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将军就要出城门了，你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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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将军就要出城门了，你不去看他？”花满楼的小狐狸凑在狐仙旁边问道。

自那次小人行径后，将军和狐仙算是彻底没了关系，偶尔在街上遇到，将军是连个眼神都没给过。最近边境蛮子寇乱，老将军和将军上阵父子兵，前去驱蛮，将军府在百姓间是有威望的，京城街上人们熙熙攘攘，送行的人联络不绝。

狐仙躺在铺满羽毛与丝绸的塌上，阖眼。“不去。有什么好去的，送他的姑娘那么多，不缺我这一个。”

将军走的第二天。

狐仙坐在屋檐上傻乎乎的望着城门，提着一壶酒猛灌，无语凝噎“做什么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是看一眼嘛，看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将军离开后，京城的天开始冷了起来，没过几日，京城迎来了新年的第一缕雪。白色的柳絮洋洋洒洒，缓慢又轻灵地为京城铺上银装。

“瑞雪兆丰年。”狐仙撑着脑袋，他身上披着一件材质极好的雪貂大裘，身上穿着丝绸质地的花浴衣，也不梳洗，青丝披散，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来，趴在窗沿上呆呆的望着这场大雪，没由来的冒出一句话“......现在湖水肯定很冷。其实上元节那天湖水也冷，他搂着我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多冷。”

“将军此行遇上大雪，会不会有危险啊？”小狐狸们帮狐仙在一旁烧茶，给暖炉添柴，屋子里暖暖和和，茶点水果摆了一桌子，狐仙这日子过得倒是舒适得很。

“没有危险，我都给他算了的，是场胜仗，可好打了。他杀敌无数，名声大振，蛮子以后见了他定吓得屁滚尿流......”狐仙一听将军要出去打仗了，第一时间就算了这仗。虽然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有违天道自然，是要造谴的，但狐仙活了几百年，损点小修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又叹“这么轻松的一仗！还要去这么久！他现在都离开我有五日了，这五日，我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小狐狸们回想起大人昨天一口气吃了三只烧鸡，想来想去还是闭嘴了。

都说温饱思淫欲，狐仙这是温饱思将军，将军走的时日越多，他就越想，每天三句不离，花满楼的小狐狸们都已经习惯了。

“我跟你们讲个故事......”狐仙看着一众服侍自己的年纪轻的狐狸，小狐狸们停下手中的活，竖起狐耳看着他，狐仙悠悠道“我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也是一场大雪......”

狐仙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是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几日还没有停，京城的商街十有七八都关门了，人们不出屋子，在外边呼出来的热气好像消耗生命，都巴不得在房里待着。狐仙带着伤，是一个一直跟他作对的老妖怪伤的，被阴了，狐仙打不过就跑，就在这场大雪中匆匆忙忙的逃来京城。

狐仙在那之前没跟人打过交道，看谁都带着七分敌意，到了饭点，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那温暖的象征对他而言却是陌生和危险。狐仙在京城的街脚旁崩着神经睡了一晚，伤口被冷风吹得感觉不到疼，天亮时连人型都撑不下去，只得化作原身，蜷缩在角落里，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知道再这样下去要死了。

正巧闻到一户人家起早做早点，香气勾着他的鼻子，狐仙壮起胆子，凭着绝地逢生的力气翻墙，偷偷蹿进人家厨房，叼了两个肉包子。结果被厨子发现，仆人丫鬟一圈人过来追他，他只得跑，鸡飞狗跳间，这家男主人也出现了，居然是个练武的，平地惊雷似的举棍就向他飞来。要换做平常，狐仙早就逃之夭夭，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下慌得啊，狐仙在逃窜中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锦衣华服，棉袄小褂，穿的跟个富贵版的年画娃娃似的。被狐仙扑倒的时候小孩跌在地上，一脸懵，也不哭，水灵灵的大眼睛呆愣愣地盯着狐仙，白面黑瞳，睫毛长长，面颊上生着两抹冻出来的红云，像个小包子。

狐仙跟他对视一秒，一瞬间还想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结果就这一秒，他就被人捏着后颈提了起来，险些要炸，抓他的是那习武的男主人，一边抓一边对那小孩说“儿啊，你没事吧？”

周围有丫鬟要来扶，小孩却从地上自己爬起来，看向他爹，看向狐仙，嗓音脆生生的“它受伤了。”

男主人这才把狐仙翻了个面，“咦，这不是狗啊。”狐仙挣扎不止，它白色的皮毛下被寒风冻住的旧伤口，因为剧烈奔跑而裂开，应着小孩说的话，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眨眼就染红了半个身子。血顺着大腿滴下，在雪地上开了朵朵红梅。

小孩盯着那溅开的红梅花凝神两秒，上前抓住了男主人的手臂：“爹，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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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说，狐狸是养不熟的。”小孩儿年龄不大，给狐仙上药的手法倒是一次比一次熟练，狐仙一开始还很抗拒把伤口露给外人，因为伤在腹部，是最柔软最没有攻击性的地方，但这会已经能接受小孩的亲近了。小孩很认真的对他说话，不考虑他是否听得懂“因为狐狸有灵，难以被驯化，是属于自然的，你伤好了，也应该走的。”

因为小孩要给它疗伤，狐仙有幸在小孩家住下了，来了一天就知道了进了个大户人家，这家男主人是个将军，朝廷重臣。丫鬟仆人们给他剩饭剩菜，被小孩发现了，很严肃的说狐仙的吃食也要跟着人们煮一份。狐仙第一次啃到了人类做的鸡腿，非常美味，他连骨头都一并嚼碎了吞了，小孩知道他喜欢吃，偷偷得把自己的鸡腿也给狐仙了。

“我舍不得你。”小孩给狐仙上完药，温柔的摸着狐仙的脊背，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随着这几日的疗养，狐仙恢复得很快，皮毛也不同刚开始干枯粗糙，变得油亮光滑。小孩撸着它的毛，既不忍又舍不得，皱着眉头，小小的脸上表情像是人天交战似的，很是生动，看的狐仙想笑。小孩儿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收回了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狐仙是真的笑了，他凑过去用头蹭小孩的脸颊，用舌头舔小孩的手掌，等到他亲昵的表达完谢意，往后退了半步，认真的看着小孩，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五官，每一个轮廓都牢记在心里。小孩看着狐仙，心如鼓震。

随后狐仙下了床，往外走去，他恢复得差不多，是时候要离开了。小孩跟在后面，大声的说“你走吧！你走吧！”也不知道是说给狐仙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狐仙没有走正门，他直接越过后院的花花草草，雪已经停了，他准备从围墙翻出去。身后的呼吸突然急了起来，小孩跑了起来，真正要分别之际，嘴里念叨着的‘你走吧’突然变成了‘等等！’‘等等！’，狐仙已经翻上围墙，听到小孩的声音，往后看。

地上的雪初融，滑脚，小孩一边跑一边喊，没过几秒就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十分滑稽。但小孩没哭，他捂着额头爬了起来，见狐仙在围墙上望着他。他也不跑了，用尽全力对狐仙喊道：“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围墙上的白狐摇身一变成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对着小孩莞尔一笑。

小孩一眨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白狐，没有公子。

小孩想揉揉眼睛，却越揉越红，这才发现刚刚那一跤摔得不轻，天冷脑子热，感觉不到痛。这跤跌头上了，满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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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那天讲完故事，说了最后一句话，小狐狸们印象深刻。

狐仙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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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