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祁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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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刚下飞机,连休息都没得就来找你,你不能放我鸽子啊。」
“哪能,我一定随叫随到。”挂了电话,季行之望了眼已经等不及独自啄起了肝脏的“傅和溪”,不放心,还是把它带回了卧室。
若是普通的熟人,季行之断然不会在此时撇下“傅和溪”,只有这位从大学时期就一直给予他帮助的学长,让他无法拒绝。
季行之把餐盘放在卧室的书桌上,扫了眼满地的狼藉,又计算了下行程可能花费的时间,开始着手打扫房间。
这间卧室的一切都保留着傅和溪生前的样子,季行之并不会添加新摆设也不会更换破旧了的物品,每次打扫只是把物件回归原样,就好像他坚持这么做,傅和溪终有一天也会回来一样。
由于电话来的突然,他没有时间帮“傅和溪”放水洗澡,但饮用水和餐后甜点是必备的,通常是几粒烂熟的水蜜桃,如果没有就换成葡萄。
出门前,季行之不忘整理几件干净的衣物放进背包,打算吃完饭后去附近的酒店洗完澡再回来。
他尽量避免带着外面的气息回家,“傅和溪”还保留有乌鸦敏锐的嗅觉,任何陌生的气味都会使它狂躁不安。
“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乖乖呆在家里,知道吗。”他试着交代“傅和溪”不要再自己走出房门了。
“傅和溪”没有理会季行之,只顾着餐盘里的那块肉。季行之在边上看着它,等了一会儿,而后默默地锁上公寓的防盗门离开。
相约的地点依旧是那个格调清冷装潢简洁的餐厅,预定的包间也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最主要的是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足够干净。
“抱歉,我来迟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祁误抬起手表,指了指时间。他把菜单推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了季行之厚重的黑眼圈和那双皮肤损伤愈加严重的手,担忧地皱了眉。
服务生送来了水,在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中,餐点按序上了桌,柔和的轻音乐和环境白噪音让季行之忽感久违的舒缓和心安。
祁误简单地慰问了季行之的近况,得知他还在做遗体修复的工作,忍不住忿忿然鸣不平:“殡仪馆的工作于你就是大材小用。”
“那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季行之冷淡地应答着。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陷入一段自责中走不出来,需要暂停人生,寻求自赎。
祁误望着季行之呆滞的神情和不起波澜的面容,端起手边的红茶抿了口,思忖片刻决定直接讲明见面的目的:“我这次去国外参加了一场医学研讨会,特意拜访了斯洛文教授。”
听见教授的名字,季行之无神的眼眸终于颤动了下,那是在全世界都享誉盛名的神经外科领域的教授,也是他崇拜敬重的对象。
祁误抓住了那道亮起的眸光,继续往下说:“斯洛文教授一直对你发表在《NEUROSURGEN》期刊上的那篇论文很感兴趣,他的实验室愿意提供研究资金,邀请你参与这个项目的研究。”
没想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得到神经外科北斗泰山的赏识,如果是一年前,这个消息一定会让季行之高兴得忘乎所以。
“本来佛罗尔德大学以全额奖学金录取你,斯洛文教授以为到时再和你见面详谈。”说到这,祁误不禁惋惜轻叹,“没想到你没有去。
季行之怔怔地望着祁误,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他并不后悔所做的决定,只可惜没来得及告诉傅和溪,自己留下的消息。
“我想你应该收到了斯洛文教授的电子邮件,”祁误说着拿出自己的平板点开,递到季行之跟前,“书面邀请函也将在一周内寄出。
“你可得想清楚,人生可供选择的机会有限,选错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然而任祁误说的再多,季行之只是沉默,他双目空洞地凝视着面前的平板屏幕,神识仿佛已飘离肉身之外。
祁误蹭了蹭鼻梁上的镜框,似乎没有料到如此有分量的筹码也无法说动季行之分毫。
“事情过去都快一年了,我们学医的最是明白尽人事而听天命,你尽力救过阿溪这就足够了。”
“重要的是现在,你有更多的机会去帮助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
大概是逐渐失去耐心,祁误没有察觉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不自禁地抚上季行之冰凉的手:“和我一起去国外吧,行之。”
提起傅和溪,季行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叉的手也倏地攥紧了,他努力克制住情绪化的冲动,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才不至于在祁误面前失态崩溃。
半晌,季行之才动了动干燥的唇,开口问了句不搭嘎的话:“你听过乌鸦公墓的传说吗?”
祁误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惊恐,但又立刻调整好心态:“行之,别老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这听起来确实是件荒谬的事情,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不会相信传说之类的东西,但季行之却信了,还付诸了行动。
祁误还是持续说着那些开导的话,让季行之放下过去,不要胡思乱想,必要时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并对他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
可季行之早已听不进这些,对他来说每个人的台词似乎都一样,像被植入了相同程序的机器,就连整个世界可能都是一串没有感情的系统代码,而只有傅和溪是意外闯入的人间烟火。
他嘲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指望祁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
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傅和溪能够活过来,季行之就偏要证明给他们看。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但只要能让傅和溪重生,疯一次又有什么呢。
不行,季行之觉得自己等不及了,他等不及慢慢地从殡仪馆的尸体里偷取可用的人体组织喂满“傅和溪”。
他今晚就要赔傅和溪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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