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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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没有活到元旦。

我连原本准备给他的元旦惊喜都给他看了，他明明说很喜欢，但是他还是没有活着戴上那一对戒指。

往Y国的航班，也只能我一个人去。

小蓝的身体是突然衰败的，迅速而全面地衰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这样。

包括永乐和机器人。

冬至过后第四天，我们照常一起去了公司，到了各自的工作区后，他坐在自己办公桌前，似乎在喘粗气。我有些担心，刚想过去看看他怎么了，但是还没等我走过去，第三开发部就已经乱成一团。

——组长！！！

——组长你怎么了？！

——拨急救号码啊！赶紧拨急救号码！你们别围着！给急救让条路！

……

小蓝在咯血，眼白布满血丝，呼吸也异常急促。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小蓝送到公司急救室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那时候我心里一片空茫苍白。

——这一天还是来了。

永乐直接接手小蓝，我请了年假，在实验室等他醒过来。

小蓝没有昏迷太久，很快就醒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身体却已经无可救药。

我没有哭，我没有时间哭。

小蓝要我把他的咖啡色星星带给他，我让他等等，等我去拿。小蓝拿到那些星星之后把玩了一阵，小小地叹了口气，道要是他剩下的命都给我就好了，那样也算是在一起生活。

你看，他这说的什么话。

永乐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让小蓝多停留了两天。

最后他给小蓝注‌‍‍‎‎射‎‍‌了‌‍‌大量止痛剂，好让他能稍微好受一点。

下午他说他很累了，想睡一会儿。我知道如果他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可我不忍心再留他。我吻了他额头，说你睡吧，我在呢。

我说过的，他的精神，一直都很好。

小蓝的葬礼很盛大，来的人非常多，从他的同事到高层领导，从仰慕者到竞争者，都参加了他的葬礼。

所有的细节我都不知道。

那些天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走过了所有流程。小蓝下葬时，我知道我灵魂的一部分和他一起被埋葬了。

再也回不来。

公司给我放了一段时间假，我回到了自己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多月，机械地每天起床看日出，洗漱，出神，记得就吃一点东西，不记得就算了。机器人被我关了机，放在地下室，我很少想起它，更少去看它。

一个月后我回公司报了到。

我想我需要振作起来，我不能让小蓝失望。

我汲取了他那么多光呢。

我回到公司后没几天，永乐联系了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蓝的死因查出来了，你要听吗？”

……我不敢。

真的不敢。

如果他的死和我有关，甚至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该怎么办。

“你说吧，我听着。”可我还是选择了听。

相比我害死了小蓝，懦弱到连这个可能性都不敢接受的我，更让我自己恶心。

“和你，唔，和你的辐射有关。”永乐道。

我的反应比我自己预料地要冷静得多，我直视永乐，道：“你知道了多少，关于小蓝的死因？”

永乐沉默，半晌后他回答：“你想知道多少？”

“全部。”我道。

所有事情的源头，都和那一场事故有关。那时候永乐发现我得到了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数值的能力。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这个能力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所有和我有关的数值，我都看不见。

而辐射的作用的确如同永乐猜测的那样，和精神层面有关。

如果有人和辐射携带者心意相通，那么对方的所有数值都会逐渐和携带者共享——单方面共享。

所以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受影响。

所以小蓝的数值不是残缺，而是消失。

从幸运值开始，他的所有数值都一个接一个和我共享，我们心意越相通，共享值就越大，直到最后，什么都无法挽救。

我模模糊糊记得自己问了一次自己那个古怪升高的数值，永乐告诉我，那是因为我的身体正在准备接受小蓝的数值共享，一旦共享达成，这个数值就随之达到最高，然后再也不会动弹。

就好像一切都还正常。

那是我在小蓝死后第一次痛哭失声。

永乐没有安慰我，只是一直看着。但事后我想想，他好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我的光源离开了。

是我亲手害死了他。

我用几个月的时间慢慢交代完自己的工作，把小蓝的项目翻译完成后，我向公司提出了辞职，理由是我工作累了，想休息了。

同事都以为我要去旅行，转换心情，但其实我没有离开，我转入了地下，彻底成为永乐辐单方辐射研究的试验品。

我想弥补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背负着小蓝剩余的生命，我没有任何资格说放弃。

其实说起来，我应该是个很好的试验品。

我的生命比普通人长很多，幸运值也高很多。小蓝的负面数值大都非常低，即使我接受了他的负面数值，也几乎没有影响。所以在我身上发生的实验事故少之又少，也算给永乐的研究提供了不小便利。

毕竟每一个新实验体的身体数据采集都很麻烦，对我实验则几乎没有这样的顾虑，我啊，不会那么容易死。

永乐没有让这个秘密项目见光，所以研究成果诞生的时候除了研究者和试验品两个人，没别人知道了。

不对，是三个人。

还有小蓝。

他问我要不要给项目起个名，我说不了，你来吧。

永乐想了想，在项目名称那一栏填上了四个字:

——单方共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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