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字一发完。

-----正文-----

下午四点的太阳把水波挑染成了灿金色，河道的一旁，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相向而立，乌黑的枪口毫无感情地指着对方，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两人握枪的姿势几乎如出一辙，就连小指不经意抵住弹夹的坏习惯都一模一样。

“中也，三年没见了你就这样对我？”太宰治一边摇了摇头一边从上到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总结似的得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定论，“真是始乱终弃。”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绷紧了全身，随时准备迎接某人的突然发难。

“怎么，难不成这三年不见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太宰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笑了起来，连带着拿枪的手都开始颤抖，“还是说你终于发现自己一说话能把鬼都气死的潜质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

“唉，中也，你都不问问我来这是干什么的吗？”

“我不想知道。”中原中也冷冷答道，枪口始终瞄准了太宰治的心脏。

三年前，废弃工厂。

“你说我们好端端一佣兵组织为什么要接这种活？”中原中也拂开身上的灰尘，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嫌恶，“下面那些吸白粉的臭虫就没一个长成了人样。”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聊天，没想到罕见地没有听到那人接话，不由得皱眉向身边看去，“太宰？”

“……嗯？”太宰治刚刚似乎走神了，看到中原中也探究的神情，眨了眨眼睛。

“我是说，你布防都安排好没？”中原中也虽然心下有些疑惑，但没多去深究。这一次行动尤为重要，基本上集结了组织里所有的精锐力量，他平时大多作为单兵独自突进，这种大型行动理所当然是交给太宰治指挥。

“不过BOSS为什么派这么多人过来？之前蓝鲸那次的行动也没有这么多人吧。”

“所有人聚到一起不是正好一锅端了吗？”太宰治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中也，说不定这次我能如愿以偿呢。”

“你他妈自己爱死不死可别拉上我。”中原中也没好气地说，正欲转身突然又想到来找太宰治的正事，伸手道，“布防图赶紧拿过来。”

“真暴躁啊中也。”

太宰治随意扔给他一张纸，上面标注了此次行动每个人负责的位置。中原中也草草扫视了一眼，从右口袋掏出笔开始在自己的图纸上做标记，“你这人数对不上吧，其他人怎么办？”

“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你先前不是还嫌人多吗。”太宰治斜靠在栏杆上，转头看见中原中也的钢笔，眼睛一亮，趁他不注意直接伸手抽走，“你这支笔借我一下。”

“？！”

“太宰治你有病吗？你拿走了我用什么？！”

太宰治丝毫没觉得这个行为有哪里不对，轻轻松松跳到栏杆上，从二楼一跃而下，“别说那么多了，做事去吧大小姐。”

“草。”中原中也瞪了那人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太宰治靠在平台的支柱上闭目养神，手中转着那支强取来的万宝龙。在他身旁的货箱内放着上百公斤价值千万的毒品，正等着拆家过来验货。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保证这批新型毒品的交易顺利进行，由境外的第三方牵头联系了首领森鸥外，但其实负责交货的毒贩头子根本没有全然相信他们，还派了二十来个自己的人在这边。

身旁传来些许响动，太宰治等着来人走近，再慢悠悠睁开眼睛。

“太宰先生。”黑衣少年在他身侧站定，神情似乎有几分犹豫，“这次的行动，我……”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施舍了一个眼神，开口即是嘲讽，“没点到的都知道自己该滚回去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芥川龙之介的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太宰治已经转过了身走上了二楼的台阶。

“真不让芥川留下来？”中原中也刚布置完众人的位置，他对太宰治的指挥本来也不置可否，但这下乍一听见对芥川的安排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必要。”太宰治瞥了一眼黑衣少年骤然绷紧的后背，满不在乎地说，“这里的废物已经够多了，不缺他一个。”

中原中也虽然大多数时候看太宰治不顺眼，但对芥川倒是比较赏识，便说：“你要是不想用他，倒不如把人给我。”

“给你？”太宰治挑眉，“耍猴戏有你一个还不够吗？这又想找个伴了？”

中原中也本来不想在这当口跟他吵架，一忍再忍终于被这句话激怒，吼道：“太宰治！你过分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那人显然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威胁，依旧笑得一副贱上天的样子。

“叮咚——”

“中也，有消息。”太宰治抬状似无辜地伸手指了指他的裤兜。

“我听到了！”中原中也怒气冲冲打开手机，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是森鸥外发来的短信——“交易提前一小时，做好准备”。

这么大单的生意临时更改时间是很少见的事情，中原中也当即收下玩闹的心思，把手机递给太宰治，问道：“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有可能，我先去A区看看情况，你待在这别动。”太宰治的脸色少有的出现几分凝重，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身回头叮嘱道，“一有情况马上撤退，不用来找我。”

“傻逼才来找你，快滚吧。”

最后一句话着实有些奇怪，其实依据正常情况，按着太宰治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但当时气氛太过紧张，他只觉得太宰治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并没怎么多想。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7：46，中原中也缓缓吸了一口气，把音量调成震动状态，伸出手在耳麦上敲了三下，而后四下看了一圈，翻上三楼的平台，在之前太宰治给他指定的位置上隐匿起来。

17:57。

门外传来了隐约的喇叭声音，中原中也知道这是来验货的拆家到了，他盯着下面正在巡逻的毒贩，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对危机莫名的感知力曾经多次救过他的性命，中原中也手心微微有些出汗，用手指在耳麦上急促地敲了两下，意思是让所有人一级戒备。

17:59，门外传来了约定的暗号声，一楼的毒贩互相对视一眼，上前把门栓拉开，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缝，中原中也右手已经握上了枪柄，时刻准备暴起，他这个位置并不能直接看清门外的人，就在这时，他忽然瞥到了什么，心下一紧，当即也顾不得什么暴露，对着下方狂吼：“别开门！”

——但已经晚了，就在中原中也猛扑过来的同时，门外的人已经将致盲弹丢进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毒贩中间，刺目的光骤然炸开。

中原中也咬牙，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向门口冲去，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某个暗算的人，身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中原中也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森鸥外又发了什么消息，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巨大的爆炸声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响起，无数石块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用以支撑的底柱剧烈地震动着，直接将一旁的楼梯整段砸塌。

中原中也瞳孔陡然一缩，他发现爆炸响起的地方正是太宰治负责的区域！

“太宰！”

浓烟中什么都看不清，他听见身边的毒贩在破口大骂，或是在痛苦哀嚎，中原中也直接一个点射把一个已经红了眼的冲他扑过来的毒贩爆头，借着他的肩膀翻上倒在楼道上的柱子，他记得这里的结构，只要能上到二楼就可以从应急通道过去。

无线电似乎完全没用了，耳麦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传出噪音，而爆炸似乎还在继续。

“太宰！”应急通道已经塌了一半，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考虑怎么冲过去，忽然被赶上来接应的下属一把推开，而同时巨大的石块砰地一声砸了下来，把那人直接压成了肉沫。

“头儿！这里马上要塌了！”

“我知道！你先带着其他人往外撤！”浓烟让可见度极低，中原中也微微喘气。

“太宰先生肯定已经出去了！您……”一旁的下属声嘶力竭地冲他喊着什么，中原中也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脑袋炸成了一蓬血花，白色的脑浆顺着血肉流出来。

“混蛋！”中原中也侧身躲过接踵而来的子弹，向暗处的枪手扣下扳机。

他不知道这次的行动到底是哪一方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来暗算的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咳咳，你听得到吗，太宰！回答我！”

轰的一声巨响，中原中也感觉到自己被石块砸中了，但是并不知道砸中了哪里，他只觉得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都是一片红色。

等中原中也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身上各个部位都缠满了绷带，他动了动眼睛，看到了病床旁的首领。

森鸥外见他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神情冰冷：“太宰治叛变，这次的行动，只有你一人生还。”

阳光亮得有些晃眼，两人依然维持着持枪而立的状态，只是，对比中原中也，太宰治看起来似乎过于漫不经心了一些。

“太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叛徒当死。”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而后笑出了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中也，你确定要跟我比枪法吗？”

在两人认识之前，中原中也一向只使用冷兵器，换言之，他之后所使用的所有武器，都是太宰治教会的。

“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9毫米口径，初速333.7米/秒。”中原中也拿枪的手纹丝不动，“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不过你既然来了，想必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组织内最近到了一批新货，唯一的仓库钥匙现在就在他身上。

中原中也死死地盯着这个三年没见的人，他似乎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相比起最近为了任务四处奔波甚至黑眼圈都重了一圈的自己，他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武装社给了你什么任务？这回不再装卧底了？”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还是说他们叫你到我这里来骗新货的钥匙？”

太宰治轻叹了一口气，难得地语气诚恳了一回：“没有什么任务，也不是因为钥匙，只是我想你了，中也。”

“你放屁！”中原中也要被这句话气笑了，“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把命留在这里吧，叛徒。”太宰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开枪，甚至垂下了枪口。

——但中原中也扣下了扳机。

没有枪响。

“意大利伯莱塔92F手枪，空枪重0.96千克，我说得对吗，中也？”太宰治一步步走近，从中原中也手上拿过了那把没有一发子弹的伯莱塔。

“你他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中原中也有些烦躁。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把枪放回中也的风衣内侧，说：“我想你了，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嘛中也？”

“……”

“这就是你所说的想？”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手上已经多了一柄短刃，正拦在太宰治的匕首下方。

“这不是看看你这三年有没有进步吗？”太宰治完全没有意图被发现的羞愧之心，笑得没脸没皮。

“那我看你这三年可能是活回去了。”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右脚发力猛地弹起，顺势把太宰治踹了出去，同时反手握住短刃，向着他猛地扑过去。正如太宰治所说，自己的枪法确实比不上他，但要说到近身格斗，还没有人能在他手中做到毫发无伤。

以往两人还是搭档的时候，太宰治总是能预判出他的下一个动作，这次也不例外，太宰治举刀侧切，似乎是想以一个刁钻的姿势让中原中也收手。

中原中也后退一步躲过攻击，他知道按照格斗的思维惯性接下来太宰治肯定会举刀横挡，便用上了八分力气往前直接刺了下去，但出乎意料，太宰治这回似乎完全没有抵挡的打算，等他发现那一招只是虚张声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刀，锋利的短刃已经‌‍‍‎‎插‎‎‍进‎‌‎了太宰治的右肩。

中原中也一愣，随即气急败坏：“你这是有什么毛病？”

右肩瞬间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但太宰治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低低地笑着，在中原中也一脸错愕的神情中吻上了他的唇，顺便还在他舌尖转了个弯。

“阿嚏！”

中原中也是被风吹醒的，天已入秋，有些许凉意，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睡在了公园的长椅上，而太宰治那个该死的混蛋显然没有细心到给他披件外套。

但这一觉确实睡得很舒服。

不过……

中原中也快速伸手摸了摸左侧的口袋，当即恼羞成怒——钥匙果然没了。

“太宰治我X你妈！”

他冲着空气大骂，心中除了气愤还有一丝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委屈。中原中也刚一起身，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掉下来了，他捡起来，发现正是三年前太宰治从自己手中要过去的那支万宝龙。

中原中也恨得牙痒痒，也没空去想太宰治微妙的心理，顺着习惯随手把钢笔放进了右边的口袋。

“嗯？”

中原中也皱眉，摸出了口袋里的异物，那是一柄金色的钥匙，正在夕阳余晖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中原中也蓦然想起太宰的话——“我想见你了，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嘛中也？”

“鬼才信你。”中原中也不知道是跟谁置气，忽然恶狠狠地把收进口袋的钢笔扔在了地上，但转身刚走没几步，又转回头，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捡起来。

“白痴！”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