒然一震,只用布带束发的灰衣少年还未长成,眉目间尽是青涩之意,却能窥见出日后风华。
这是十六岁的裴言。
他听母亲的话,抿唇来到母亲身边,跟着跪了下去。
阳明烨看得心尖直颤,他哪里见过裴言这副毫无尊严的模样。
可十六岁的裴言仍是奴籍,连母亲都必须要跪的人,他怎能不跪?
阳明烨眼眶一酸,就想去抱一下那个削瘦的少年,却直直从他体内穿了过去。
……不!
阳明烨不信邪,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眼前的场面还在继续,他却碰不到,摸不着。
连说出的话,裴言也听不见。
“阿娘,我不当——”
“啪——!”
少年的脑袋被一巴掌打偏,以阳明烨的角度,刚好见到他眼底闪过的错愕和不解。
阳明烨呼吸一滞,跪在裴言面前,虚空抚摸着他开始肿胀起来的半边脸。
……一定很疼吧。
“裴氏!谁准你动手的!”
发话的男人怒不可揭,就因那个巴掌印打破了裴言身上的美感。
裴素华颤着发麻的手,没回应男人的话,只是再次开口询问:“阿娘问你,当还是不当?”
裴言垂下眼帘,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良久才见他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沙哑的字:“我当。”
阳明烨瞳孔一缩,眼前画面一转,变成了高墙耸立的府邸,裴言换了身素色长袍,坐在石凳上望着从墙外伸进来的枝丫,微微出神。
背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阳明烨注意到裴言的背脊立刻僵了,起身的动作也不太流畅。
他跟着那小厮一路走进更加昏暗的房间,房门被合上的瞬间,裴言眼底的光也跟着散了。
房间里可不止裴言一人。
阳明烨仔细辨认坐在阴影的男人,男人不受他影响,指着一旁桌案上的那叠粉白罗裙,目光带了些淫欲。
这点动静没逃过阳明烨的眼睛,他头脑一震,猛地回头看向裴言。
就见到少年背对着男人开始除衣,阳明烨惊得浑身发抖,扑过去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不要脱!裴言!不要脱!”
可裴言听不见他的声音,他麻木的解着衣裳,眼里也没有半点情绪可言。
衣裳一件件落地,少年削瘦的身躯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人前,阳明烨眼底划过一抹痛色,拦在那肆无忌惮用眼神意淫裴言的男人面前,试图用身体阻挡他的窥视。
可他做的都是徒劳。
男人那边响起一阵摩挲声,阳明烨气得不轻,双手在男人头上狠劈,劈的却都是空气。
“混账!混账!混账!!”
浓雾水汽侵染了阳明烨的双眼,只想对着男人发泄心中怨愤。
男人呼吸粗重,开始催促裴言穿上桌上的罗裙。
裴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索性男人并没有给他准备肚兜之类的小衣,裴言穿下也还勉强能够接受。
少年身姿修长,但先天营养不足,体格难免有些不比同龄人,穿着罗裙用绸带将腰身轻轻一系,竟有了些盈盈一握的意思。
泪水从阳明烨眼眶中挣脱,他初见裴言时,他没如今这样瘦,至少还是较为健康的体型。
可眼下,裴言扮起女装来,绝对让人分辨不出他是雄是雌。
男人见他这副模样,喉咙里发出几声兴奋的低喘,很快就有一道白浊对着裴言喷射,将他脚边那堆衣物弄脏。
裴言却恍若未闻,安静立在原地。
阳明烨将他护在身后,沁泪的目光简直要凝实将男人打成筛子。
可画面仿佛被加速了一般快速变化,阳明烨看着裴言日日都要经历穿罗裙的事,不免有些悲从中来。
直到画面恢复成正常时速,裴言的身子总算是养了点肉,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但阳明烨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裴言被男人逼着喝人血,他不肯喝,不肯配合男人的计划,气得男人在他面前扭曲了脸色。
“你说,你母亲后半生洁身自好,若是落入地痞乞丐手里,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这话一出,不止裴言变了脸色,阳明烨也跟着愤怒起来。
虽然他才与阿娘见过一面,但也决不允许这畜生如此玷污阿娘!
阳明烨的愤怒在这没用,裴言颤着手指去接那碗刚从药人身上放出来的血,闷头一口喝了下去。
干呕声紧接着响起,裴言捂紧口鼻,痛苦的蜷在地上,那血反复从口腔胃部倒腾,最终承受不住药人血液中的药性,生生昏厥过去。
阳明烨也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狠狠被人捅碎,他枯坐守在裴言身边,直到裴言自己苏醒,面庞、衣襟上沾的全是药人的血。
房门被人推开,是之前见过的小厮,裴言眼里迸射出一道光亮,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拉着小厮的衣摆。
“求你放我出去,谷狮他不拿人当人,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谷大人收你为义子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敢污蔑大人?!”
裴言眼中透着不可置信,小厮一把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锁门离去。
连带着最后那点希望,也就此消失殆尽。
阳明烨见到这一幕时,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以往斩于剑下前那些冤魂也是这般恳求他,他却从不听那些所谓的冤情,一剑斩碎所有声音。
……
他看着裴言面上沾满了污血,呆滞在原地,目光空洞,仿佛丢失了灵魂。
这一刻,阳明烨心里一阵强劲的压抑袭来,他颤着手指想去触碰裴言,明知自己碰不到,却在更远的距离时缩回了手。
他怎么配……
又有什么资格去否认那些冤魂?
……
裴言与小厮的话很快传到了谷狮耳中,阳明烨这才将他对号入座,那个在玄门中一派高洁正直的人,居然是这种残暴的面目!
谷狮对裴言愈加狠历,他手里有裴素华这个筹码,裴言在他手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直到剥魂那天。
裴言躺在血池中,嘴里塞满了符箓,四肢躯干被浸了人血的锁链牢牢锁住,谷狮设下禁术,暗芒将裴言笼罩。
裴言头痛欲裂,在血池中疯狂挣扎,阳明烨在一旁痛不欲生,气血翻涌,喉间几度溢出丝丝铁锈味。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锁链禁锢住裴言躯体,看着裴言七窍流血,魂魄跟着震荡。
阻止不了绝望在他眼中蔓延。
可还是差一步。
谷狮不满意现状,将禁制一道道加诸裴言身上,裴言四肢发竣,躯体逐渐步入类似尸僵化的僵硬状态,眼白也跟着混浊起来。
他口中的符箓在此时迸发出奇异的光,一缕浅白的生魂颤栗挣扎,被硬生生从裴言口中抽离出来。
那飘渺又无神的魂体让谷狮满足不已,用禁术进一步控制住裴言的魂体。
而裴言那双睁圆的瞳眸里,已经空空如也,彻底死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