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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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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断不断,容易魔障

-----正文-----

趁着程透去内山采买,程显听准备把垮掉的那半边屋子翻修一下。

开始他没打算求助“七目村啥都会”花匠,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横七竖八的梁梁柱柱,大致计划一下。一方面当初师徒俩睡到同一张床上去本就是因为屋子没修缮,暂时凑合,眼下程掌门也醒来有段时日了,再不提分开睡的事总感觉有点不像话。

还有就是,同床共枕,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入眠实在太难割舍,当断不断,容易魔障。

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就要入夏。几个月前程显听回归校场,无惊无险连着稳胜好几场,程透一连跟着去了几天确认他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的,才勉强放下心来,由着去了。可见凡事到了神秘的程掌门那里总有个例外,虽然空手画符这个还是施展不出来,但“修为越高越受压制”是看不太出了。

程透一时又有点生气,早干什么去了。

再过个把月,到秋天时师徒俩也算来岭上仙宫三年了,日子过得总算是略显安定下来。

俩人每隔三天各自去一趟校场和万卷仓,程大掌门又出名了,现在有人特意绕开他去校场的时间,尽管输给他并不会伤得很重。不过,从前的辛苦也给师徒俩落下了毛病,到阴雨天时,总有一个人腰疼或胳膊疼,被药师戏称为半残师徒。

手头有余钱的日子,程显听嚷嚷着要吃好的,趁着徒弟去内山,他到程透屋头准备先把床挪出来。挨着墙放的床榻积攒了层灰尘,他嫌弃地吹掉些,手上垫着抹布用力一拉,最里面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程显听自言自语道:“坏了,不会把哪儿掰掉了吧?”

索性一口气直接把床榻挪开,他猫着腰钻进去,发现掉在地上的是一本手记,原本应该卡在没完全倒的那半面墙和床间。塌陷下来的屋檐正好挡住了那片地方,让这本手记奇迹般的没有淋雨受潮,除了老旧而泛黄,甚至没被虫蛀过。

程显听把那手记捡起来,封面上书“不眠集”三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和自己那狗爬字体截然不同。他一乐,心道主人还挺有‍‎情‌‍‌‎趣‎‍,自己的手记本还像模像样起个名字。

藏在这种地方,显然是这房子的某任主人有意留下来给后辈瞧的,程掌门当即就选择放弃修缮房屋,拿着不眠集信步走回自己屋里,坐下翻开。

这本名叫不眠集的手记详细地标注了日期时辰,日有记之,篇幅不长,但称不上言简意赅;中间夹杂了大量的信笔题词和寥寥几笔勾勒的山水画。程显听看了几页词画,觉得手记的主人大抵最开始没有想到要把它留给旁人去看,才会如此随性。

词令几乎没有涂改,尽是一气呵成,读来主人也是个文采斐然的才子。他们师徒俩初来乍到时曾感慨过路分舵主将这屋子前任主人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当真是造化弄人,不想有天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同曾在此屋檐下不眠的人见字如面。

程显听翻回到第一页,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赶在天黑前,程透回来了。他把零零碎碎的东西先放回厨房,探头去找程显听。自家师父极不雅观地翘腿坐在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瞧着一本什么书。程透调侃道:“书生和狐仙的故事就是看不腻?”

程显听把手记举起来,给他看封页,眼睛都不离开上面的小字,“从你那屋头床缝里找到的。”

青年一看不是本书,皱眉说道:“人家的手记你看什么呢?”

“塞在那儿就是藏起来等人找的嘛。”程显听辩道。

程透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不眠集,快速地过了一遍,眉心更拧几分,问说:“在我那屋里发现的?”

程显听点头,刚要伸手拿,被青年一把拍开。程掌门委委屈屈,刚要张口,程透把手记举到他眼前,不客气地说道:“我那屋子塌掉两年多了,就算有个屋顶半遮住也不可能半点潮都不受。你看看这纸页,边边角角都是平展的,怎么可能是藏在那儿有些年头的东西。”

“再者,我那屋是偏房,花匠说过第七人独来独往,他住在这儿时偏房肯定是空的。床是路分舵主在我们来前准备的,难道这手记一开始是藏墙里的吗?”

三言两语就把自家师父说得眯起眼来,程显听思量片刻,觉得徒弟分析得甚有道理。这不眠集是近日才塞进来的可能更大些——毕竟,他家那副四面漏风的样子,找个俩人都不在的时候,直接跨过篱笆从废墟的缝隙往里塞就行了啊。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程显听的兴致,他把不眠集抢回来翻至刚才看到的那一页,头也不抬道:“管他呢,塞进来不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到的,够我打发些时间了。”

青年想想也是,一本手记还能成精害人不成,遂便由着师父去,自己到邻居家招呼人来帮忙了。七目村向来有福同享,程掌门除了心疼他徒弟自己,但凡有其余人帮忙,他老人家金贵的腿是不会迈入厨房一步的。

这一顿饭带上了陆厢,以无名派为纽带,结义姐弟情义缓和不少,就连花匠私下里都开始怀疑自己前段时间是不是真的疑神疑鬼过头。不过她还是没和陆厢讲太多,大抵是抹不开面子。

关于师徒俩突然发达,七目村众没人多问一句怎么回事,尽管他们对于程显听不是人这点并不知情,但皆能隐隐感觉他不是个等闲人物。

嗨,小小七目村儿里,又有哪个是等闲之辈?就连目前唯一一个身份有点端倪的花匠都是飞花逐浪门的弟子呢,能安然混到此位,几百年前这些人都是干啥的,说出来兴许各个让人目瞪口呆。

几个人美滋滋开完荤,帮着收拾残局。程掌门虽然不是人,但是个“人精儿”没错,有旁人时他才不拿不眠集,干坐在旁边看。有时候他让人感觉像是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无比心安理得地看别人忙活。

程显听看这本手记是如饥似渴、废寝忘食,连对着灯火看书费眼睛都不嫌弃了,大半夜地一面揉眼一面翻页。程透走到他跟前睨着手托下巴的师父,悠闲问道:“还不睡觉?”

“我准备今天晚上把它看完。”所谓灯下观人添颜色,他家师父本就生了一张没得挑毛病的脸,暖色下垂眸的样子,使他陷进阴影里的半面并没有温和起来,反倒有些薄情之相,说不上来的违和。程透不声不响,抬手暗灭了灯,幽幽道:“您慢慢看。”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青年自顾自地上床睡觉。程显听坐在黑暗里懵了须臾,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大抵同沉迷侠客逸闻的热血少年差不离。他莫名觉得有点丢脸,摸黑洗漱罢在床榻上平躺着考量半晌,翻了个身搂住程透。

青年吓一跳,朗声道:“你又干什么!”

其实程透这一嗓子才让想事情出神的程掌门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一翻身就不由伸手了。他面儿上稳如泰山,实则故作镇定道:“写不眠集的人提到过一次陵宏,但他在岛上太久了,没法根据这个判断手记是何时所作。”

青年没被他绕进去,锲而不舍道:“那你这是干嘛。”

“我……我冷。”程显听干巴巴地说着,继续转移话题,“开始记录的尽是琐事和一些校场记录,里面大量提及了一个被他称为‘焦’的人,还有另一个,比焦出现的频率低点,被称为‘柔’。”他贴着他的耳朵,气息很轻,“听着感觉像是女子单名是吧。”

程透皱眉说:“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程掌门理直气壮,“既然是近日才放进来,当然要反推一下那个人的目的啊!”

青年显然对这事兴趣不大,推开他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半坐起来,拿手背贴了贴师父的额头,嫌弃道:“快立夏了你还冷,别又是要生病。”

程显听赶忙拉下他的手睁眼说瞎话,“刚才一阵窜堂风。”

青年瞪他一眼,又躺下来,小声道:“胡扯八道。”

早晨练剑回来,刚走到后院门口,便见程显听举着不眠集兴冲冲地跑出来,指着一行字给程透看,“看这段!’‘姓焦的大抵是根竹竿托生,处处与我抬杠。’”翻过一页,程显听继续读说,“‘可每至末,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极是,名不虚传。’听见没,这个焦是姓。”

程掌门又极快地翻到另一页,手指头点着上面的一个字,“这个‘秦’是姓无疑,从内容看,不眠集主人同那个‘柔’也并没啥异常亲密的感觉,照此推断,这个‘柔’肯定也是姓了!”

“所以呢?”程透面无表情道。

程显听异常兴奋地合上手记,“小傻瓜,柔这个姓多稀少啊,要查是谁不一下轻易多了!”

程透眉角一挑,“你给自己找点事做挺好的,要查东西记得去万卷仓。”

几日以来,程掌门把厚厚一本不眠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闲着没事就扯着青年非要给他讲,如数家珍。

他发现不眠集刨去日常琐事,剩下的几乎全都在和在一个姓焦的、一个姓柔的人计划做件什么事情。有趣的是,所有日常琐事里都没有焦和柔的参与,只提及过一次陵宏与一个秦姓人士。至于这件事具体是什么,做成了没有,不眠集主人并没有明说,程显听觉得不一定是他有意隐瞒,里面有些篇幅较长的,两页间内容的衔接上有点儿问题,像是中间那页后来被撕去了。

他对不眠集有了新看法,也许主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把手记留给别人看,是阴差阳错下被人拿走筛选过了,才塞进墙缝的。

真是越来越有趣。

程掌门摩拳擦掌,他家徒弟也乐得他瞎忙活,至少比无所事事要强。虽然青年本人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兴致寥寥,但还是仗着幼年时“见多识广”给他指点江山,“给你个方向,我知道凡间有户政门就姓柔,虽然比不上容氏,但我们平头老百姓嘛,对政门关注总是多一点。”

他陪着师父去了趟万卷仓,程显听是第一次来,他按着高架上的小木牌寻觅半天,也没发现一本儿跟政门有关的书。倒也不奇怪,仙家与政门虽并不对立,但眼下世道里,都是有些嫌弃对方的。这些当然不会放到台面上讲,但明里暗里总能流露出不少。

程显听非常失望,刚想叫徒弟撤退,扭身看见青年远远立在门口,和身旁一个面目温和的高大男人相谈甚欢。青年面带微笑,很轻松地倚着朱红门框,时不时点头,认真听着男人在说什么。

登时满屋墨香成了醋酸,程显听弯起嘴角三步并两步过去,不动声色就把徒弟挡在了自己身后。

陵宏却是能猜出这东西是哪路人物,立刻施礼道:“程掌门,久闻大名了。”

程显听当然也不傻,有模有样地回了,皮笑肉不笑说:“久仰座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程透还不了解自家师父毛病,瞬间就闻出了火药味,偷偷把他往后拽去,抢先说道:“近来对政门之事有些挂心,我们本想到万卷仓来找找有关联的书,可惜没有。”

陵宏哦一声,往里走了几步。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地下有蒲团,上面一套茶具,旁边堆满了书,他冲师徒俩笑笑,回说:“万卷仓里确实没有,但关于政门的,我倒是有些。”

那些单独堆着的书数量其实也不少,但陵宏看都不多看,驾轻就熟便从里面抽出两本书来,走回去直接递给程显听,嘴上说:“拿回去慢慢看吧。”

程显听心道你还挺了解程透,知道他对这个其实根本没兴趣。

“多谢。”程掌门接过书。

程透在一旁问道:“书籍不是不能带走吗?”

“这些是我自己的书。”陵宏微笑着解释道,“后面都没加盖万卷仓的红印。”

此间事了,师徒俩告别陵宏道人,溜溜达达地回七目村。当天晚上程显听又看书看到半夜,程透把灯给熄灭,他隔了半晌又掩耳盗铃,毫无意义地蹑手蹑脚点回去。如此反复几番,程透气急,索性不管他自己躺下了,程显听怕灯晃他的眼睛,一手捧书一手拿灯,坐在外面看开。

等青年睡完一觉又醒过来时,程显听竟然还在外面看书!掐指一算都三更天了,程透恼了,大声喊道:“程显听!”

正巧在喝早已凉透的茶水,程显听被这一嗓子吼得措手不及,手一抖全洒书上了。他手忙脚乱地赶紧把书提起来甩甩,万幸的是,字似乎都是拿千年墨写的,遇水不散。

程显听抻着脖子稳住屋里那位,手上一页一页翻过,检查着都弄湿了多少页,“马上!我马上就睡!”

如今徒弟直呼师父大名愈加肆无忌惮,程显听回回理亏,不好发作。他把书页凑近到灯下往后翻着,茶水浸透的最后一页只湿了一小团,匀在一个小巧的名字上。

这名字不知为何令程显听有些在意,他不知不觉又坐回椅子上,举着书看了起来。

笔者行文辛辣有趣,对待仙政两门的态度却是棱模两可。只是在这一页里,他写到那年有两位名门娘子选择了迈向仙门,一个与人结为道侣,另一个,做了关门大弟子。

他说这对当年的政门来说是件极丢面子的事,差不多相当于两位公主出家当了尼姑。因此两人在政门家谱中的名字都被剔除出去,更莫提今后如何沉浮。只是前一位公主曾名满人间,他个人很是欣赏,因此存下私心,决定为她芳名书下一笔。

水渍不偏不倚,正晕开在“秦可竽”这三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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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想说:今晚在外站被读者狠狠批评了,她说得比较不客气,口气看起来还比较怕我生气……我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虽然我确实性格不好——怎么说吧,我不但一点都不生气,还有种两眼一黑和“终于来了”的平静安宁感。我以前写散文,养成的一些习惯至今还契而不舍用在写小说的时候,我自己也意识了在尝试更改,不然也不会把没有写完的夫夫外出取材发上来。一起写作的朋友们也好,都知道我性格有问题很少会狠狠批评,创作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自杀干预手段,他们不敢骂我生怕我一个想不开就崩了……乱七八糟叭叭了一顿,就是想说,如果这篇文让你感觉不够好,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哪里不够好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一定能在下一本,下下一本就改掉,但一定会听到所有人的声音并且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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