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番外
-----正文-----
某年的某一个节,二月十四日当天。
屋里的地暖开得很足,但翻过身时,被子的缝隙钻进一丝不寻常的寒意,搅合得程显听睡意渐消。他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心道自己睡还是冷,瞥了眼窗帘没拉紧的缝隙。
外面天光一地洁白,乍现眼前,带着吐息都有了些凉意。大雪不知何时染白了天地,一夜换颜的静谧里掺着惊喜。程显听光着脚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有点无奈地笑起来,原来是下雪了啊。
程透昨天晚上接了个韩仕英的电话,被急匆匆地拉去帮忙了。果然是夜不归宿,忙到现在的可能性不大,指不定是整组人扯上他这个编外又上哪儿开小差去。程显听拿起手机刚准备给青年打个电话,凑巧微信震动,过来一条新消息。
点开一看,是程透发来的照片。韩仕英和霍雀挨在一块儿笑弯了眼睛,两人拿手背比了个“耶”,凑到镜头前的,是对儿明晃晃的大钻戒。
程显听呆了两秒钟,回了条语音给韩仕英,“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性命攸关的事?”
片刻,韩仕英发来张小狐狸的卡通表情,打字回道:“小叔叔回去啦。”
程显听把手机扔回床上,半气半含酸地嘟囔,“倒好,你大早上的秀恩爱秀得人尽皆知,搞得我情人节早上独守空房。”
说道这儿,程显听蓦地愣住,他琢磨了半晌,后知后觉想到。程透一大早上发过来张韩仕英和霍雀的钻戒照片,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觉得自己浑身毛都炸了个遍,暗道幸亏脑子转得快,连忙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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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点差行了。”程透握着手机还没说完,韩仕英和霍雀凑过来叽叽喳喳道:“发哪儿去了发哪儿去了!赶紧撤回啊!”
程透看着对话框上的“程显听”三个字,揉了揉眉心,“发我师父那儿去了。算了,反正你们也没打算不告诉他。”说着,他重新点开图片,转发给底下那行的“韩仕英”,“成了。”
韩仕英搓着手道:“我要把它换成头像!”
程透与霍雀同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霍雀这才收回目光,冲青年郑重道:“不管怎么说,昨晚添麻烦了。您不来,我们还真不一定能解决。”
话音刚落,程显听的声音幽幽传来,“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性命攸关的事?”
两人一起看向韩仕英,后者摊手,露出那张略带狡猾的笑脸,“看来程老师是误会喽。”
霍雀面色沉重,火上浇油道:“程先生,再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今天是情人节。”
程透略显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好了,事情已了,我也赶紧回家去了。”
“那后续再有什么事电话联系。”韩仕英忙道。
“我看你们组里迟早得给我发工资。”程透笑笑,跟她们挥手道别。
等青年的车开走了,霍雀伸了个懒腰拉开她们的车门,边打哈欠边说:“下着大雪忙了整夜,累死人,赶紧回家。”
韩仕英却不急,在旁边托着下巴,幽幽道:“小叔叔手误把那张照片发到程老师那儿去,今天可是情人节……”她再度露出那张意味深长的狡猾笑脸,“精彩极了,我看今天肯定有好戏看。”
“关你什么事!”霍雀一把把她按回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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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半个上午过去了,程透仍然没有到家。
程显听心急如焚,想着回家回家,不会是回他家去了吧!他隔过半晌就趴在窗台上探头看看,车没有影子,大抵是天太冷了没人出门,雪地仍是干干净净,只有几行脚印车痕。程显听紧张地瞥了眼被他放在桌上的小绒布盒子,又看看窗外。他左右犹豫了须臾,过去一把抄起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两枚戒指,上面镶嵌着的宝石看不出材质,像雪似的纯净,随着光折射出紫金色的光泽。程显听坐在沙发上盯着戒指看个没完没了,心腾腾腾狂跳不止。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
向来与慌张无缘的程显听把那个盒子开了又合,合上又开,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自言自语道:“择日不如撞日。”
这么说着,程显听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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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常。
程透一面开车,一面扫了眼黑着屏的手机。
相当反常。
临近中午,程显听还是连个电话都没有。估摸着不是做贼心虚,就是在等着什么。程透忍不住想给他打回去,又铁着心就想看看这东西要做什么。师徒俩莫名其妙地较上劲来,等红灯时,程透看着副驾驶座上精心包装好的小盒子,忽然俯身过去拿起来,几下就拆掉了彩纸。
道路上几乎没有积雪了,想来早上起床拉开窗帘,见到满地洁白应该是件惬意极了的事。好在明天仍会下雪,不算错过。
绿灯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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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声音吓了程显听一跳。他慌慌张张地把手下才烤好的蛋糕又摆弄一番,转身先发制人道:“怎么才回来?”
程透的绒线帽和围巾上都落了细雪,程显听见状倒了热茶过去,顺手接过他取下来的围巾抖着,嘴上说:“又下雪了?”
“恩,还挺大的,你没发现?”程透抿了口茶,回答说。
程显听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大雪纷飞。他有点心虚,回答说:“我在烤蛋糕,没看到。”
餐桌上放在刚抹好奶油的蛋糕,屋里有着淡淡的香甜气息。程显听走过去端起蛋糕,“你回来的还挺快,还没做完——”
他转回身,正看见程透举着个打开的盒子,天鹅绒步上放着闪闪发亮的钻戒。程透撤步,单膝跪了下去。
青年缓缓、缓缓地抬头凝视着他,足足隔过半晌,才沉声问道:“你愿意同我共度余生吗?”
他看到程显听端着蛋糕睁大了眼愣在原地。他的呼吸半滞,眼底的错愕,在久远到恍若隔世的从前都会令程透惶惶不已。可是如今恰似天地骤远,心如明镜。他知道他的答案,一如既往。
程显听一把将程透拽了起来,他把蛋糕塞给他,简短道:“你咬一口。”
这倒是有些出乎青年预料,他刚要将手里握着的戒指盒放在桌上,程显听腾地夺了过去自己攥在手里。程透挑了挑眉,咬了口蛋糕咽下去,发表意见道:“齁不死你。”
程显听揉了揉眉心,“再咬一口!”
青年听话地又咬了一小口,牙齿终于如程显听所愿地硌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低头,蛋糕胚里露出半个银闪闪的小环,是枚戒指。
望着青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讶然,程显听重拾得意。他刚要张口,程透蓦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程显听那还没来得及全露出来的洋洋得意顿时僵在脸上,伸手就去拧他的脸道:“你笑什么!”
此话一出,青年笑得更起劲儿,一边推他的手一面笑得停不下来,“你烦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把戒指往蛋糕里塞,我要是整个吃嘴里了你难道要我吐出来吗!”
程显听果不其然老脸一红,咳嗽声强作镇静解释道:“你懂什么,我这是老派。”
程透不理他,自己足足乐了半天。眼瞅着程显听老脸都快挂不住了,才凑过去拉了下他的手,含着下巴从下往上看他。
“笑死我了,”程透努力平复着呼吸,睨着他的眼里仍是掩不住的笑意,“你吓我一跳。”
程显听把戒指取出来,拧开水龙头洗着,“你才吓我一跳好吧,突然就跪下了。”他拿着冲干净了的戒指重新走回程透身旁,低声解释说,“这是我还没找到你的时候做的。用了很小块儿我和你的骨头熔在一起,可以穿透三界六道寻找对方的踪迹。”
“然后你就把‘用骨头做的戒指’塞进吃的里?”程透弯着眼睛故意道。
程显听不答,拽过青年的手就要往他指头上套,程透却飞快地缩回手,板起脸道:“不行,我刚才可是跪下了,你也得给我来一个。”
话音刚落,程显听单膝跪了下去,望着他说:“时间赐我以永恒的生命,而你令我心永不止息。”
他把戒指戴在他手上。
“我愿意同你共度余生。”
程透突然在戒指上吻了一下,“愿郎君千岁千岁千千岁,与我长长常常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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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只是给了我永恒的生命。
而他已经拥有了他应该见过、拥有的一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
程透。
终于,终于。能够听到千大数人虔诚的小殿下,也许终有一天会圆满法身。尽管他们会在无限的时间里以无限的生命相伴。但当,无限行至尽头,终得圆满怎会使人遗憾,我会替你,替我,替所有有情众生欢喜。
法身的不死不灭,使他能在真正的永恒里,永远注视着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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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后一段可以不看成正文,是改编自我和友人的谈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上来,请有缘人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