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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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城市的复原工作繁多而冗杂。虽然在此前“归零”的作用下,天城已基本恢复到被污泥侵蚀前的样貌,但在更早的时候,文镜玮与公主携众妖进攻城中心的时所造成的毁坏,却不是能随随便便被用法术修复的。
至于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时间和空间才刚刚稳固,此时周桓如果再贸然使用足以扰乱时空的法术,哪怕是小规模的,都有可能会造成二次崩塌;其二,周桓认为,生活在天城里的普通人和普通妖完全有能力去自行对其进行修复。
周桓召集起一些幸存者——无论是妖还是人,无论能否使用妖力,然后带领他们一起,在倒塌的建筑上重新筑起钢筋混凝土,在沾血的墙壁上重新刷起各色的新漆,在断裂的道路上重新铺起沥青。
一时间,城内城外的男女老少及各路“妖魔鬼怪”都行动起来,用自己的双手重建自己的城市。
当然,作为居住了几千年的天城市民,周桓也不例外地加入到了土建的队伍中。他把汤圆揣进大衣的内兜里,一边哄着奶猫一边抹水泥砌砖,奶猫一叫,他就赶紧把手指洗干净再擦干净,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这位一旦怠慢就开始“嗷嗷”嚎叫的小祖宗嘴边,任它又吸又咬。
在这段没长大又不能化人形的时间里,汤圆没一天不黏在周桓身上。它每天不是躺在周桓手心里,就是蜷在周桓口袋里,睡觉的时候还会环在周桓脖子上,甚至趴在周桓脸上用白白绒绒的身子把周桓的鼻子和嘴都堵个严严实实。
于是半夜被闷醒就成了周桓的日常。他往往在醒来后看着眼前正睡得香甜的一个小团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轻轻将糊他脸的猫咪拽下来,惩罚性地揉两下,听着小猫在朦朦胧胧中“咪——咪——”地叫着,就又怜爱地把它抱起来,搂进怀里,紧紧贴心口那“砰砰”跳动着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高楼大厦一天天拔地而起,花草树木一天天恢复生机,汤圆也一天天圆润起来。周桓眼看着手心里的猫咪睁开眼睛,动起手脚,学会走和跑,学会捕猎,学会使了劲地欺负他这个怎么欺负都不会还手的食物兼乐趣来源。
不过说到食物,有一点一直让周桓觉得有些奇怪,那就是他的小奶猫从来都不喝奶。就算他煮好奶晾到合适的温度再盛到小勺里喂到汤圆嘴边,汤圆也只是随便舔两下,然后继续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拿着勺柄的手指开始咬。
然而小奶猫虽然不吃不喝,却长得比哪只猫都快。周桓逗着眼前这个圆滚滚的白团子,心里不禁猜测,这小家伙该不会在吸他精气吧?
想到这里,周桓不由得伸手挠挠猫咪的脑袋,笑了笑,心想,就算是吸了又能怎样,都让他吸一千年了,早就该被吸习惯了。
况且,如果吸点精气就能补偿汤圆这千年的孤独,周桓愿意把全部的妖力都拿出来给他吸。
熹微的晨光洒在大地上,照得万物再次闪烁起色彩。低沉的钟声缓缓响起,悠悠地回荡在寂静的大街小巷间。斑驳的裂纹刻在生满青苔的墙角,岁月的痕迹无声地涂抹着漫长的历史。辛勤的人们站在半截高楼里,将水泥与热汗浇在坚硬的钢筋上。
周桓从不觉得累,反而时常欣慰,因为文明就应该是这样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缓慢且细致地积累起来的。“归零”本是违背世间规则的法术,若非世界濒临毁灭之时,周桓是断然不会启动的。
更何况,“归零”只能平定一时的战火,不能保障永久的安宁。说到底,被“归零”消灭的“污泥”只是之前一千年里的,倘若未来的某一天,妖和人之间又一次激起矛盾,那么战争与仇恨的历史就会重演。
周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推开面前摇摇欲坠的铁门,迈开步子走到天台上。
阳光照得他眯了眯眼睛。怀中的奶猫不知在捣鼓什么,一直在口袋里蹭来蹭去拱来拱去。周桓抱紧这只不安分的小猫,走到天台边缘,放眼向下望去。
脚下最近的一块地上挖着一个深坑,坑底散落着倒塌的墙壁和碎得七零八落的各种杂物,杂物之间的地面上隐隐现出一个法阵的形状——那是除妖协会曾用来镇压妖刀“虚无”的法阵。
现在周桓就站在协会最高处,注视近处的断壁残垣,凝望远处的高楼绿树,审视这座城市的一切时间与空间。
待天城完全苏醒,妖和人都回归正常生活后,双方的关系、领地划分等一系列问题就会接踵而至,到那时,争执是在所难免的。
和平得来不易,维持更不易。
周桓阖上眼睛,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微风,默念道,然而,只要还保有心底最纯粹、最真挚的美好愿望,双方共存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即便这条通往和平的路是艰难且漫长的。
突然,胸口被“咚”地撞了一下。周桓低头,便对上了小奶猫那一双湛蓝的双眸。
心停跳了一拍。
下一秒,“嘭!”地一声,一个人影压了下来。周桓猝不及防,只得赶忙稳住身形,展开双臂把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后背撞在冷硬的地面上,两人一起跌倒。汤圆在上,周桓在下。熟悉的银白色发丝铺洒而来,在晨光的笼罩下泛起丝丝星辰般的金光。温暖的触感落在手臂上,贴进怀里,渗入肌肤,流入心底最柔软的深处。
鼻尖萦绕着久违的气息,伴随着朝露的清新与花瓣的芬芳,沁人心脾。
“周老师,”天蓝色的眸子清澈而明亮,映得背后万里无云的晴空都失了色彩,“我饿了……”
交缠的手指渐渐收紧,直至十指相扣,永不分离。
汤圆盈着笑,薄薄的淡色薄唇勾起一抹缠绵的意味。他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在唇边点了一圈,似是在回忆着某种暧昧滋味,末了,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所以,我要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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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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