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店长凯X奇怪顾客千

-----正文-----

1、

王俊凯第一次见到易烊千玺，是在自家咖啡馆的吧台。

一件长款浅灰风衣，琥珀色的眼，站在他面前。很久，他问了一句。“先生，你要点什么吗？”

那人像是回过神一样，动了动视线，在点餐卡上随意指了一个。

王俊凯低头一看，深秋点了个草莓味雪泡还是大份的。

“你确定要这个？”

碎碎的刘海随着点头的动作起伏，一双眼被遮住，他隐约见那人张了张嘴。“易烊千玺。”

“什么？”

来人抬头看他。“我叫易烊千玺。”

“哦。”王俊凯愣了愣，礼貌笑道。“那林先生你稍等，你的甜品马上就好。”

那次，易烊千玺在店里留了很久。他一个人坐在离吧台不远的窗户边，一口一口吃掉了不合时宜的大量红色冰渣。

阳光照射的玻璃上映着他薄薄的身子，明亮又模糊。

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阳光里消失一样。

-

王俊凯大学毕业之后，就和自己的学弟合资开了家咖啡馆。

因为本身电商专业的原因，他们线上网店宣传也没落下。加之店长都长得十分对头，建立的公众平台上，店主日常磨豆，养猫，教拉花的视频也没少传，这近两年的营业额水涨船高。

为此店内的小姑娘们常调侃，自己的工资一半是靠店长出卖色相得来的。

而她们的店长对此十分“要脸”，不但赞扬了她们“诚实”和“客观”的品质，还高度肯定了店员们乐观积极的工作态度。

“只是……店长，那位帅气的小哥哥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易烊千玺第十次在店内坐下时，小服务员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大阳光下。

那人一身黑，点了杯拿铁看着窗外，浅灰色的围巾摘下放在桌上，露着偏白的颈子。

他手上的拿铁是双倍糖，还加了点奶油。这是王俊凯的倒霉小店员给对方推荐的店长特选。

按店员的话说，因为王俊凯不经常在店里，但凡那人看他没来，点了东西就打包走了。可当他在时，对方就会坐在窗户那个位置看风景。

易烊千玺来了十次，把他们店里的热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几乎都喝了一遍。也就是上次被雪泡冻了，要不冰饮估计还能来一遍。

……所以怎么想都是冲他来的。

“喂。”

易烊千玺抬起头，发现是王俊凯时，神色也毫无波澜。

王俊凯思考了半天，还是吐出了一句话。“……你，认识我吗？”

毕竟王俊凯在脑子里搜了半天，也没找到和易烊千玺相关的信息。

而易烊千玺看看他，只是答非所问看着他手上的那杯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好喝吧。”

他声音很轻，像一阵风都能吹散。

“啊？”

“我只是在想，不加糖的咖啡，应该很苦吧。”

王俊凯看了看眼前的咖啡。“哦，习惯了。”

他轻笑一声。“我以前有段时间想当明星来着，不是选秀，是去公司当练习生。那时候负责人要我们控制饮食，饮料，喏，就这个，纯咖啡，早晨喝还能消肿呢。”

“那后来呢？”易烊千玺问。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王俊凯笑意在喉头间转了转，吐出句调侃来。“我这不开着店吗？”

那人的眼神微微一动，他低头把手上的双倍糖拿铁转了一圈。

“还是加糖的好喝。”他忽然抬头朝他笑，平日有些冷漠的眸子因笑染上莫名的暖意，映着阳光如同一汪水在雪峰消融顺流而下。

王俊凯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半晌道。“……那我下次试试。”

4、

“所以……你给他办了张会员卡？

哟？还黑卡！我们店里什么时候有黑卡了王俊凯？”

许程泽——王俊凯本店的普通合伙人，大学学位证和他印着同专业的学弟。

此刻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他手上甩着一张卡片，印着他们店里从来没有的VIP规格。——据说是王俊凯连夜赶出来的。

许程泽觉得他有病。

王俊凯说。“那个……我只是觉得我们店有必要拓宽一下业务。毕竟，我们这不都要开分店了嘛！”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要开分店啊？”许程泽白他。“我这几天，到处跑出去找店面，你可倒好，给人搞了个VIP？”

“不是，到底哪儿来的小妹妹啊，你就这么快看上她了？当初大学四年，那么多学姐围着你转，我怎么没见你抓一个，是长得有多倾国倾城？”

“嗯……二店长。”一旁小店员，嫩嫩地了句插嘴。“其实，倾国倾城可能不太好形容。应该算是……额，五官清秀，棱角分明？”

“你家小姑娘长得棱角分明啊？”许程泽瞟了眼王俊凯。

后者有些心虚地把眼珠子一转。“那可能……不是个小姑娘。”

“哦，那就是个多了Y染色体的小姑娘。”

他一回头，瞧见两个女店员，头低着，脸红红地在那儿偷笑。王俊凯猜都不用猜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他狠狠叹了口气。“哎哟喂！这世道。”

>>>>>>>>

其实王俊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对这个易烊千玺来了兴趣。

大概……也许，是好奇心作祟？

易烊千玺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人。

哪怕见到王俊凯在店里，他也只是一个人买杯饮料看窗外。

窗外拢共就一条马路，街两边要么小食店，要么烧烤店，根本没什么风景可言。

那人常常一看就是一天。

王俊凯这人有一毛病。对于贴上来的事物，总是兴致缺缺。

可但凡有人不搭理他，他就和多动症发作似的，死活要上去拨弄一下。——易烊千玺明显是后者。

“哎，你今天点了杯美式呀。下次要不要试试店里的新款。”

他端了杯咖啡坐在易烊千玺面前，对方没理他。

“诶，你怎么每次都带了本小本子，上面写了什么呀？”

易烊千玺还是没理他。

三番五次下来，王俊凯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包括对面店里萨摩耶生了只小狗崽的事都给易烊千玺抖搂完了。后者才勉为其难，抬起他金贵的脑袋。

“你，为什么要开这家店？”

“就……喜欢呗。”王俊凯被问的一愣。

“喜欢？”后者皱了皱眉。“可是，不觉得闷吗？开一家店，每天都坐在里头。”

“哦，这个啊。”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以前倒是闲不住的脾气，后来嘛，看着周围的人不是上班就是创业，思来想去，还不如自己出钱开家店，能混口饭吃就好，而且……”

“而且，你长得眉清目秀，还能勾搭几个小姑娘。”

易烊千玺说这话的语调毫无变化，只是眼尾微微一挑，倒像是调侃他似得。

王俊凯只觉得心口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挠了一下。

他下意识身子前倾。本来就近的距离，这下子近到眼对眼，都能瞧见易烊千玺眉心那颗小痣。对方脸颊有个小凹陷，倒像被猫挠的。“你养猫吗？”

易烊千玺浑身一僵，半晌有些紧张得偏过头。“没养。”

“哦——”王俊凯笑着拉开他们的距离。“我倒觉得你可以试试，养只猫，这样你们俩估计会很热闹。”

“我忙，没空养猫。”

王俊凯撑着下巴看他。“那别担心，等你养了，你要忙了，帮你喂呗。”

他这话说的不走心，一如平日里打趣他们小店员似得。易烊千玺却莫名愣住，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小心翼翼看着他。很久，他问道。“那你最近忙吗？”

“啊？”

“这周末，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5、

南方秋季的雨是少的。

特别是深秋，天干物燥，来一场大雨，要么是冷气流下降，要么或者回暖来的几点水汽。

奈何今天是前者。——大雨夹着风渗进人的衣角，措不及防的就是一地冻进骨头的积水和落叶。

王俊凯的店开在大学附近，标准的学生街咖啡馆。

平日里生意就不错。

刚巧当天，附近学校办运动会，一场雨把活动进程冲了个大半，成了落汤鸡的学生便三三两两就来了店里。客人比往日翻了一倍不说，又碰上隔壁传媒公司又办活动，下了一串的单。两百多杯热饮，直线提高了本日的销售额。

“开个店还要废双手，我的天，杀了我算了！”

王俊凯在店里折腾了一整天。

大半夜关店，整个人和死了半条命似的瘫在吧台正面的6人桌旁。

摸出手机才发现有一堆的未接消息，其中一个是个加粗的【老佛爷】。——这是他妈，毕业这两年，隔三差五给他找对象。

【周末下午1点，鸿腾酒店，要准时。】

“哎哟，阿姨这又给你约上了。”

许程泽从吧台边上探头，朝他挑眉。“别的不说，要注意节制啊，哥。”

“闭嘴吧你！”王俊凯一扯把胸前的围裙甩了过去，视线下移，瞥见手机上某两通未接来电时，眨巴两下眼。

“啊哟艹了！”

-

雨天道路是湿滑的，深秋的风带着点入冬的霸道和凛冽。

钻进骨子里的时候，人总是不自主地打颤。

王俊凯找到易烊千玺的时候，那人握着伞看着天。——他半张脸暴露在大雨中，水珠顺着苍白的额角滴落，一动不动，像是个冷冰冰的雕像。

“大黑夜的，这天还能看出个窟窿来吗？”

王俊凯上前将对方的伞扶正。

易烊千玺转过头，却像是没回神似的，盯了他好半天。

“干嘛，没见过长得帅的？”

“……只是没见过大晚上出门不带伞的。”易烊千玺将他拉进伞里，被雨水沾湿指尖冰凉，几乎察觉不出温度。

这家伙这样该不会感冒吧？

王俊凯心里忽然觉得愧疚，道歉的话就冒了出来。“对不起……我真记得你约我看电影来着。只是今天店里是在生意太好，阿程给我按在吧台不让走了……”

易烊千玺没说话。

王俊凯很尴尬，只得问。“那电影……你看了吗？”

“……我没迟到。”

“什么？”

“今天我准时到了，还提早了5分钟。”易烊千玺说这话的时候，将伞移向王俊凯，无数的雨珠砸在上面上啪啪作响，他眉眼平静，却像是下一秒就要碎。

“我记得那电影里有一句话。”他说。“主人公提起他过世的恋人——‘我知道她不在了，只是舍不得。’”

王俊凯看着他，像在望着一片惊涛骇浪，他下意识想逃，却被易烊千玺拉住了手。

“我家在附近。”那人叹口气。“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6、

“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狂热追求者了吧？”

“闭嘴。”

王俊凯低头比较着今天刚购进的几款咖啡豆，白了许程泽一眼。

“你要能少说我两句，就是行善积德了！”

那天王俊凯从易烊千玺家回来，越咂摸越觉得不对。

他算是个对异常事物好奇的人，但有些东西超过临界点就算危险了。

他回忆自己离开易烊千玺家之前，也就是顺嘴，他问对方来本市是做什么的。

对方直勾勾盯着他，说了一句。“我来找一个人。”

“小程啊，要不以后店里那平台的宣传图都用你的吧，我总觉得是我照片太帅糟人惦记了，反正，你这一张脸也长得够妖孽……”

二老板许程泽。天生一双凤眼，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妖孽。

被不怕死的大老板这么一说，当场一把新买的咖啡豆糊人脸上。

“好好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急眼了呢！”

王大老板被咖啡糊的那叫一个提神醒脑。捡着他的咖啡豆，手上却来了通电话。

“喂，小贺，有什么事儿吗？”

“学长，好久没见啊。”对面响起了一阵轻快又熟悉的声音。——贺翔之。是大学小他两届的直系学弟，学生会和王俊凯在一个部门。

“学长，是这样。最近我们这收了两个你的包裹。之前寄到你们旧宿舍了。”

“包裹？”

“是啊。之前包裹信件不都是寄园区门卫箱子里自取吗？你们那届毕业之后，新生都是其他专业的了，旧物堆着没人管。最近学校规范检查，就给分门别类了一下寄回我们专业来了。那东西还挺沉，你看看，要不给你寄过去？”

王俊凯这才记起来，自己大三提前修完学分就全世界浪，几乎就没在自己学校好好呆过。“那成，麻烦你了，我一会给你发地址。”

要说起来，王俊凯大学生活真是丰富得厉害。

他从小就有个明星梦。

小时候给家里拘着，到了大学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在别人大三还在忙着选课时，他已经提前把该修的学分都修完。

于是囚禁多年的一只小野狗，终于进化成一只大尾巴狼。——自己本地组了一个乐队，成日窜悠，校内演出也没少去，把一群系内系外的学姐学妹整地是五迷三道。后来更是隔三差五往外地跑。

其实，他和他的明星梦大概就差了那么一步。

也就是那么一步，让王俊凯在成功找到底气前，让自己母亲给发现了。

于是在某次回程谈判的途中他出了车祸，后来便错过了训练期，连腿脚也落了点小毛病。

一来二去，也就不再做哪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要说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十有八九。

王俊凯这人也想得开。

只不过，当他在相亲现场看到易烊千玺，对方还坐在他相亲对象面前的时候。

他忽然，就觉得有点看不开了……

-

“小凯，你来了啊。”穿着黑色长发的姑娘坐位置上朝他笑得灿烂。

那是他相亲对象林雨桐——他半个青梅竹马，他亲娘死党的女儿。初中出了国，如今回来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王俊凯此刻视线略过了貌美如花的姑娘，直接杵在了平日里一脸面瘫，此刻笑的春风化雨的易烊千玺脸上。——差点没用眼神给人戳出花来。

“小凯，听说你和千玺以前是同学啊。”林雨桐道。

“啊！？”王俊凯没来得及反驳，易烊千玺便笑道。“是啊，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了。”

“大学？”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咬牙切齿。“你什么大学的啊，兄弟……”

“H大。”

“我N大的，你H大，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什么时候合并成一家子了？”

“N大和H大兄弟校，隔三差五还有交换生呢。”易烊千玺笑的宠辱不惊。“小凯，这才毕业两年，记忆力倒是差了不少啊。”

眼前人一改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嘴角扬着露出俩小梨涡，瞧着十分养眼。

自打上次回来之后，王俊凯就有意识得避着易烊千玺。他隔三差五找借口不去店里，没事在外溜达，想着就是人等不到赶紧走了。结果，这还没躲了几天，对方直接找上门了。

那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

倒不是易烊千玺捣了什么乱。相反，他全程侃侃而谈，隔三差五还给他和林雨桐找话题，把他家小青梅被逗得一乐一乐的，搞得王俊凯是来陪易烊千玺相亲似得。

但他这个司马昭，再装也装不成郭奉孝。

“说，你到底怎么来的？”

饭局结束，王俊凯一把把易烊千玺领子提溜起来。

后者眄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拆了吧台上顺来的薄荷糖，在嘴里慢慢嚼。“阿姨给的地址。”

“……我妈？！”

“她来店里找你，找不到人。”易烊千玺嘴里的薄荷糖滚完右脸滚左脸。“许程泽也不在，我就顺便上去搭了个话。我说我是你大学同学，来找你玩的。她就把地址告诉我了。”

这老太太心可真大啊！

他退了两步，和那大过年上庙里给不知名的大佛进贡似得恭恭敬敬给易烊千玺鞠了个躬。“算我求你了大哥，咱俩不熟，你能别缠着我了吗？”

“行啊。”薄荷糖又在他嘴里混了一圈。易烊千玺笑着嘴角又露出两个梨涡，眼神却冷冰冰的。“那你下周要陪我一天。”

7、

说起来，王俊凯此生没坐过过山车。

至少没坐过这种九百多米，上天不算还要入地下水的过山车。

他很少来游乐园。

小时候去，因为低血糖在海盗船上甩地脸发白。他老娘就再也不肯让他玩任何游乐项目，并且命令禁止他来游乐场。

而一周之后，他被迫站在过山车检票口，听着一排迎风而过的惨叫，忽然觉得易烊千玺是地底下阎王爷派来要他命的。

“我们能……换，换个项目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我的圆梦之旅啊。”

——我可去你的吧！

王俊凯当场就疯了。

-

一周前，自打和易烊千玺做了约定之后。

王俊凯就和平日一样过着磨磨咖啡，算算账。

没了那奇怪的定时蹲点。他看着那易烊千玺“专属”的空位子，竟然还会有点不适应。

当然也就那一点。

日子照过。期间王俊凯还和他的小青梅又看了场电影，两人相谈甚欢，顺便约了下一次。

然后“下一次”还没到，易烊千玺就先来了。

易烊千玺来的那样有些不同，一改往日的沉闷——穿了身红色的连帽衫，黑色口罩，配着最新款的限量鞋，像是分分钟要上场来个街舞battle。

王俊凯倒是没多在意，只是好奇地指了指对方身后背着的琴盒。

“你还弹吉他啊？”

“学过两个月。”

“哦。”王俊凯收拾好东西走了人。易烊千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临走前，破天荒地和店里两个唧唧喳喳的小店员说了声再见。

“今天还挺热情的啊。”王俊凯调侃他。

“更热情的你还没看到。”

易烊千玺说的实话。——那天易烊千玺拽着王俊凯在游乐园一路披荆斩棘：什么可怕他玩儿什么，什么刺激他来什么。王俊凯才被鬼屋吓得滋哇乱叫，魂还没归位，就被他不怕死的拽上了本市号称与旗山游乐园齐名的过山车；接着他亲妈还没问候完又在跳楼机上忽悠了两遍。

等他们俩齐刷刷面目长白两人一脸惨白的从机器上下来，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彼此，宛如难兄难弟似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俊凯许久没这么疯了。

两个人折腾到临近傍晚，他倒在游乐园长椅上喘气，易烊千玺忽然把吉他一背。“走，王俊凯，再陪我去个地方。”

-

入夜的海滨。

以高高的柱形像为圆心，四周都是海边灯火通明的霓虹闪烁。

老旧的广场被遗弃多年再次被一群新鲜血液占领。——踩着滑板而过的少年，街角吉他弹唱的艺人，吹着口哨叫好的人群，构建了它全新的骨骼和肌理。

易烊千玺闯入人群里时。

王俊凯站在外头，像是看见了一道的模糊的光。

四周都是震耳的音乐，站在呐喊的人群中，那人双唇抿着，眼中尽是少有的亮色。

王俊凯见过斗舞，却从没见过易烊千玺跳。

没有裁判，各自battle靠的是技巧与耐力。

人群的尖叫随着易烊千玺的第一个FLARE被推上了新‎‎‌高‌‌‎‍‍潮‍‎‍‌，野地，低鸣的音响，人群的呐喊，灯光交织斑斓割裂开的诡异世界。

像是将火与热情尽数装进空壳，用尖叫炸开，于是整个世界绚烂异常。

王俊凯抱着易烊千玺的吉他，站在人群外觉得手脚发麻。

像身体某处沉寂血液，漆黑沥青般滴滴答答落下，被火星一点就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

也许他该上去，站在那个位置。

像是某种下意识的欲望，他单脚抬起——似乎就这样离开地面，再用力朝前，他下一秒就能踩着某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成为猎杀恶龙的勇士。

他的刀，他的枪，他的一切狂妄与肆意就在前方……可后脚踝的一丝痛感如雪骤降。

顷刻间，摇摆挣扎的火星子熄灭。

王俊凯抱着吉他楞在原地，直勾勾看着舞台。

直到台上音乐停止，四周一片嘘声。

易烊千玺输了。

在对手本该体力不支的前一刻，他放弃了比赛。

他沉默得走下来，抽走王俊凯手上的吉他。

“为什么不上来？”

“我……为什么要上去？”

“是啊……”他听到易烊千玺一声嗤笑。

他从未见过，那人的刻薄。

易烊千玺是沉默的，像冬日结冰的湖；易烊千玺是疯狂的，像是过山车瞬间耳畔呼啸的风；易烊千玺是热烈的，如同舞台中央跳跃的鼓点。

而此刻，他变得古怪，背脊绷得僵直，像是全身都处于应激状态的动物。

他拽着王俊凯往外走，手心滚烫，却不知怎么整个人都发着抖。

王俊凯一路任由对方拉着。

直到他感觉到拉着的手力气却越来越轻，王俊凯听到易烊千玺狠狠地骂了一声。“混蛋……” “你他妈混蛋！”

易烊千玺红着眼回过头，一把把吉他摔回了他的怀里。

下一秒，毫无章法的吻落了上来。

易烊千玺像只受伤无措的动物，胡乱啃咬，被咬破的唇让王俊凯尝到一股子血腥味。

王俊凯终于回过神将他推开。

后者退了两步，浑身没了力气似的险些摔倒，他攥着心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再抬眼的时，他冲王俊凯笑了起来。

“你知道城市和人的关系吗？”易烊千玺眼里通红，嘴角却扬着。

他说。“我想，我该走了。”

8、

深秋雨季的咖啡馆里人总是少的。

秋末的最后一场雨。

偶尔人推门而入，伞面上的雨水夹带着风滴滴答答落了一。

这天，王俊凯和条死鱼一样瘫在吧台上戳冰块。

他把视线落在墙壁上某个悬挂着的吉他上，面色愁苦地宛如庄稼欠收的农民。——毕竟那天之后，易烊千玺就再没出现过。

主要他没事被人啃了一口，始作俑者拍拍屁股跑了，他回过神还没地儿说理去。

他怨哪，他恨哪！他又怨又恨哪！

门外响起一阵铃声，王俊凯猛地抬起头。

“王俊凯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老板，你又买了什么？”

“谁知道啊。”王俊凯没见到想等的人，脑袋啪得摔在桌上，掏笔签字，快递一递。爱谁谁，帮我拆了。”

百无聊赖的店长，脑子长毛。他干脆把墙上易烊千玺的吉他拿了下来，靠在沙发上继续他的怨念。怀里，皮质的琴盒已经磨损，打开是浅棕色的吉他，他拨了两个音发觉音色几乎是准的。只是边缘缺了一小块，似乎被人仔细磨平过。

“哎——老板，这是你的大学相册诶，我们能打开看看吗？”

估摸着就是前一阵他学弟贺翔之说的那个包裹。王俊凯摆弄着吉他，摆摆手。“啊……随便。”

“老板，你们那届颜值都挺高啊。”

“还成吧，马马虎虎的就一个个都没我帅。”

想他大四出车祸，拄着拐杖做的论文答辩，回去就折腾复健的事情，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所以这毕业照上根本没他的人。

王俊凯拨弄着吉他随手弹了两个和弦，调子缓缓的，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小店员的讨论声。他弹了一阵，忽然感觉一阵窒息，那种感觉并不来自心口，而是……

明明不属于他的吉他，他却弹得异常得顺手。

停顿的手指拨出一个古怪的尾音。

“……老板？这照片上的人怎么那么像平日里来找你的小哥哥啊？”身后传来小店员的呼声。

他回头。

——那是本比较薄的册子，和这本毕业相册不同，没有印着学校的校徽。

这是跟着那本厚厚的毕业相册一起寄来的，如果王俊凯能见到原始的包裹，他就会知道，这个快递的寄件初始地是H大。

是了，他学弟说过，他有两个包裹。只不过因为寄过来于是就放在一起了。所以相册有两本，一本是他们毕业时的照片。而另一本。

女孩们指着相册上的一页。“你看，这是你们的合照吧？”

目之所及是两个少年人，他们并肩站着，他们眉目含笑，有些亲昵地勾着肩膀。

冲破某种桎梏，在某个时间汇聚在一起，如同拥挤的波浪在海面掀起巨浪。

人们总爱称之为命运。

——我们是大学同学。

视线掠过桌边的吉他，那角凹陷处被人写了一个行小小的英文。——leo。

——不小心把你吉他磕坏了。顺手给你加个logo。

——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啊？

——你喜欢什么？

——街舞。

——你猜我喜欢什么。

“老板，你没事吧？！”

大量画面涌进脑海，大脑像是有什么猛的炸开。

一把抓起吉他站了起来，他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往外走。小店员从身后冲出来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是了，他要找人问问。找那个始作俑者，找那个忽然闯进他生活里的怪人。没什么，他只是有点疑问而已，想问问这些突如其来的的记忆源于何处。

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

他要找易烊千玺……

头疼欲裂，那些蛰伏的怪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张牙舞爪地咬开懵懂无知的记忆，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恍惚间，车辆的鸣笛声响尖锐由远而近。

那一刻，王俊凯听见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透过那飞驰的车辆，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冲破了时间，一道光似的落进他的怀里。

——我喜欢你。

>>>>>

“王俊凯——！”

序、

C城的春季是温暖的，度过寒冬的枝头开满了早春的樱花。

H大是C城的标志性学院。

而樱花，成了点缀这个城市的一点柔软颜色。

人间四月，落在路边的花瓣似血，化在柔软的一点阳光里。

易烊千玺在新生接待处看见王俊凯的时候，后者笑着从身后拎出了一个清秀的小男生。

“你，是交换生袁何故的……家长吗？”易烊千玺看着他，冒了满脑子的问号。

王俊凯却笑了，薅着矮了他一头的交换生的脑袋，道。“不，我是他队长。”

-

有人说上了大学就是人生的一道分叉口。

你可以浑浑噩噩度过四年，也可以朝目标一路往前，亦或者……成为一个成年疯批。

大二那年的后半学期，王俊凯在N大组了个乐队。

乐队成员五个有三个是他拉来的，一开始混得如鱼得水，却在半年后走了个贝斯手。

N大历年录取线极高，没人听过有人高考进来只是为了玩乐队的。

他们的贝斯手袁何故，因为家里的压力，当年申请了H大交换生，通过远离N大的方式直接退了队。

本以为乐队就要这么散了，谁知王俊凯却跟着他的小学弟，哼哧哼哧地来了H大。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大三就修完专业大部分学分的学长，当年就选修了一门古典戏剧欣赏，自然是不怕挂科。

来了就是想劝他学弟回头是岸。

于是易烊千玺对王俊凯的第一印象，除了起初的一点惊讶，就只剩下了麻烦。——一个能为了请人回乐队，就跨越南北两地的奇葩，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而当易烊千玺这个学生会会长，将新生安置妥帖，回头看着身后跟着个一个笑脸盈盈的大尾巴狼时。他觉得心里的预感应验了。

“千玺，听说你是在校外住的，能帮忙推荐个学生公寓不？”

H大和N大的校卡是通用的，这意味着，王俊凯可以在H大的食堂吃饭，可以在H大的图书馆看书，更能在H大的澡堂洗澡。但是H大的宿舍他是不能住的。打地铺都不行。

王俊凯阴错阳差成了他的对门。

想来，真真是孽缘。

-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住进公寓的第一周，王俊凯无所事事，除了每日打扰他学弟上课，灌输心灵鸡汤。

剩下的时间，就是折腾易烊千玺。

他买了把吉他，大晚上在屋里弹。

易烊千玺自主听力听一半，黑着脸敲门进去的时候，后者一双桃花眼弯着，一脸无辜。

“千玺，你是想学吉他吗？我免费教你啊。”

老实说，易烊千玺是不会弹吉他的，小时候因为父母希望他有一技之长学了点街舞，后来在他有了点心思的时候，又以学业太重为理由，掐灭了他的愿望。

而这个秘密，在见到王俊凯之后，成了颗摇摇欲坠的水滴。那双眼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眯起来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颗虎牙，像是把一颗心放在空气里捧着，也不担心掉下来，就等你去接似得。

“我不喜欢吉他。”

“那你喜欢什么？”

“街舞。”

-

来H大的第二月中旬，王俊凯带易烊千玺去了一次音乐会。

一年一度的C成音乐节，来自四海八方的音乐爱好者齐聚。

在粘腻的汗水和爆炸的尖叫中，整个世界在燃烧。

易烊千玺从没见过这样疯狂的时刻，所有的灯光，鼓点，歌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他的心似乎都被吸引了进去。

那种感觉很神奇，浑身在躁动，让易烊千玺第一次产生了上台的冲动。

他从忘乎所以中回过神来，回头找王俊凯时，却发现他哭了。

王俊凯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紫红的灯光将他的脸照的透亮。

他们并不是两个人来的，一起的还有他连拖带拽的学弟袁何故。

“何故呢？”

“……走了。”

四周声音太大，他只能看清王俊凯的嘴一张一合。那双眼里像是蒙上了纱，沉沉地透不进一丝光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王俊凯死缠烂打的小学弟其实并不是来做交换生的，他本人早就想退出，不过借由这次机会，正式和王俊凯以及他的乐队划清界限罢了。

毕竟没有人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又不是人人都是王俊凯。

从一开始，王俊凯的期盼就是空的。

他的乐队没了。

四周尖叫的人群，易烊千玺看着他拨开人群一步步向外走去。

那时的王俊凯像是个迷路的人，整个人颓唐地弯了下去。

易烊千玺忽然有些无措地回头，台上台下热烈依旧，狂欢的人群鼓噪的音乐。没人发现王俊凯，更没有人因为他的离开而失去热情。

易烊千玺只觉得心头被人擭紧。

他几乎慌张地朝着王俊凯的方向追了上去。

“王俊凯！”

他拉住了对方的手。

“你不是说叫我学吉他吗？！”

“什么？”

声音太大，那人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皱起眉头。

易烊千玺握紧他的手，用尽全力大喊出声。“你！教我弹吉他！”

“啊？”

“我说吉他！”易烊千玺忽然扬起嘴，笑了起来，眼里闪过明快的神色。

“教我弹吉他吧王俊凯！”

眼中映着五彩的光，像颗透明的琉璃珠子。

他们站在狂欢的人群之中对视着。

那瞬间王俊凯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

2、

说起来，当年王俊凯劝人归队的计划失败之后，就没有留在H大的理由了。

奇怪的是，只要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

那年的H大几乎哪里都有王俊凯的影子。

“学长，你怎么还不走啊？”叛徒学弟天天调侃他。

王俊凯也找不出理由。

思来想去大约是他们N大是标准的北方理工学院，一棵参天大树在宿舍区，夏天招虫，冬天掉毛。而这南方的H大依山傍水，山光水色，让他有些流连忘返了。

于是他就每天每天去骚扰易烊千玺。

可王俊凯他闲，易烊千玺却不闲。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学生会会长，以前偶尔见见面就算了，现在忙了根本没空搭理他。

但王俊凯开窍啊，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素质——直接去学生会帮忙了。整的自己和个外编人员似得，还是没五险一金没工资的那一种。

之后学生会的人看他都熟了，见照面还能打招呼叫“学长。”

一日一日，这个冒牌学长在学生会地位日渐稳固。

一日一日，易烊千玺却见到王俊凯就越发地满脑门官司。

“你到底要干嘛？”

终于有一日，易烊千玺把这句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那时，王俊凯正帮着他整理资料，听到他这话也不急。嘴角一弯，朝他露出俩牙来。“今晚去看场电影吧。”

——活像个拐卖人口的。

-

大学生活大约能分成两类。

一类整天都没事儿，一类成天忙的都是事儿的。

易烊千玺就属于后者。

那天天上下了瓢泼大雨。

却冲不灭一种‌‌‍男‎‍‌‎‍男‍‎‎‍‌‌‎‍‎‌女‎‎‍女‍‌‍‎‌的热情。

万众瞩目的情人节。学校大广场架起了大话筒，食堂门口开了表白墙，广播里隔三差五的大情歌小情歌不带重样的循环。四周都洋溢着情侣恋爱的酸臭味。

易烊千玺上了晚课，临时被辅导员叫去整理后半年的活动名录。

撑着伞到宿舍门口才想起了什么。

他着急地一路小跑，雨水把他吹得浑身湿透。

到电影院楼下，电影已经开始快一个小时了。

空荡荡的电影院一楼大厅，只有王俊凯一个人坐在那儿。他抱着个小爆米花饮料，看着小荧幕上的电影预告，缩成孤零零一团。

易烊千玺心头倏地软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今天辅导员临时找我有事。”

“嗯。”王俊凯没说什么，只是塞给易烊千玺一杯饮料，转头去了售票处。

空荡荡的等候席上落下他伞面上的雨水，杯子里的饮料是热的，易烊千玺打开喝了一口，被甜到牙疼。

王俊凯走了回来。

他手上多了包刚买的纸巾。抽了张，伸手擦了擦易烊千玺额角的雨水。“下次我得在你办公室抽屉里加两把伞。”

“还好我没让你陪我去游乐园，要不看着一群人玩，我估计你来都见不到我了。”

易烊千玺下意识退了一步。

“怎么了？”

空荡荡的大厅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易烊千玺觉得有些古怪的情绪冒了出来。

他不是个容易交往的人。

不是说他脾气多差。

而是从小父母的耳提面命，让易烊千玺成了个自持又冷淡的家伙。——每日定时起床，看书，休息，完成固定的学习目标。有人说，易烊千玺就像块木头疙瘩，还是放在冰箱里冷藏了的那种，又硬又闷，散发着老古董似得寒气。

可那寒气的木头疙瘩，却经不得人用手小心翼翼捂着。暖呼呼的手捧着搓着，日经亦久，他心里就越发地难受。

“王俊凯……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

易烊千玺不知怎么说，只好偏过头。

下一秒，王俊凯上前扣住了他的后脑，他们的距离几乎瞬间为零，背后是小荧幕电影的播放声，嘴唇在几乎相触的位置堪堪停住。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

一楼的拐角处。他们暴露在堂而皇之视野里。

也许玩手机的店员一会就会抬起头。

但他们却谁也没有动。

彼此注视着对方的视线，呼吸交缠，泾渭分明，像是两条遥不可及的平行线。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整个大脑被清空，什么也来不及想，身体僵硬地像块木头。

“情人节约人出来，会是什么理由。”

许久，王俊凯拉开他们的距离，脸颊擦过他耳侧。

易烊千玺终于回过神，一把将他推开。

-

有些记忆都是被珍藏进大脑里日久弥新的宝物。

就好像很多年后，你回忆起那个名为心动的时刻，那些画面被时间储存着，上了柔光，倒放重映成为了极致绚丽的毕生难忘。

王俊凯来H校的那年，校内出了一桩大事。

说是，有人擅自闯入学校广播室，在上课时间，用公用广播，向心仪的女神念了一封又臭又长的情书。

那天正好是校园开放日，校长和一群外校领导在礼堂开会，直接吓得话筒都掉到了地上。等行政主任杀去广播室，砸开从内反锁的大门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

气的逼着学生会发了好几条的警告书。

有人录音统计了一遍，情书接近一万字，堪比小论文。

内容事无巨细，差点成了流水账。

那故事被口耳相传成痴情男追求女神的感人爱情。

只有易烊千玺一个人知道，他是怎样从礼堂一路冲到广播室。空荡荡的播音室，他一颗心还没落下，却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间，被某个人抓进了楼梯的角落。

【如果我念的这封信你能听到，你能否信我一次？】

那时，王俊凯看着他，笑的像个考试满分朝家人炫耀的孩子。

易烊千玺已经躲了王俊凯将近一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他用“不过一时冲动”拒绝的傻子，竟为此给他写了一整篇的情书。一字一句记录了他全部爱恋的点点滴滴，甚至规划了他们的未来。

易烊千玺被禁锢在墙壁缝隙之间逃无可逃。

【你曾说，对于我而言，这个城市不过是一个落脚点，只要愿意随时能抽身离开。所以你不信任我。可城市和人的关系真是如此吗？一个盖章，一个证明，一幢楼房。不对，都不对。

对我来说，只要有我所爱的人存在，那座城市就是属于我的城市。】

【所以你愿意爱我吗？】

【你愿意成为我在这座城市的理由吗？】

广播里的话似乎言犹在耳。

王俊凯的呼吸贴着他不过几寸，滚烫地喷在他皮肤上快要烧起来。

“易烊千玺，我喜欢你。”王俊凯言之凿凿。

易烊千玺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下一秒，王俊凯低头，撬开了他的牙关。而易烊千玺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是张开手臂颤抖着拥抱了他。

3、

说来，人与人的相处，总会有些细枝末节渗透到彼此的生命中。

久而久之，连呼吸都刻下了彼此的痕迹。

也许记忆会骗人，但那些痕迹却从不骗人。

王俊凯在易烊千玺大学闹腾的那几年，把彼此养成了1+1成3。

——易烊千玺这个喝咖啡不加糖的人，被王俊凯硬生生逼成了糖奶双份；而王俊凯鞋磨坏了两双，是街舞社和易烊千玺一起练的；某人的宝贝吉他被磕坏了一个角，让始作俑者易烊千玺小心翼翼磨平了，还在凹槽里写了个Leo。

后来王俊凯问，你怎么知道我英文名。

后者一脸淡定，在某APP上戳开了某人主页，上面大喇喇挂着某人的自拍和ID，下面是几首他的自弹自唱。排除恋人滤镜，易烊千玺扪心自问，甚至好听。

所以，王俊凯被某知名公司选为试训生的时候。

易烊千玺听着他主页的歌，弹着王俊凯的吉他，忽然被某个笑的像朵向阳花的人扑在了草地上。大太阳底下，易烊千玺似乎看到了某只猫科动物摇晃的尾巴。

“我去半年，全封闭训练，半年之后才能和你联系。”

“千玺，你会不会想我。”

“易会长易会长，我觉得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哎！算了，要不我不去了吧。”

半月后，王俊凯被某个一脸嫌弃的人打包装好扔上了去S市的车。“滚！”

易烊千玺塞着耳机在检票门外看着王俊凯。

后者委委屈屈回头望着他一眼，他隔着玻璃朝易烊千玺比了一个心。“那你等我回来！”

太阳照着布满玻璃的检票口，夏末午后折射的光，将视线打地模糊又不真实。

那时易烊千玺看着王俊凯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脸颊一阵湿漉滚烫。

他低头嘲笑了自己一声。“有什么好舍不得，才半年，他就回来了。”

是啊，只要半年，他的心上人，就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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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王俊凯醒来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他偏过头，看见正坐在他病床边玩游戏的许程泽。

已经是午后，阳光斜斜地漏进窗子。

“他呢？”

许程泽瞧了眼王俊凯，努了努嘴。“隔壁病房呢。”

-

打开房门时，易烊千玺还睡着。

那人在病床上小小蜷缩成了一团。他手臂的点滴液还在向下落，脸上几块被纱布包裹着，皱着眉，似乎睡不好。

——还不是你发神经忽然抓着个吉他跑马路上。要不是他一把把你拽回来。你命都没了。

午后的一点风带着点凉透了进来。

王俊凯在易烊千玺身边坐下，他伸手触了触易烊千玺输液的那只手，有些凉。

恍神间，床上的人动了动。

“你醒了？”

易烊千玺转动眼球看了看四周。

他嗓子哑着发不出声音，王俊凯只能依稀辨认出对方似乎在问‘你没事吧’。

王俊凯摇摇头。

他将易烊千玺扶了起来，伸手给他倒了杯水。保温壶里的水是旧的，不热，就剩了一点温度。

易烊千玺拿着水也不喝，只是哑声道。

“……吉他，坏了？”

“嗯。”

是个肯定句，危险边缘，没人在意那冷冰冰的物件，于是它落在地面被车轮碾了个稀碎。

“不能修了吗？”

王俊凯摇了摇头。

空气里沉默了下来。

病房里只剩风扬起窗帘沙沙的声响。“额……一会，小程送我们回家。他开车来了。”

王俊凯将手上的被子放回药柜上。

易烊千玺低着头，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一截白而单薄的脖颈。

“医生说你脚上不算太严重，没伤筋动骨，但最近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我认识个朋友，开餐馆的，最近想办法让他给你送几次。免得你楼上楼下走不方便。”

“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吗？”

王俊凯对上易烊千玺那双泛红的眼，愣了愣。

脑海里的记忆是鲜明的，细枝末节还带着余韵，就像刚刚放映完的电影。

那是部被加密的“电影”，有着只属于王俊凯才知道的情节。

电影里的某个镜头，是王俊凯在训练的中途偷偷给易烊千玺打过电话。

可那通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母亲的消息却先来了。

——那个叛逆晚来了十几年的人，因为训练的事情在电话里家人大吵了一架，顺便破罐破摔还和家人出了柜。

所以，王俊凯母亲是知道易烊千玺的。

王俊凯手机里存了无数张他和易烊千玺的照片，只是在车祸之后手机不翼而飞。

毕业那年的答辩，他被好好修养为由，有意无意断了和大部分人的联系，手机号码换成新的，社交软件密码申诉，折腾半天革新下来陆陆续续也只加了几个重要的人。

易烊千玺自然不在考虑之列。

所以向来疼爱他的母亲为什么一反常态地逼着他结婚，又会糊里糊涂糊里糊涂放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同学”来他的约会地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忽然觉得想笑。“我都想起来。”

“我都记起来了了。”他看着易烊千玺，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那些和你相处的日子，回程出车祸的记忆，还有很多，虽然不大清晰，但隐隐约约都记得了。所以，我想我也记得你了，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怔怔睁大双眼。

王俊凯看着他，像是望见一本残旧的书，在大火里燃烧着。

那书上面每一寸都刻满了王俊凯的名字。而那双眼的主人为他走过了春秋，在茫茫的人海里，不知花了几年几月的时间才找到他。

可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王俊凯微微垂下眼。“易烊千玺，我想，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说地缓慢又残忍。“我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很清晰，就像是真的。

不，应该说它们的确是真的。而且……太多了——我们一起生活，你教我街舞，我半夜唱歌吵得你来打我，大事小事，多得有些数不清。对于人来说，我想，只有极其重要才会连这些小事都印象深刻。所以我想我曾经一定很珍惜你，因为哪怕车祸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喊的也是你的名字……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这里是空的。易烊千玺，我想我并不喜欢你。至少，不像曾经那样喜欢。那些记忆很真，却不是我的。”

那个王俊凯是个疯子。张扬又勇敢。

会在夏天为了跑乐队搞得灰头土脸，在天桥上弹着吉他吼着自由万岁。

会给播音员跑了一个星期的腿，霸占了播音室的钥匙，就想要为了给最爱的人年情书。

而他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咖啡店的小老板，成日得过且过，等着哪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爱出门，只要一个剧烈运动就会旧伤发作一身冷汗。

故事中人的悲欢离合不过是一纸荒唐，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我想，他很爱你。可我不是他。”

他看着易烊千玺，像看着一团熊熊烈火终于烧成灰烬。

那颤颤巍巍的火焰在一场风里扑得一声熄了个干净。

“我知道了……”

“抱歉。”易烊千玺低着头，整个背脊绷直，像是浑身都在克制。“能请你……出去吗？很抱歉……打扰到你，所以，现在，你……你，出去……”

王俊凯朝他伸出手，指尖在堪堪触到对方发尾处停了下来。

他点点头，走了出去，关门上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玻璃落地声。有人哭了，先是压抑着，接着透过一声呜咽爆发开来。

那天，屋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王俊凯他靠在门外，听着那声音一遍一遍。

-

听说，人在遇到危险时，总会下意识保护住重要的东西。

有时候是身边的至亲，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记忆。

也许在生死一瞬，曾经的王俊凯将他易烊千玺保护了起来，藏在心中，藏在了一个谁也触碰不到的脑海深处。

于是，易烊千玺安全了。王俊凯带着那些他们最珍惜的记忆和感情，消失在那次回程的路上。

而他，是那场意外里被余下的空壳。

廊上风带着凉意，吹过王俊凯的脸颊。

他转过头，看向过道外的大树。树被风吹过，枯叶随着秋风沙沙落下。

再过不久，就要入秋了。

之后就是寒冷的冬季，然后崭新的春日又要来临。

他看着那些垂落的叶子，伸手想握住些什么，蜷起的手心里却空空一片。

他还有漫长的一生要度过。

也许他会在未来的某天，找回那个曾经失去的东西，带着那些情感和记忆，一起回到那个人身边。

至于何时，谁也不知道。

终、

易烊千玺离开的那天，A市下了一场小雨。

雨后的地面湿润，被初生的阳光照射着发出一点缝隙中的水光。

入秋的天气是清爽的，连雨后的风都透着点凉。

那天王俊凯进进口了一款咖啡，指挥快递从车上将货运下来的时候，收到了许程泽新店敲定的消息。

小店员不小心打破了吧台的玻璃杯。

小姑娘们一脸委屈地和他打马虎眼，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声算了。

在他几公里之外，登机口，一个背着行李的青年，慢慢走进检票口。他包里放了一本相册。

在入关前，青年回头看了一眼A市的天空，雨后的天空一碧万顷。

飞机从机场升起，掠过A市的上空。

掠过某家小咖啡店。

那天店里的人不多。

王俊凯做完事靠在门口的座位上休息。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加密相册。里面是一张合照。眼角眉梢还带着少年气的人肩并肩，眼中尽是不可复刻的旧时光。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迷迷糊糊趴在座位上睡着了。

屋外树叶纷纷扬扬落下。

忽而被风卷起，飞向不知边际的远方。

-

那些记忆终将逝去，那些爱情终将遗忘。

那些曾经的岁月，一起肩并肩微笑的日子。

也将渐渐模糊，成为斑驳心口的痕迹。

可总有过去证明他们来在过。

就像季节周而复始。

就像你我相遇分离。

就像曾几何时，你如此爱我，也曾为我过写过一篇。

万字情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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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本就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东西

就像七年之痒

你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忘记了你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只是不爱你了。

文里的小凯我把他设定成了类似的情况，记起了记忆，却依旧没有获得那份情感。

至于结局其实是个开放性的。看各自理解。

希望姑娘们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