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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好不容易从陈金魁那座孤零零的岛上离开,王也灰头土脸,像是常年待在监狱里终于刑满释放的前嫌疑人,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感动得热泪盈眶。一瞬间觉得自己跟小说里勇敢聪明的烈女差不多。宁死不屈,不顾一切从强抢民女的土匪手里逃出来,一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开心得不得了。结果因为没钱吃饭不得不露宿街头,碰到自己的真名天子——一个忠厚踏实的小伙。

没头没尾忽然想到这里,王也浑身都起了细碎的鸡皮疙瘩。不了不了,他在心里不断拒绝,忠厚踏实这词儿实在靠不住,现在老实人可不是个好形容——它往往表示这人除了老实简直一无是处。当然,按照如今经常出现社会新闻来看,目前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便是这人是个潜在的或者在逃的犯罪分子。

还是别太老实比较好,万一是个犯罪分子就难办了。

王也顶着一双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粗糙而武断地下了定论,丝毫不觉得不老实有什么不对劲。几个月没碰的手机被他从口袋里随便摸出来,黑色手机壳上蒙了一层隐约的灰尘。王也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按下按键开机。随着屏幕逐渐亮起,王也瞧见了几乎全满的电池格。

啧,看来陈金魁不是想象中那么没分寸,还是很有点眼色的。

王也不无庆幸地想。下一刻他顺手开了数据流量,几秒后手机像是被按下什么诡异的开关一样,开始无比疯狂地嗡嗡振动,无数条微信消息雪片似的涌进来。王也眼睁睁看着手机瞬间卡死,微信绿色图标右上角的红点不过一眨眼就变成了99+。

靠,是哪个孙子?王也咬牙切齿。

等到手机终于慢吞吞反应过来,王也才手指一动点开微信。老爹、老妈、亦哥、杜哥,甚至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傅蓉。傅蓉干脆把好友申请当成聊天方式,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语气越来越急躁。一个个的像是商量好一样全都在问他同一个问题。

“你人去哪儿了?”

王也皱着眉上上下下左看右看,有点不太明白。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手机又像是中病毒一样突然不受控制地振动。这次他有了点心理准备,然而当他看见信息里挤满了来自有名字的号码和不认识的号码的成百上千条短信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有点发憷。

王也随手点开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一条一条翻看。

“王也,我是傅蓉。”

这是这个陌生号码每条短信写在最前面从来没变过的一句话。傅蓉的短信消息内容大同小异,起初语气还算是平和,说话也比较有条理。到后面便开始混乱,一股焦躁直冲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不安。王也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回复,傅蓉却先打进来了。

屏幕变成来电显示的瞬间,王也隐约瞧见了短信里“诸葛”两字。

“王也,你终于接电话了!”隔着听筒傅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儿了?”

王也招架不住,刚想要回答,却听那边继续道:“算了这个不重要。诸葛青,他是不是和你在一块儿?”

“没有。”王也沉声,有点不安,“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傅蓉语速有点快:“我出暗堡后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他走的时候说要回家,飞机两个小时就到。可到现在都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连他回家没都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别是出事了吧。我还以为他和你在一块呢。”

“不是,我这边有点儿别的事。他没和我一起。”

王也干巴巴回她,抓着手机站在街头,一时有些茫然。大楼的窗户反射出一片耀眼刺人的白光,斑马线前的人三三两两凑成一帮,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只等着红灯变绿。金色的阳光和往日一样舒坦温柔,拂在身上一片诱人的暖洋洋。然而王也的内心却奇诡地静默下来,所有奔腾的血液刹那间凉透,连傅蓉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没有察觉。

开往北京的高铁一路疾驰,穿过层层叠叠的铁路线。车上网络质量差劲,王也的消息便也发的慢一些,他盯着手机老半天转动的圆圈才消失。直到给所有人的信息都写好答复,王也才冷静下来,琢磨出一点不寻常。

诸葛青一个大活人好端端不见了。像这样自家人不见了的大事,一般人早就报警的报警,着急的着急,电话打个不停,怎么诸葛家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傅蓉都想得到联系比诸葛青更高明的术士,没理由术士世家诸葛家反而不知道。甚至连担任家人保镖的脑积水三诸葛都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王也的手指在诸葛青的号码上悬空半晌,终究没有按下去。他把手机锁了屏扔进口袋,闭上眼睛,一头钻进内景里试图问一个答案。身体条件反射向后葛优瘫,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死人。

诸葛青这货过得咋样?

一个玻璃珠子大小的球飘起来。王也瞪着一双眼看了半天,确认没搞错。他费了点功夫才把那个球打破,然而得到的信息却顿时让他产生一种被欺骗的错觉。

衣食无忧,健康平安。

靠,根本没有什么看的价值,亏我还用了点太极。王也一阵不满。既然诸葛青过得挺好,那他人在哪是什么情况诸葛家想必都是知道的。

大概是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和傅蓉说吧。王也放下心来,给傅蓉回了个消息。

“你问问诸葛青他家里,他们肯定知道。”

傅蓉的短信过了几秒出现在手机上——

“我早就问过了,都不知道。不然我还干嘛找你。”

王也眉头一跳,当即准备再问一次内景。这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内景里偏偏什么都没有——字面意义上的没有。没有小小的光点,也没有滚动的火球,更没有他想要的任何一个答案。熟悉的茫茫虚无像海洋一般静静地包裹着他。

王也皱着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这是诸葛青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没心思再和傅蓉继续,也顾不上宽她的心,只草草说完诸葛青人没事便不再理会。

诸葛青,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王也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从高铁站走出的时候还在心里盘算着。

北京的夏天像个蒸笼,温度奇高地皮发烫,能把人活生生烤‌‌‍‎成‌‍‌人‎‌‌干。诸葛青虽受不了这种燥热,却偏偏生了个闲不住的性子,硬要拽着他去这里去那里到处乱跑。

“我说祖宗,这大热天儿的你就非得出去不行吗?”王也一脸无奈,“别怪我不提醒你啊,这儿太阳毒,可不是好玩儿的。”

诸葛青不以为意,笑眯眯道:“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还是出去走走比较好。再说,我来都来了,老王你这个地主不作陪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我可是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解决了问题呀,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嚯——”王也拖长语调,“你还好意思说,一脚踩瓶子上差点坏事儿的是谁啊?”

诸葛青有点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笑道:“那不是我没经验吗。”

“我也没经验啊。”王也理直气壮,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幸亏冯宝宝在,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

诸葛青灵光一现,找到了反驳的新思路:“那张楚岚还是我推荐的呢。四舍五入也是我帮你解决了问题啊。”

“得得得,您说的对。” 王也哭笑不得,举白旗投降,“您要去哪儿?”

诸葛青兴致勃勃道:“南锣鼓巷。”

王也一脸一言难尽:“也就骗骗你们外地人,全是旅游团,人多价格也贵。干什么非要去当冤大头。”

“瞧你这话说的。”诸葛青对此并不赞同,“来玩嘛,就是图个高兴,价格不重要。”

“成,随你开心吧。”王也戴上棒球帽,“走着。”

诸葛青长着一张风流潇洒的脸,嘴巴又甜,几句话就能把人迷得找不到北。王也一路看着诸葛青从五十岁阿姨到五六岁小朋友撩了个遍。

“您这魅力还是收收吧。”王也无可奈何,“整条街的人全都五迷三道了。”

诸葛青眯着桃花眼笑:“哪有。您王道长还不是不为所动?如此道心坚固,山人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也白眼一翻:“又拿我寻开心不是?”余光瞧见街边排着长队的奶酪店,又道,“要去买吗?我记得你说想吃双皮奶来着。”

诸葛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道:“想吃。”

王也瞧了瞧熙熙攘攘的人群,转头指着一棵树嘱咐道:“你就站那儿等我吧。我去排队就行,大热天的别再中暑了。”

诸葛青不和他争,从善如流。

等到王也端着圆口纸盒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树下一群小孩子围了一个半圆,诸葛青坐在树台上微笑着说些什么,全然一副放松的平和姿态。王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诸葛青。察觉到他的目光,诸葛青几句话周围的孩子们便散开了。

“一会儿功夫不见您又开始了?”王也把手里的双皮奶递过去,“给,你要的。”

“谢谢老王呀。”诸葛青接过去眨眨眼,“刚才和他们聊了聊你,都对你可感兴趣了。”

王也把几颗红豆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都说啥了?”

诸葛青看着王也笑:“我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别人考清华大学是为了找工作,你是为了出家。说实在的,我很小的时候还想着将来是去清华还是北大呢?后来我知道了,我这水平也就只能想想。”

“嗐不提当初。”王也也笑,“这不下山了吗。”

“他们问我,你为什么要出家?”诸葛青笑了笑半真半假道,“我说因为他是个神仙呀,下凡只是为了渡劫。渡完了劫神仙自然就要遁入空门回到他来的地方去了。”

王也抽了抽嘴角:“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还不到家,差远了。搁我这儿的得意洋洋秀什么呢。找机会练练过关了再说吧。”他拾掇拾掇把手里的空盒子扔进垃圾桶,状似无意道,“说起来你好像很会和小孩儿相处啊。”

诸葛青笑起来:“我比白大不少,从小就是我带着他。”

“你挺喜欢小孩儿的吧。”王也随口道,“看你刚才和他们说得挺高兴。”

“喜欢,小孩子很有意思。白以前也这样,什么都好奇。”诸葛青点头同意,又问,“老王,你呢?”

王也想了想叹口气道:“谈不上,也就那样吧。我是家里最小的,不太会照顾小孩儿。”

诸葛青嘿嘿一笑,手臂一伸勾住王也的脖子,调侃道:“来,王也小朋友,叫一声哥哥。哥哥照顾你呀。”

“去去去,我比你大。”王也假意不满,“当哥哥还上瘾了?”

诸葛青不以为意,笑得越发开心。

“唉老青我说你没事儿干拖着我喝酒干嘛。”王也放下杯子,苦着脸求饶,“我酒量不行。”

酒吧里晃动的彩色灯光蛇一样贴着人们的皮肤舞动,不高不低的音乐流淌成一条河,蜿蜒着漫过膝盖。诸葛青坐在凳子上,半个身子倚靠着吧台,嘴唇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水色。一只高脚杯被他握在右手手指间轻轻晃动,还剩小半杯的酒水带着点隐约的青蓝,和他垂落的长发映在一起。

闻言他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王也,不满道:“怎么出来玩喝个酒怎么还这么费劲啊。”

“您饶了我吧。”王也无可奈何,“这是一回事儿吗?”

诸葛青垂着眼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却答非所问道:“老王,我想吃橘子。”

“你想吃啥能买的我肯定买,但是七月没橘子。我也变不出来不是?”王也把诸葛青手里的酒杯拿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要是想吃西瓜那没问题。出门儿就有店,这会儿正好西瓜多。”

诸葛青眯着眼笑:“是不是我现在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买?”

王也摸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喝醉,模棱两可道:“太贵的不行。你也知道,我挺穷的。”

诸葛青噗嗤笑出声,咳了咳道:“开个玩笑嘛。怎么可能让老王你总破费。”

“嗐我就那么一说。”王也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走吧?咱们在这儿挺长时间的,也该回去了。”

诸葛青像是头脑打结,竟然想都没想便毫不怀疑地跟着王也迈开了步子。王也拽着他的手腕,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放心地念叨:“我说你这狐狸,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了。今天幸亏是我,要是别人怎么办,想都不想就跟着走,你胆子挺大的啊,不怕碰上人贩子被人给卖了?”

“我脑子又没问题。”诸葛青的声音有点低,隔着夜风传进王也耳中,“再说……就是知道是你我才愿意跟着的。”

王也一愣,认命般叹口气:“你酒店在哪?我送你回去。”

诸葛青张张嘴声音含含糊糊。王也凝神听他嘟哝半天,半个字也分辨不出来。该不会说的方言吧?王也挣扎半晌,终于还是放弃了这条没有前途的路。

幸亏诸葛青两条腿还算稳不至于平地摔。王也心想,就是脑子有点晕乎,可别喝傻了。

“老王,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诸葛青又出声了。他半眯着眼有点迟钝地环顾四周,疑惑道:“我记得……酒店好像不在这个方向。”

王也拿头脑不好使的酒鬼没办法,好脾气地温言道:“我带你去别的酒店。”

“那老王去哪?”诸葛青又问,丝毫不觉得去别的酒店有什么奇怪的。

王也顺着他回:“我也去。”

诸葛青便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老王你真是个好人。”

“听着有点奇怪啊,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呢。”王也无奈,“话说这事儿你挺习惯的吧。”

诸葛青停下脚步,忽然睁开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王也摇头道:“是实话。”

“好好好,实话。我信我信。”王也点头哄他,“咱能继续走了吗?”

诸葛青乖乖地跟着,像个小朋友。

电话铃声像是催命曲一般,王也从四九城的夏天里蓦地惊醒,双脚结结实实踩在北京西站的白色瓷砖上。杜哥在电话那边问着要不要去接他。

王也想了几秒回道:“杜哥谢了啊。不过不用来了,我自己打个车吧。我爸公司这阵子不容易,杜哥也辛苦。跑一趟怪累的,犯不着。”

挂断电话后王也一边走一边翻出诸葛萌的号码拨过去。对面默认铃声空响几下,没多久便接通。王也没心思寒暄,开门见山道:“诸葛青在哪儿?”

诸葛萌的声音消失了,王也只听到了听筒中细微的电流声。漫长的沉默里王也笃定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诸葛萌依然不说话。

“他不让你说吧。”王也想了想又继续道,“青是不是在北京?”

“王也。”诸葛萌声音有点发抖,“你别怪青。”

“没事儿。”王也有些惨淡地笑笑,传进诸葛萌耳中的声音略低,“我什么时候怪过他。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还是麻烦你帮我和他道个歉吧,估计我电话他也不愿意接。等他什么时候……”话说到这里,王也忽然顿住,停了几秒后又道,“算了。就只帮我道个歉吧。”

诸葛萌应下,没敢继续说话便切断了。

王也把手机重新扔进口袋。抬头的瞬间看见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他像木头一样立在出站口,望着那片陪他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如今即使阔别多年也无比熟悉的灰蓝天空。诸葛青的头发颜色比这个深,是很好看的青蓝色,还是晴天比较适合他。王也怔怔地想,脚下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踏入了京城的这一方世界。

往来的人潮汹涌,而这其中甚至没有一个诸葛青。

王也后知后觉自己的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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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BO只是为了合理化孩子,非要说那也A青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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