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din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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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属于我自己，这是对我的最大惩戒。”

乔文是被冻醒的，他有那么一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一个寒冬的梦了。

无数个寒冬，只有巴黎才有巴黎冬雪。

他把怀表又掏了出来，天已经有些灰蒙的亮意，他借着光看见——五点五十，比他平常的生物钟还早了十分钟。

几经周折，他还是逃不过早起的命运，只是感谢老天爷没让他失眠的彻底吧。

好歹睡了会儿。

他爬起来走出房间，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惹鼻子生厌。

倦懒的尘埃都不愿意爬起来迎接他的脚步起伏，他按着习惯爬上了基地的顶楼。

他已经不知道养成这个习惯多久了，似乎每一个朋友都被他带过来看过日出，每一个都笑话他像个搞艺术的，活得不像在末世。

是啊，他也不知道这灰尘背后的阳光有什么看的。

这时候太阳慢悠悠地露了半个脑袋，他又一次看见了如同沙漠沙尘暴里的太阳，死气沉沉。

这分明是日出，不是日落。

可能因为眼前那一片废墟吧，乔文的实力是5.2，他还看得见远处——哦，还有那几个本能晃荡的丧尸。

真难看啊。

难看得想哭啊，喂——

他突然就喊了出来，声波在一秒后传出去三百四十米，丧尸受了短暂的刺激向基地走来，又在声音消散后恢复成沙币。

是不是很难看啊，嗯？

……

高三毕业来的很快，成年后的人生总是在离开家庭的庇佑后变得格外鸡毛蒜皮。

时间冗长又迅速，他和他各自忙碌又互相帮助。

学业恋爱都要，成年人了，一个都不可荒废。

他们用高三拼搏走出了国门，来到曾经的巴黎，出国留学浪漫又满足。

没人知道，原原本本的大学生活会终止在半途。

那年，他们才二十岁。

丧尸病毒爆发的出乎意料，所幸源头似乎并不在法国境内，但他们的父母却没有那么幸运。

末日来临，他们父母从死守房屋到吃喝用尽，不得不出门去找生活必需品，却被守门的门卫咬伤。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乔文和那人得知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自此，他们只剩下彼此。

可再幸运也逃不过病毒的魔爪，可怕的蔓延速度让它开始迅速侵蚀欧洲，不到一周，还算安宁的巴黎已经化为一片死寂。

夜晚被丧尸扯掉的电线噼里啪啦地响着，路灯时亮时灭，大街上全是游荡的丧尸。

他和他，似乎是最后的活物。

喧嚣化为死寂，盛世归于死日。

钟楼的往日欢脱在现在的他们耳中听起来只是不断鸣响的丧钟。

天气一天天全是阴天，他们小心翼翼地活下去，祈求怜悯与恩赐。

乔文和那人是练过搏击和枪法的，国外自由在这一刻给了他们活下去的砝码。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打听到附近有一处基地，‍‎‍‌‎军‍‎‍‎事‌‍‍‌堡垒的构造十分安全。

他准备带着乔文去投奔。

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他们只能等死。

乔文想，如果在这里算是坐以待毙，那么路上一起死或许更好。

结果那人听了，愣了愣，只道：“好，我们同生共死。”

又亲了亲乔文的嘴角。

片刻旖旎。

下一秒，枪声响起，他们冲入废墟。

满天灰尘后的太阳，血红血红。

“乔文，十点钟方向！”

“砰——”一枪爆头。

“好了窗户关上吧，剩下的碾死就行。”

乔文合上车窗，“嗯。”

开了一会儿天就完全暗了下来，“夜间行路不安全，我们就在附近一个咖啡厅过夜。”

乔文：“好。”

咖啡厅是那人一个朋友开的，很小，正好人少，安全。

而且那时候那朋友身在国外，咖啡厅不营业，钥匙在那人手里代保管。

实在方便。

他们拿着枪背靠背保持着警惕就进了咖啡厅，四周环顾，果然没人，目测安全。

“安全，这有沙发，今天我守夜。”

乔文只得答应，他知道他拗不过那人，只想好在让那人白天睡了七七八八，要不然他实在不放心，他轻轻吻了一下，道：“晚安。”

“晚安，乔乔。”

乔文听见温柔的称呼，他身子麻了一下，又不抵疲倦沉沉睡去。

末日的夜，有街上丧尸窸窣移动的声响。

那人看着乔文，低着头描摹这睡颜，末世里，这份感情愈发深刻。

他又亲了亲乔文的眼睛，温存未退却听见“刺啦——”一声刺耳的桌子划瓷砖的动静！

那人的夜视力极佳，辨别方向看过去是一团黑影，居然是只从二楼爬下来的丧尸！

那人毫不犹豫开了枪爆头，却是把乔文喊了起来，“怎么？”

“没事儿解决了，继续……”

结果话还未说完，突然响起砸门的声音。

——枪声把它们引过来了！

“不行！上二楼，快走！”

他们迅速转移，刚到二楼却听见一楼门重重落地的声响。

“乔乔，上楼顶！”

那人先爬上去，却被迎面的丧尸袭击，楼顶全是丧尸！

千钧一发，爆头迸溅的血液溅的那都是。

他赶紧关上那扇门，对乔文摇头，“屋顶全丧尸，没办法了，冲吧。”

乔文换上新弹匣，举起来冲他笑，“走吧，干一场。”

“好。”那人笑着，却在乔文转身下一秒变得苦不堪言，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了。

楼下的丧尸上来了，那人知道没有以后了。

冲上去，火星四溅，枪声四起，乔文看着这比往日还不要命的打法逗笑了，看来是憋久了。

乔文也跟着手起刀落，剁掉了许多丧尸。

索性数量比不上大型尸潮，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到了大街上。

一顿折腾，天亮了，乔文刚要拍肩，却看那人直直倒了下去。

乔文脑袋“嗡”的一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半跪着。

乔文拍着那人的脸，脏兮兮的，“喂，醒醒啊！我看着，你睡之前跟我说一声啊！”

那人眼皮艰难地睁开了，露出快要灰掉的眼瞳，他已经受不住了，眼圈发红，“乔乔，让我看着你，我……被咬了……屋顶上……那个……牙齿可……真厉害啊……”

乔文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全落在那人的脸上，“别睡……”

那人抬起那唯一没有沾血的手替他拭去眼泪，“乖，乔乔不哭……”

“别把你这么……难看的哭鼻子……留在我……眼里……”

“我的……乔乔……从来都是笑的……”

“乔乔……”

乔文的眼泪滚落在那人的脸上，他替他擦干净，他的心快要裂开了。

他不想变作一座孤岛。

乔文语无伦次，“我还在呼吸，你的心跳就还在，你别……”

却被那人拽进怀里，像是离开前最后的气力，他说：“我爱你。”

又一把把乔文推了出去，乔文咽下去的“你别睡”，下一刻就看见眼瞳消失，只剩下眼白，那挣扎起身的人，再不是那人。

他捡起手边的枪，闭眼，睫毛上的湿意化作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啪嗒——”

“砰——”

“嗒——”

泪，爱，一枪，开了一朵血花。

“我爱你，Ferdinand. ”

他忍着泪水埋葬了他的爱人，就在那座桥边。

埃菲尔守着他，很安心。

他终于让这呼吸完全属于自己，因为他没有心跳可以呼吸。

他记得这此后的第一个日出，和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样了，灰尘的洗礼，他在黎明收获一场葬礼。

林余的话，他明白的——

“我爱你。”

所以带着我，活下去。

可以做孤岛吧，缓慢漂移，无数个日出日落里，我继续为你呼吸。

这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旅途。

——Ferdinand，准备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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