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珩生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见过顾简霄哭，但是没有理由的还是第一次。他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紧张地捏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简霄的脸。

顾简霄在向珩生的询问中，清醒了不少，他抬起手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脸是湿的了，他惶惶然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洗手间，镜子中的人，双眼通红，眼神中有无法掩饰的痛苦。他不再看自己，低着头洗了一把脸。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向珩生站在门口，满脸担心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拘谨，向顾简霄靠近的步伐有些犹豫，带着试探。

顾简霄垂着眼睛看着，这个姿势让人很难看出顾简霄眼里的情绪，眼睫的影子，落在光洁的皮肤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沉闷。

“简霄，你没事吧？”向珩生问道。

顾简霄不说话，视线时重时轻地落在向珩生的身上。

“我是不是……”还未等向珩生说完，就被顾简霄捞到了怀里，力道很大，撞得向珩生鼻子直发疼。

顾简霄弯着身子，整个人埋在了向珩生的脖颈处，上面保留着清香，说不出来自哪里，但是此时当下的顾简霄觉得好闻极了。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简霄才抬起头，两个人离得非常近，向珩生可以看到他眼球里面的血丝。

“向珩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原本想把你锁起来，就铐在我的身边，可最后还是舍不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像普通人一样，对待我。”

顾简霄这段话说得没有缘由，向珩生听得有些没头没尾，但还是在言语中听出了顾简霄的纠结和难过。

到底还是顾闽的事，让顾简霄变成了这幅他看不透的模样。

向珩生抬手捧住顾简霄的脸：“你别难过了，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改吗？”顾简霄的话很短，却说得向珩生双手一僵，捧着脸的姿势开始变得别扭。向珩生收回了自己直白的视线，似是躲避。

是的，目前的他，无法用其他方法，来转移他控制不了的占有欲。只能让痛觉来分散他偏执的思想，于是向珩生轻声说道：“我不疼的。”

顾简霄像是早知道向珩生会如此说，表情没有变，只是退后了一步。一双眼漆黑地盯着他。

向珩生不知道顾简霄要干什么，但是他不喜欢顾简霄退后的动作，和突然消失的温度。

“你不疼吗？”顾简霄又问了一遍。

向珩生刚想张嘴说，不疼，却见顾简霄突然拿起台面上刮胡刀的刀片，还没等向珩生阻止，抬手在手臂上划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顷刻间，鲜血顺着伤口滑落了下来。。

“顾简霄！”向珩生变了脸色，抬手拍掉了顾简霄手里的刀片，刀片弹跳了几下，滑出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向珩生见过顾简霄受伤的样子，但是都是别人做的，他可以很好地去报复那些伤害过顾简霄的人，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都可以去做到。

可这一次挥刀的是顾简霄，受刑的也是顾简霄。

早在顾简霄跳楼那天起，向珩生再也接受不了顾简霄受伤这件事。

向珩生气得发抖，浅蓝色的瞳孔里，流转着风暴，就像海面掀起了巨大浪潮。那刺眼的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把他全身都燃烧殆尽。

顾简霄忽略了向珩生眼里的情绪，问道：“疼吗？”

向珩生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疼吗？向珩生？”顾简霄又问了一遍。

向珩生无法移开视线，牢牢地盯着那处伤口，看着鲜血一点点往外冒着，眼眶发烫，向珩生太清楚这个滚烫的含义。

喉咙酸胀不已。心脏处是无穷无尽的烦闷，还有那种从胸腔中蔓延开来的苦涩感。

等再次对上视线，向珩生的眼前早就一片模糊。他的嘴唇被抿得发白没有血色。

良久过后，他才从唇齿之间艰难地说出一个疼字。

“有多疼？”顾简霄擒住了向珩生的手腕，强行把他的手心按在了伤口处。刹那之间，向珩生脸色白如宣纸，奋力地把手往外扯着，头一次不想去感受顾简霄的温度，可顾简霄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死死地按着，不让向珩生离开。

血液的黏稠感和温度，顺着他的掌心，无孔不入地钻到他的体内。掌心、手指、甚至于手背都沾上了顾简霄的血，向珩生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缩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崩溃，他哆嗦着嘴唇，微微张嘴：“疼，很疼，顾简霄，很疼。”

顾简霄看着向珩生模样，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更加用力的朝着伤口处按去，伤口很深，向珩生的手指蹭到了伤口处的皮肉，像是张开的狰狞大嘴。

“顾简霄，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自己了，再也不会了，我会找别的方法控制自己的，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向珩生的力气比不过顾简霄，他只能无助地承认自己的过错。

他疼得呼吸开始困难，太阳穴的经脉似乎在格外剧烈的跳动。

顾简霄见此，才慈悲地松开他的手，还没等向珩生后退，他就已经圈住了向珩生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他压下自己要溢出来的心疼，蹭着向珩生耳畔近乎冷漠地说道：“看到你受伤，我也是这样疼的。”

向珩生微微瞪大眼睛，努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下次还这样吗？”顾简霄又问道。

向珩生拼命地摇了摇头：“不会了。我不会伤害自己了。我们先处理伤口好不好。”

顾简霄充耳不闻，继续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你对我的占有欲和偏执我都理解，你无法理解每一种爱，我也理解。但是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我不想让你再冲动地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就像我跳下去一样，也许会死，不是吗？”

向珩生心脏狠狠一跳，他似乎在顾简霄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

他就紧紧地拽住顾简霄的衣服，哽咽地说道：“我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顾简霄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向珩生的头发：“不用害怕，我会想到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