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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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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纪元十二年。
青灰的天空沉沉地罩着荒败原野,断壁残垣层层叠叠,堆满了这块无边无际的平原,杂草从倒塌的钢筋混凝土缝隙间挤出,遥遥地望着天。一阵冷风卷过,龟裂的水泥路上飞沙走石,这是一片早就被人类遗弃的城市。
自从磁变危机正式在地球扩散开来,人类世界就陷入了恐慌、掠夺和战争的泥潭中。地球磁场因突然猛烈的太阳风而发生剧烈变化,在一夜之间颠倒紊乱,致使万物急剧凋零,生灵凋敝山河覆灭,就连作为地球主宰的人类,身体也不可控的发生了变化:
或许是为了适应严酷的自然环境,人类被迫分化出了体力智力等级跃迁十分巨大的第二性别。
磁变危机第二年,科学家便对这种不可控性别分化的诱因、过程和结果等做了详实研究,为了方便称呼,便将该性别等级系统命名为ABO第二性别系统。
剧烈的分化让全球大概三分之一的人类都未能存活下来。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也急速消亡,致使人类社会秩序彻底陷入一片混乱。许多国家为争夺为数不多的资源不断发动战争,战火让地球上多数城市覆灭消失,更是又将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剩余存活下来的人类,大部分集中生活在磁变危机前曾经繁华的大都市,落魄又碌碌地续写着人类苟延残喘的历史。
天空上忽然划过流星般的火光,在白昼竟然都能清晰得肉眼可见。杳杳地传来越来越近的破风声,近了近了,才看清是一艘普通的军用航空舰,后翼已经烧起熊熊大火,轰隆声呼啸而来,最后才坠毁在城外一片杂草高掩之处。
这片茫茫平原离奇的有一座小山丘,就在那太空舰坠落不远处,山上无树无草,只剩举目望去的黄土飞沙。远远地只看见丘顶竟然站了一个人,是个东方面孔,黑发黑瞳黑衣,通身全黑,面容极度对称又俊美,迎风而立,衣摆被风吹得猎猎飘扬。
颇有些公元二十世纪时东亚人电视里的冷面侠客之味道。
他冷冷地盯着远方扬起的百丈高尘,似乎丝毫没有一点意外。
被惊起的蜥蜴急匆匆地逃离了死亡,劫后余生的长叹还没发出,一双黑色的布满灰尘的靴子就迎面而来,直接将它踏进了沙土里。
那人一步步往尘土飞扬中走去,阴沉沉的天空下,修长又瘦削的身影缓缓浸泡进尘埃中,淡到直至消失不见。
空寂的原野中,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大火呼号着,渡着死亡最后一口干哑的呼吸。
良久,青年搀揽着一个军装男人面无表情地出现了。他们从灰黄漫天的尘土中缓缓析出,青年原本纯黑素净的肩上和发间,都落上了一层淡淡的细灰。
那个男人约莫30岁左右,身上蓝白色的太空军军服已经破烂不堪,布满烧焦的痕迹,只能隐约见到肩章上鲜艳的红星。右腿处更是一片狼狈,衣料被染得一片猩红,鲜血淋漓而下,带着信息素的腥香,随着裤管滴滴答答地滑到地上,裹着沙土,画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他眼睛痛苦地紧闭,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充满着东方男人特有的肃然正气,似乎已经习惯了动心忍性,嘴唇紧紧抿住,只能见到侧脸上微微颤动的咬肌。
无力地被青年半拖半拽着往山上走,疼痛轰击着他的意识,所有的感触似乎都在不受控制地在往下消退。
“刺啦—刺啦—”缓慢的脚踩沙地声似乎永无尽头,染透的血液逐渐蔓延起某种冷冷的淡淡的花香之气,应该是信息素的味道。
青年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的花香,但他也无动于衷,确切来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所救的人是否能够承受这种长度的拖行,也不在意他体内的信息素永久抑制装置是否失效,只在一味地将他往山顶拖拽。
终于,还没走到山顶平地上那座破败的白色建筑前,男人就成功晕了过去。
青年无所谓地又走了几步,才直接把男人扔在背上,瘦削的背影似乎显示出与他身材完全不对等的力气来,缓缓往那建筑的方向走。
唐弼醒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张极为好看的、但冷清瘦削的脸。青年纯黑的眼瞳中,看不到其他任何神采。
头顶是从透瓦洒下来的清冷日光,空气中泛着诡异的淡淡的薄荷清气,在这狭仄的空间内飘散着,显得有些违和。远处狭长的廊边是满满两柜的书,泛着时间留下的尘味,泛黄,但意外的都十分干净,整整齐齐挨挨挤挤地码着。
唐弼沉沉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生出本能的警惕,脸上是一贯的军人该有的严肃,他开口:
“你是谁?”
声音不出所料的嘶哑低沉,带着重伤后的虚弱。
“龙云圻。”
好大的名字。但确实是典型的东方姓氏和起名风格。
唐弼将静立的青年扫视一遍。又扭头看看周围环境,问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
如期换来唐弼冷肃的凝视。
严厉的目光像是在例巡航舰,他在心中略微计算了一下,太空舰从北京往南飞出,不到十分钟就出现故障,按照速度来说,现在应该是在磁变危机前的中国中部地区。
中部——
一副简略的地图在他脑中铺展开。灾后纪元十年后,地面上剩余存续的几个国家秘密约定停战,共同在地球的近地轨道建立了星舰联合国,将绝大部分“有用”的人才囊括进去,迁至地外生活。如今尚留在地面上的人类,绝大部分是没有生育及劳动价值的beta,而仅剩的几个遗民聚居点,绝对没有哪个是位于危机前中国中部地区的。
这个人竟然会住在空城里?
唐弼心中忖度,但面上没有任何表露,知道一定问不出任何所以然,便不再发声。
想罢,他稍稍一动,准备将此处栖身之所巡视一遍,方才觉得腿上的伤确实有些严重。军舰此时肯定已经焚毁殆尽,医疗物资皆无,这伤怕是要靠自身免疫抗住。又回想到事故当时,机翼突然因摩擦过热而起火,速度之快,在他接收到屏幕前提供的警报时,还来不及作出弹射准备就已经被狠狠砸向地面。
即便做过无数次失重训练,但从万米高空跟随着机舰自由落体降下,很快他便意识模糊,索性在最后一刻,套上了舱内的防护服,否则此刻应当是尸骨无存。
但事故发生的原因,也随着军舰的焚毁而无法追查了。
今天没有按行程赶回星舰联合汇报情况,不出24小时,应该就会有人前来搜寻。到时候,再查也不迟。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可疑。
接下来的几天,唐弼才彻底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一连几日,根本没有任何星舰联合的人找上门,更别说查清坠机的真相。
每日只有龙云圻定时给他送点吃的,准时得像一台机器。
不说他手中的食物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就说此时他能独自一人留守在空城,这一点就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他是强留在自己家乡,那他的家人呢?
唐弼每日无言地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看着他整日冰冷的面孔,发现他真的不怎么像一个人。
但此时星舰联合并未研发出任何仿生人技术,此种猜测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猜想。而绝大部分时候,青年都在这个以前应该是图书馆的破楼里翻各种书看。沉浸其中,倒是不大像非人的生物。
他的身上也看不出任何分化的痕迹,皮埋了永久性抑制装置的唐弼更是闻不出来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属性。
而他们除了自第一天交换过名字后,似乎再也没有对对方说过任何一句话。
腿伤稍微好一点后,白天他也会出门站在摇摇欲坠的走廊上,眺望这座荒败的城,无数次用目光舔舐天空隐隐可见的绕在地球大气层以外的近地同步航空轨道,一天确认几十遍,但确实没有任何航空舰降落,似乎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
远眺间只有满目疮痍,通讯工具也被烧成焦炭,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离最近的辐射广播发射点应该至少需要十几天的路程,就连夜间那盏唯一的灯,还是来自于龙云圻不知道在哪儿找的历史感厚重的发电机。
这块荒败的土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磁变危机几乎将整个人类世界覆灭,预计不到一百年,整个地球将会在越来越强烈的太阳风中被销毁殆尽,变成红黄交替的死谷。彼时的地面将再也无法适宜人类生存。
但索性此刻他们也有了新的希望。停战协议签署的第二年,各国竭尽所能,调动所有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了科研、军事等领域,就连他所在的太空军战舰里,都是严格按照粮票面票等供应食物,地面上是什么情况,那肯定可想而知。
腿伤再好一点,他就开始拖着腿在城中穿走,才赫然发现城中其实还生活着极其稀少的人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可能是不愿意随着家人逃难甚至是直接被遗弃的,安静无声地在家乡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们过着原始的自给自足的生活,贫瘠的黄土浇灌不出几粒作物,但也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火做饭,织草为席,没有电、没有通讯、更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器物,除了身后现代文明留下的残肢,似乎人类文明又倒退到了一千年以前。
他们见到这个年轻的、在城中似乎一直在找些什么东西的男人,倒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一切鲜活的记忆都被压缩进了磁变危机之前的时代,现在的他们,任何情绪的反馈都是在做无用功,只是在消磨掉最后无望的叹息罢了。
唐弼沿着废墟缓慢行走,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蹲坐在一个个破败的门洞前无神地盯着日落,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自从灾后纪元第二年,科学家纷纷就磁变危机争相发表论文,彼时新闻媒体等还未彻底被大国垄断,便有多位科学家预言,地球将在不到一百年后彻底被太阳风覆灭,成为一颗死星。
地面所有的遗民都已经缓慢接受了这个事实,随着战争暴动几年后,便也对生存抱不出任何希望了。
唐弼站在当日坠机的一片废墟之上,抬头找到了肉眼能看得最清晰的一点,那是星舰联合最大的空间站。按照以往,此时他应该在例查先遣计划探测器的制造进度,收集汇总各项重要数据。他的眼神微闪,身影在广袤的青空下显得极为渺小,要把先遣军送到256b,探测器必须要够快,越快越好, 1/10的光速如今都是难以企及,更不用说达到光速……
时间留给人类喘息的希望不多了。
他深深地看着这一片虚空,黑沉的云层从天边漫过来,周围卷起阵阵冷风。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靠近,步调年轻,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唐弼没有回头,只是仍旧用习惯挺拔的姿势望着天空,紧握住了双手:
即使这样,文明的火种与希望应该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住了,一身黑衣的龙云圻站在他身旁,也静静地看着天空,良久,他竟然主动说话了,“那是我的家乡,”他淡漠的话语中应该是带了回忆,但出奇地冷静,“终有一天我也会像城中其他人一样,在空耗末日中衰老、死亡。”
唐弼没有转头看他,难得的问:“你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去聚集点生活?”他看着也才25岁左右,当年开始磁变危机大逃亡时,应该也有快十来岁了。
龙云圻冷冷地盯着空中不知道的一点,话音顺着风灌进了唐弼的耳朵:
“去哪都一样。”
唐弼立刻明白,他可能在动荡中失去了双亲,无论是死于分化还是战争,这都是太过常见的事情了。
基于最普世的同理心,他转移了话题,“城里还有可以使用的能发射任何信号的东西吗?”
“不知道。”
龙云圻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神采,最后又加上了一句,“你可以找一找。”
这座城应该至少被遗弃了快十年了,唐弼找到的所有能发射电波的机器,无一例外的都锈迹斑斑,根本不能再使用。几日后他把所有搜集来的电子产品中寥寥无几的可用元件拆解下来,希望能做一个短波音频发射器,借助唯一能用的发电机,将自己的位置通知给星舰联合的中方太空军。
当室外一片浓稠的漆黑时,连接着的电极终于开始发热,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转变,他触动了金属片,试探性地连续按了几下:
···- - - ···- - - ···- - -(国际求救通用莫尔斯电码,相当于SOS)
短波根本到不了大气层以外,但是部分近地卫星还是能够捕获到,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穿着龙云圻的不知从哪给他找来的些破布衣服,披在他修长的身上,常年练出来的肌肉弧线被勾勒得一清二楚,倒冲淡了不少古板的严肃。
夜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寒冷,他抬头看着披着黑袍站在书柜前翻阅的龙云圻,短时间的犹豫之后,一直紧闭着沉默的嘴唇才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星舰联合。”
算是报答了此人的救命之恩。
龙云圻摸着泛黄的书页的手停了下来,他仍旧盯着纸张,毫不在意地说:“不必。”复又徐徐翻着书页。
料到对方的回答,唐弼也只是在心中稍微可惜了下。这样的年轻人,这么鲜活的生命,也会随着碌碌的对死亡的等待而枯萎,最后化为齑粉,从宇宙长河中消失,如果,人类还是有以后——
但他的拒绝反而又是一件好事。至少减少了不少唐弼心中的怀疑。
他支撑着还没有好彻底的右腿站起来,眼神在冷冷的灯光下闪着微光,“那我给你介绍一下星舰联合?以后你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就当不是告别的告别吧。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倾斜的廊外,寒凉的夜风吹袭彻骨,冻得人倒吸一口冷气,便见到龙云圻拿着个外套走了出来,径直扔在了他的身上。
唐弼不动声色地接过穿上,转头盯着漆黑的夜空,熟练地找到了一处显眼的位置,笔直地伸出手指着它,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肃穆与敬意,“那就是星舰联合,它由危机之后的几国军队联合组成,拥有独立于地球之外的政权,他又分为……”
月亮竟然揭开了厚厚的云层,洒下片刻的清辉。龙云圻看见他眼中诚挚又坚毅的光,跟其他所有太空军一样,都拥有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坚信着人类还会存在着什么希望,还会将文明的火种延续下去。龙云圻转头冷冷地顺着他的指引,盯着远空中那颗暗暗的“星辰”,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之后唐弼又编辑了多条具有识别性的信息,发射到了遥遥空中。
只是,这次他们等来的不是救援。
空寂的的黑夜里响起了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唐弼迅速从浅眠中惊醒,这不可能是一个军人的脚步,而是带着试探和隐隐的急躁。
他悄然而镇定地起身,将被窝保持原状,依照这一月对这片狭小空间的熟悉,摸到了书柜之后躲好,屏息凝神间只听见脚步声逐渐变大,最后竟然就在他藏身的书柜前停住了。
月光照不进这片狭窄的区域,他看不见那人的模样,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人有些急躁,似乎能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片刻,机械摩擦的声音响过,“呯!呯呯!”
三声枪响划破死寂的天空。
那人停顿了会,脚步试探性地上前,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已经死亡,却恼怒地把被子往床上一扔,发出闷闷的“咚”的一声。脚步停顿良久,开始缓慢而谨慎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逡巡。
急促又危险的喘息逐渐靠近,像是野兽在舔舐着失血昏厥的猎物。
唐弼紧捏手掌,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被发现后的殊死搏斗。
却只听左方门口处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身前的那人迅速追了出去,唐弼听闻声音往楼上渐渐远去,在心中沉沉思考了一番,才走出了书柜。
龙云圻又救了他一次。
不到半刻,却又只听楼上一声枪响,余音在破败空荡的楼梯间回环,他跑出这块狭长的书廊,只看到窗外月色迷蒙。
他心中五味陈杂,这一声枪响很可能意味着那个青年被击中,如果让他因此而送命,唐弼心中倒是有些不愿。片刻犹豫之后,他也快速爬上了楼,急促又突兀的脚步声故意踏得极响,没有丝毫收敛。
杀手是为他而来。没必要牵扯上无辜之人。
在他故意发出的声响下,还没走到楼顶,果然有从上而下的脚步声劈面而来,在夜空中显得尤为诡异,看来那人发现楼顶的龙云圻不是他后,又下来了。
此时突然背后一阵疾风,从破得只剩下边框的窗边吹来,唐弼惊觉窗后有人,还未回头,便被一具冰冷的身体从身后紧紧抱住,清凉浓郁的薄荷气味将他紧紧包裹,是龙云圻。
他被惯性带向窗外,荡出了这栋歪斜的建筑物,夜风似利刀刮过二人的脸,在荡回之时,龙云圻轻蹬了一下斑驳的砖墙,然后他们就倏地往下迅速沉去。
如自由落体般的急速下坠让唐弼有些熟悉的失重,惊疑晃动的心反倒镇定下来,他反手抓住龙云圻的腰际,冷肃地轻声说了一句:
“他应当有微光夜视仪,尽量离他远一点,找绝对没有光的地方隐蔽。”
耳边只剩下强劲的风声,和龙云圻急促悠长的喘息。
楼内的人在向下疾跑,坚硬的鞋底在地面踏出沉重的声音,他们二人在一条伸出的小阳台上滚落,把绳子扔出,悄声翻进楼内,把自己塞进了一处灰尘满布的窄仄电梯间。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依旧紧紧地抵住生锈的铁门,在长宽不足两米的空间内被迫贴身,尽量屏息静气,凝神听着室外动静。
脚步声远远近近地来回搜寻,可能是看到了地面的绳索,认为他们在山下附近草丛躲藏,脚步声远,干枯的灌木草叶发出阵阵轻响,遥遥传来,那人在四处寻找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弼感觉龙云圻越来越不对劲,身体逐渐发热,喘息声越来越明显,薄荷味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唐弼才恍然这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味道明显凌利浓烈起来,肆无忌惮地把这漆黑一片的空气搅得浓稠。
“身体好像不是我的,”龙云圻从紧咬的牙间挤出这几个字,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从口中喷出的气息竟灼热至烫面,“我……控、制不住。”
信息素炸弹?
唐弼眸色一紧,信息素炸弹能让所有已经分化的人类不受控制地释放最浓烈的信息素,以驱使他们变成最原始的战斗巅峰状态,破坏力惊人。所以在早期磁变动荡军队对战时常用。后来由于人类数量急剧减少,许多omega也参军入伍,信息素炸弹的使用则弊端突出,对omega的人权和自主配偶权造成了严重损害,最后被国际战争法所禁止。
但是为了防止被非法信息素炸弹袭击,太空军在几年前就已经统一在所有军人体内内置了永久性抑制装置,除非是宿主主动释放信息素,否则不会受任何外界信息素影响。但其也有一个弊端,即无法根据本能判断对方属性,只能依照信息素常见表征,来判断对方的第二性别。
果然,他现在没有任何不适。
军用微光夜视仪,只可能是跟军队有关的人才能使用,至于为什么使用信息素炸弹……难道是对方判断龙云圻不是地面最常见的beta,而是分化成了更高级的AO性别,所以故意以此让没有抑制装置的他散发信息素暴露位置?
“你快走。我……”第二性征的本性被前所未有极度地激发,龙云圻抓住唐弼的手臂,劲大得惊人,他把唐弼反身推到门后,尽可能远离他,声音压得极低,“快走。”
楼下,那窸窣的焦叶碾碎声在唐弼耳边响得似乎格外巨大——
他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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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随便写个脑洞,不会很长。云圻是指云的边际,嗯,意思很明显的一个名字,可惜这个身份出现在地球上太不可能,所以我们小唐意识不到是很正常的,不是他太轻易相信别人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