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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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越喜欢看月亮。
不同于旁人炽热的兴趣,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浪漫习性,只因一个偶然。
一场毫无预兆的旖旎梦境造就的偶然。
自手术以来,他很久没做过梦了,又或许是醒来便遗忘,恢复得很好,目前没有任何后遗症。当出院通知下来那一刻,父母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飞回工作岗位,或许对他们而言,称之“家”更为合适。
对此屠越没什么感觉,他可能确实是一个亲情单薄的人,比起好友义愤填膺的心疼,屠越还挺感谢他们的,没责怪不争气的儿子刚毕业就得失业,还请了保姆继续照顾观察期的他,一切似乎都在步入正轨,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而那场梦来得恰是时候,屠越的荒芜内心等来了一场及时雨。
在虚空中不断下坠,又一霎那静止,仿佛被摁了暂停键,一点细微的光浮现出来,像是从睫毛上跳走的。两点、三点,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忍不住闭紧了双眼。
再回神时,只剩满目圣洁的柔和月光,头顶的银辉层层叠叠翻滚着,像海浪,或许那就是海浪,屠越没能见过大海,却很肯定这里的天与海挪了位置。赤脚踩在云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用体温烙上脚印来刻画这场奇幻之旅,触感好似儿时幻想的棉花糖,处处透着不真实。
不真实到让人有一种错觉:月光将他裹起来,温柔抚摸着。
让人很难不沉溺。
至少对屠越而言,唯一想做的,就是任思绪在这片净土肆意撒野。
这是与梦初逢的所有印象,按常理来讲,记忆是会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模糊的,但他的大脑却仿佛在独自倒退,具体体现在,每天总能想起关于梦境不同的小细节。
比如,一个自称侍月郎的人。
梦里的他不应是孤独的,是了,应该与人共浴这一片月光,躺在云朵上,迎接着自上而下的月海湿气,再伸展四肢,就能触上意料之中的手掌,可当他转头,却看不清身旁隐在月光里的人。
“你是我的影子么。”
屠越听见自己内心的低语,却又立马否定这个答案。
完全不一样,但似曾相识。
“我是侍月郎。”
转瞬便得到了答案,但这声……竟是空谷回音,屠越又开始迷茫了。
“你看,这里没有月亮,它却无处不在。”
“有见过所有的月相吗?”
那人的声戛然而止,他又清醒过来。
自那天开始,屠越决定盯着月亮。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朔月、娥眉月、上弦月,直至满月,他几乎记录下了所有月相。世人歌颂圆月,赋予其美好祝愿,偏有点独爱莲的味道,他更喜欢不那么受宠的残月。
屠越近乎偏执地认为——那不单是一场梦。
碍于身体状况不急着找工作,父母又生意场得意,爱与歉疚都汇进了银行卡里,好友说他活脱脱一个啃老富二代,屠越只是笑笑,他得趁这段闲暇时间去干大事。
掌心感受到闹钟震感,屠越下意识从书桌上惊醒,用力过猛招来一阵眩晕,待视线恢复下意识看向抽屉,一秒、两秒,这才整了整衣袖压出的褶皱起身,抓起手机直奔楼下大门。
上锁的抽屉里躺着一本精美封装的笔记本,是他用来记录梦境的,每页还夹着拍摄的月相照片。
他又忆起新的细节,自称侍月郎的光影讲了许多像是自言自语的话,似乎提到了信……来不及细想,现在正是与好友约定会面的时间。
“王姨,中午不用给我留饭。”
屠越风风火火冲出门,活像踩点上课的学生,厨房里忙碌的中年妇女也习以为常,只无奈叮嘱道:“慢些跑,顾好身子啊!”
他其实很少出门,郊区离山近,屠越一到晚上就会去小山坡找寻观察月亮的最佳方位。
令人魂牵梦绕的月。
而他即将更近一步。
“附近收信的?好像只有个繁星邮局吧。”
蝉鸣昭告着盛夏,屠越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接过好友童泽递来的热饮一口饮下——竟是枸杞养生茶。一时不知该被对方的幼稚无语到,还是感谢他时隔多年依旧记得自己不喝冷饮的习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展开说说。”
没能瞧见预想中的恼羞成怒,童泽顿时失了兴趣,索性陪人坐下,摩挲着指节道:“看你是个病患怕那啥急火攻心,我才大发慈悲绕到这来的啊,就没点……算了,说正事,听着啊。”童泽顿了顿,眼见揉搓的皮肤已经发红,换了右食指继续道,“在大学城小吃街那边,这年头谁还搁那写信,还开在年轻人堆里,可它生意却不差,待了好些年,你说怪不怪?”
屠越静静听着,按耐住急不可耐的追问。这位一向喜欢跟他作对,他越是不在意,才能让对方失去卖关子的性子。
果然不出片刻,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说是有什么vip服务,匿名寄件,收件随缘,搞些小女生喜欢的神秘惊喜。”童泽有些不屑,这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玩意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收到神秘情书了?”
情书没有,梦中情人可能有了。
“谢了。”屠越拍拍童泽的肩,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回头一瞧——那人没骨头似的靠在长椅上,像是要直接睡过去。
“童泽。”
“有屁快放,爸爸我要睡觉。”
“戒烟也别自虐,改天请你吃饭。”屠越看那人扬起手挥了几下,知道他没听进去,也不再准备将时间浪费在苦口婆心上,拧紧瓶盖转身出了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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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短,这两天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