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别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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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熙再回到那出租屋时,东西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原本拥挤的屋子忽然间敞亮了起来,一瞬间他倒觉得不适应了。
他和彭舟都没时间打扫,多给房东打了笔钱算是清扫费,这钱还是由彭舟他哥代为来付的。
他原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和彭舟谈一谈的,结果也没有谈成。
窗帘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之前每一个午后,他和彭舟倒在沙发上喝着碳酸饮料,抢着电视遥控器,互相用抱枕砸对方脑袋的时候,看着没变,但其实已经面目全非了。
风轻轻柔柔的,却也吹动了地上零散着的废纸。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那张,很明显的是彭舟的字迹,像是他写的草稿。
他的字狂放不羁的,写草稿的时候就更加放肆了,字被拉的老长,有时候他写着写着位置不够了又会抢自己的草稿纸用。
每次贺煦都是假装不乐意和他争抢一番,再甘拜下风地让给他,但其实装模作样的人是自己,偷着乐的人也是自己。
可是,以后再没机会了。
他和彭舟一起在出租屋的那些日子就如同这废纸,如今看来已经没有了价值,连缅怀都显得多余。
而他隐秘的未曾宣之于口的喜欢,恐怕也再没机会说出口了。
他再不敢了。
另一边陈皓催得勤,发了好几条微信了,到后面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你上去老半天了,东西都拿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会丢在那儿吧。”
贺煦‘嗯’了一声,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东西了,准备走吧。”
他的脚踏过了那张纸,洁白的纸面留下了他的脚印。
门关上的瞬间的风又将它吹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被吹到了沙发底下,之后便看不见了。
他挂断了电话之后,耳机里的音乐又自动播放了起来,轻缓又低沉,叫人一时间竟觉得难过了起来。
贺煦的情绪宕落,耳边的歌词清晰的像绵密的针刺着他的心脏:
“脱离了名字也不过普通缘分。”
贺煦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这歌倒是应景。
他清楚的知道,他跟彭舟的缘分算是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喜欢的日日夜夜可能到最后从他自己的嘴里说来也不过是一句,没有缘分。
他到今天也没有打电话问候一句彭舟,他们默契般地断了联系,就像之前那些日子里多亲密的关系都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自从贺煦知道彭舟改了志愿之后,他就该清楚了,有些人真的想逃,就没机会再留住了,那些安在他身上所有的借口都失了色,没了意义,那些没说破的话也没必要再说个清楚了,欲言又止变成了三缄其口,贺煦已经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
他没在门口停留多久,太矫情了,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摘了耳机低着头走着楼梯,脚步一步也没停顿。
到了楼底下,陈皓关上了后备箱,转过头跟贺煦说道,“晚上季非凡攒了个局,想着我们班再聚一次。你的Q大离我们这远,除非寒暑假,平时也见不到面了,虽然我也不太乐意去,但是好歹也给个面子吧。”陈皓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挺严肃的,平时最吊儿郎当的人这会认真起来,贺煦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陈皓说得也是,以后都是各自天南海北的人了,离得近的有空还能约一约,离得远了怕是很久都见不到,有些不牢靠的关系说散就会散了。
不,再牢靠的关系也会散的,就像他和彭舟。
“好。”贺煦还是点了点头。
像是笃定了彭舟不会到场,所以他也答应得爽快。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彭舟居然也来了。
……
“我们才子来啦,快快快,快给我们贺煦找个位置啊,来,跟我们另一个才子坐一块儿吧。”贺煦一进门,季非凡就连忙招呼起了他,热情地指了指彭舟旁边的位置。
但贺煦看出来了,这丫是故意的。
统共知道贺煦心思的也没几个,季非凡就是其一,他什么想法贺煦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可惜,他白费苦心了。
这时陈皓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也没告诉说彭舟也来啊。”
贺煦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知道季非凡这人,特能憋得住屁。
他原本想拒绝,但放眼望去也没有其他的空位置了,他看向彭舟,恰巧的是彭舟也看向了他,神色平静,看上去毫无波澜的样子。
贺煦干脆也不扭捏,直接就坐了过去。
可是季非凡还不罢休,他举着杯到了他俩跟前,“一个Q大一个Z大,都是多好的学校啊,不过唯一不足的就是你俩离得远,诶你说你俩平时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寻思考近一点呢,还能做个伴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季非凡这种本事还真是练就得炉火纯青。
贺煦瞥了一眼彭舟,见他没有回应的样子,也不好驳了季非凡的面子,于是提了眼前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各有各的志向吧,有缘自然还会碰到一起的。”
贺煦说这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在打自己的脸,有缘?还能缘吗?
“对对对,我觉得很对。”季非凡在一边狠狠点头,看到贺煦喝得痛快,自己也仰头喝了个精光。
等到目光移到彭舟身上时,他才堪堪拿起了酒杯,“你不用再倒了,我喝光。”他碰了季非凡的空杯,酒杯几秒就见了底。
其实彭舟酒量很差,贺煦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觉得这次的聚会应该不会来,但没想到自己算错了,看到他喝酒喝得这样爽快也愣住了。
他的话在心底绕了千回百回,还是没忍住,侧头问他,“你不是酒量不好吗?”
只见彭舟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贺煦,“以后没机会了,不是吗?”
贺煦竟不知道这句话里是说他的这杯酒,还是说他和自己。
这一来回,大家也都敞开了闹起来了,这里灌酒那里劝酒,没多久好些个人都脸红脖子粗了。
彭舟看起来也有点喝多了的样子,贺煦看不过去,替他挡了好几杯。
每一杯酒下肚,贺煦都在想,最后犯这一次贱了,以后也没这机会了。
“诶贺煦你干嘛啊,我要和彭舟喝,你挡个哪门子酒啊,你是他什么人啊?”嚎的人叫孙骋,平时就咋咋呼呼口无遮拦,这话一出却精准地戳到了贺煦的心事。
他真是什么人也不算,这场散了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彭舟明天的飞机,他就要去Z市了,举家搬家,再也不会回来了。本来他爸妈也不是本地人,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把一起考Q大的承诺当作最后稻草。
他不甘心和彭舟断了联系,他最想要彭舟能留在他身边,可人家不愿意再和他有瓜葛了,彭舟改了志愿,离他特别特别远。
就连现在,他都喝到耳根通红了,听到人家的一句话还是晃晃悠悠地接过了酒杯,他手都拿不稳酒杯,还是闭着眼闷了下去。
喝完之后那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而彭舟却倒在了椅子上,脖子都红了。
“彭舟。”贺煦哑着嗓子喊他。
“嗯。”良久,他才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彭舟听到这话缓缓睁开了闭上的眼睛,但他没有去看贺煦,而是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吊顶的灯刺眼,眼睛被刺得生疼,眼泪好像都快要出来了。
“嗯,可能吧。”彭舟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志愿是你自愿改的,是吗?”
可到这,彭舟却不回答了。
他只是笑了一下,“我已经被Z大录取了。”
这话里的意思,贺煦竟一时不明白,他是逃避,还是肯定,他也猜不透了。
“贺煦,认识你是我最值得庆幸的事情,能和你做朋友,不亏,真的。”
说这些话时,彭舟却看向了他,他的双眼通红不知道是被灯刺的,还是酒喝多喝的。
他说的真诚,贺煦也信了。
“其他呢,就没了吗?”贺煦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这时,门外有人在喊彭舟的名字。
“彭舟,你哥来接你了。”
一时间,忽然好多人都拥了过来,说什么以后没机会见面了再喝一杯吧,说什么祝你前途似锦,说什么你发大财以后别忘了我。
贺煦看着人群里的彭舟,再也没继续追问他想问的那句话了。
他既说不出意味着分别的前途似锦,也说不出他奢求的那句勿相忘。
所以他只是看着彭舟,眼眶也逐渐红了,他没有合适的祝福。
满脑子只剩下那句他从没光明正大说过的,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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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是不才的《不是爱人》,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