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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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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雨

大概不那么童话(

-----正文-----

画雨人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就以画雨人自称,这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下雨时画些莫名其妙的画作,也可能只是他自己编的一个头衔。总归没人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大家就都这样叫他,背地里也唤他雨呆子。

画雨人平日里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总爱坐在破烂的屋檐下,看着南边的天。他可以那样坐一天,坐到影子从右面绕到左面,面前的白纸却仍是白纸。如果下雨了,他就用笔蘸着雨水研的墨,在纸上涂抹,小雨用淡黛,阵雨就一团一团的,大雨就是连成一片的浓重墨迹,看不出形状。与其说是雨,倒更像滚滚乌云。他把画好的画挂在墙上晾干,再收进木箱子里,等到没有雨的冬天,就趁着天气好的日子拿出来翻晒。别人家的屋顶上晒着的是粮食,他就铺开一张一张的画,用石头压着,自己坐在一边看天,到天边泛红再收起来。

画雨人没有错过任何一场雨,可那木箱子就好像没有底一样,从来没有被装满过。

画雨人倒也不在意,只是一天天等着,画着。

后来,村镇变成了城镇,平房变成了楼房,画雨人失去了他的屋檐。往后,他就把家当搬到公园,接着等他的雨。他背着他的小木箱子,里面放着他的笔、纸、墨和砚台,然后就坐到长椅上,坐到影子从右面绕到左面。他看着天,但是天被树枝和楼房咬食,不再完整了。

画雨人向往常一样,在雨里作画,但没有了挡雨的屋檐,雨水从树叶的缝隙滴落,把画纸上的墨色冲洗了个干净。

于是画雨人病倒了。他背着他的小木箱子,昏倒在回家路上,额头滚烫。旁边花店的丫头撇下工作把他送到了医院。等他醒过来,窗外又下起雨。他想下床去,刚一起身就一阵头晕,又倒回病床上,只得麻烦花店的丫头拿来他的小木箱,再去外面接一碗雨水。

花店的丫头打开走廊的窗户,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过了许久只接了个碗底。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和冷雨冻的她直起鸡皮疙瘩,她放下碗搓搓手臂,然后去水龙头接了一碗自来水。

画雨人铺展开画纸,就着那碗水研墨,墨条与砚底摩擦,可研出来的墨一团一团聚集在水底,没办法混合起来,好像一团团黑色的油。画雨人只得作罢,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渐停的雨,和仍然昏暗的天,长长叹气。

画雨人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一病病的极重,又恰逢多雨的天气,他躺在病床上,错过了一场又一场雨。等到他终于背着他的小木箱,准备出院的时候,正好又下起雨。

他背着小木箱走出医院的门,沾了雨水的瓷砖湿滑,他不留神又摔倒了。陈旧的小木箱终于到了它寿命的尽头,磕在门口的台阶上,直接散了架,画着各色墨迹的纸张飞了满地。画雨人仰躺在地上,不想再起来。

有人捡起落在雨水里的画纸,画纸上成朵的墨迹被雨水晕开,奇异地显露出人的形状。挥着长袖的人翩翩起舞,时而绕行,时而旋转,时而高高跃起。那是雨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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