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恕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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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教堂的天空永远是暗灰色的,大门被沉重的锁链紧缩着,以他一个小孩子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的。斑驳的墙壁,尖尖的屋顶,连周围用来装点的植物都蔫蔫的,没有一点带有生气的颜色。
他是第一个被带到这里的孩子,那时他很吵,总是想着逃出去,反抗这里的一切,所以领头的胖修女对他记忆很深刻。她穿着不合身的修女服,嘴里总是充斥着污言秽语,她的眼睛很小,但是眼神很瘆人。她打起人来也是最疼的,至于原因,有可能是午餐时多吃了一小块面包,也有可能是干活的时候多洒出了一滴水。
他很讨厌这里,因为这里总是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像是粘稠的,腐烂成黑色的污水,慢慢侵蚀着这整个建筑,每当他在这里入眠时,这股污水就会向他蔓延过来,将他的脑袋按进污水里,想要将他溺死在这里面。
后来,这里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其他的孩子。修女们看管着他们,大门依旧紧锁着,偶尔有修女会外出,这时胖修女就会花很长时间,去将那把黑漆漆的黄铜钥匙给翻出来。他和其他的孩子自从进了这里,就再也不被允许出去。有一个女孩子半夜想要偷偷跑出去,还没摸到门就被修女们发现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才再次见到脸色苍白的她。
再过些时候,他长大了些,也就听话了,修女们依旧像看守牲畜一样看守着他们。
他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但是却和其他人都不太熟,幼小的孩子心惊胆战地遵守着修女们制定的残酷规则,这份胆怯在深渊中逐渐变成了冷漠。
这里的生活不存在希望,他是这么想的。
那天,他刚从洗漱的地方出来,发现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影,他悄悄地看,看到两个比他小一点的孩子在接吻。不知为何,他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灰败的世界里滋生出的微弱爱意,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光芒。
修女的尖叫打破了这一场面,那两个接吻的孩子脸上满是慌乱,他们被发现了,所以要接受严酷的惩罚。
不久后,他偷听到了修女们的闲谈,明白了他们被囚禁在此处的原因。
公爵的私生子被关在这里……
和公爵一夜风流的女人想要依靠肚子的孩子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公爵已经娶了他的婚约对象,一位大家闺秀……
怎么可能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呢……
杀掉吧……
不行,他们身上流着贵族的血……
那就关起来吧,把他们关到死,剥夺他们的自由,将他们遗弃,自身自灭。
门外听到这些的他握紧了拳头。
那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
不久后的某一天,修女们早早地将他们喊起床,梳洗打扮,还穿上了从前从来没有穿过的干净衣服,她们满脸喜色,像是遇到了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孩子们被分配到路的两旁笔直地站着,像是要迎接什么人。
太阳毒辣地晒着,过了很久,一辆马车才在教堂门口停下,修女谄媚地在那人身边说着什么,并将人引了进来。所有的孩子都不许抬头。
“加西亚公爵……”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头,正好和那人冷漠的眼睛对视上。
修女大惊失色,将他拉了下去,嘴里小声地谩骂着,暗地里扭着他腰间的肉。
他被弄得很疼,他也知道他现在应该立刻低下头,和旁边所有不知情的孩子一样谦卑地臣服于这位公爵。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怨毒地盯着那人看,似乎是想要将那人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他这样告诉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绝对不会变成像他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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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的。”少年清丽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莫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书房里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窗户被风吹开了一些,弄得屋子里有些冷。
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让脑子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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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范利安赤裸着上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然后踢了一脚旁边扒着墙壁睡着的黑影,挑眉道:“听得很开心?”
那黑影被一脚踢得滚了几圈,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见是范利安,顿时清醒:“老大!”
范利安冷笑道:“老大做爱也是你们能听的?”
定睛一看,范利安身上多了不少划痕,很明显是昨天晚上做得激烈时不小心弄伤的,尤其是肩膀上的那个牙印,包含的意思不要太过于明显。那人嘿嘿一笑:“这、这不是莉亚和本昨晚一夜没回来,我们就想着来问问老大你吗,谁知道……”谁知道您在跟小美人办事呢。
范利安冷着脸哼了一声,又踹了他一脚:“滚去准备早饭去。”
那人又凑上来:“那莉亚和本……”
“他们没事。”范利安啧了一声,见到小少爷就不小心把那两人忘在集市了,“他们待会儿自己就会回来的。”
“好嘞!我弄点东西吃。”
“等会儿。”范利安突然叫住他。
那人转过头。
范利安皱了皱眉头,又啧了一下,略微烦躁地问:“我说,我们这有蜂蜜和牛奶吗?”
“啊?”那人呆愣愣地回答,“蜂蜜没有,可能有一点点牛奶。老大你要这个干嘛……”
“……”范利安友善地看着他:“闭嘴,滚去拿。”
那人走后,这里就安静了下来。范利安倚着石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是个废弃的教堂,位置十分隐蔽,也不知没废弃前是用来干什么的,每个通向外界的出口都被堵住,只有大门可供人出入,可就算是大门,也安上了沉重的铁锁,与其说这是一间教堂,不如说这是一间关押囚犯的牢狱。
多亏了这座教堂的隐蔽,这才使他们这些参加了暴动,正处于被追杀的奴隶有了安身之所。
没有一个贵族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个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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