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且安瞒着他妈去了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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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且安戴着天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向家走去。
今天是除夕,相比以往热闹的景象,今天的大街显得空空荡荡。昨天湖省汉市下达了通知,正式封城,这无疑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有关部门终于采取了紧急措施,忧的是疫情的确到了如洪水般汹涌的时刻。
在医院里值了三天班之后,他选择去一趟超市。虽然超市还没有要求测体温,却规定了只有戴口罩的人才能进入。他感到稍许欣慰。
明天他就要走了,在商场挑东西的时候,他觉得买什么都不够,哪怕购物车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还是妈妈,今天的第三通电话。
“喂,妈,我在超市呢,马上就回来了。”他的语气颇显无奈,却不像以往那样着急。
“哎呀,家里的东西够多啦,还买什么呀,就两个人。”徐英在那头啰嗦,“回来要紧。”
可能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节俭惯了,又心疼儿女。
季且安嗯了几声,挂断,打量了一下购物车,推过去结账。
“先生您好,一共是五百零三块七毛,要袋子吗?”他注意到收银员没有戴口罩。一个要求戴口罩进入的超市,收银员却没有口罩,可能是她自己不想戴?可能是没发?
“嗯。”他突然把手伸进口袋里,心生犹豫——口袋里有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五个口罩,是医院发的,他打算留给徐英。现在药房里已经买不到了,口罩是个紧缺货,安市一院内部发的也是之前的库存。
“先生,你这车东西太多了,要不留个地址吧,我们给你送过去,免费的,等会儿就能到。”收银员好心问了一句。
“给我拿两个袋子吧,没事,我提的动。”季且安这下没有犹豫,今天是除夕,再过几个小时都可以吃年夜饭了,就不要再劳烦送货员了。
“好,手机支付,收您五百零四块七毛。”她把收银台弹出的盒子推回去,取了小票递给他。
“欢迎下次光临。”
他提着袋子,走出两步,最终又折回来,空出一只手,取出一只口罩,捏着边缘递过去。
“人流量大,戴口罩吧,干净的。”他没有看见收银员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感动,提着袋子匆匆离去。
“我觉得你有圣母病。”脑海里突然响起程随对他的评价,“天下这么多好人,又不差你一个,何必把好事做尽?”
“每个人想法不同,”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乐意。”
后来因为志向不同,他们和平分手,几乎再没联系。
两个袋子的确很沉,但他的心却更为沉重。昨天安市一院接到通知,要派十五个人支援汉市,刻不容缓,院里本来提议今天就走,刘院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大家先和家人吃个团圆饭,顺便做通思想工作,也能走得放心一点。
季且安作为呼吸内科的主治医师,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他立刻选择主动请缨。申请表交上去后才知道,报名的人多达五十个。他有一些惊讶,却最终信服于救死扶伤乃医者天命这样的老话。
这次带队的是江国昌副院长,也是院里最器重他的领导之一。两年前他毕业回来考试,就是江国昌招的他。那时他说,“我们呼吸内科需要这样的人,小伙子愿意来,A大的硕士生,还有点屈才了。”
那时候江副院长还没有成为副院长,是呼吸科的主任,而季且安还是硕士毕业的住院医师。安市作为一个不太发达的地级市,只有这一所三甲医院,平常就已经足够忙得连轴转了,现在疫情趋势越发严峻,抽走了十五个人还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
江国昌找到季且安,“小季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情怀,但支援汉市毕竟是有很大风险,我现在五十多了,女儿都工作了,去一趟也没什么。你还年轻,而且你们家我也清楚,就你和你妈母子俩,你呆在这儿,也好照应她不是?”他扶着季且安的胳膊,推心置腹。
“江叔,我是真心想去,我妈······我妈那边我去说,她肯定会同意的。”季且安明显急了,“科室这边有小林在,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去也不合适,我是单身,抵抗力也强,没事的。况且我一直都是学呼吸内科,专业也对口,那边刚好就需要我。”
江国昌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想再劝劝,季且安赶忙补一句,“国家有难,岂能不帮?”
江副院长突然笑了,“好,好一个‘国家有难,岂能不帮’,去吧,明天凌晨四点到医院集合,六点出发!”
他感激地点点头。
但是徐英这一关,的确难过。季且安想了一路,快到小区大门口时,他停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赵姐么?我是小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他打给了医院必须留下来的护士长赵霞。
回到家里,徐英在一片饭菜香味中迎上来,先是责怪他浪费钱,买了一大堆不实用的东西,然后左摸摸右看看,说他又瘦了一点。
“哪有。”季且安矢口否认。
然而徐英完全只是为了打开一个话匣子,好向他推广自己在微信公众号上新学的养生秘籍。
“哪有喝醋养胃的?”季且安一边无奈发笑一边忧心忡忡,“您儿子我才是正经的医生,成天信那些有的没的,赶快取消关注。”
“怎么了,你宋阿姨推送给我的。”徐英的嗓子有点哑,语气稍显尖锐。
“没怎么,您要是想知道一些,问问我不就好了?”季且安把手放在徐英肩上,磨磨蹭蹭地向餐厅走,“吃饭吃饭,我饿死了。”
“还早呢,再过一小时。”徐英拍开他的手,显然不愿意放弃上一个话题,“还问你,天天忙医院不着家,我想见我的宝贝儿子估计还得预约呢”
医院地址离家很远,他只好住在医院的宿舍里,周末才抽空回家,但最近事情比较多,两个人最多是电话联系。
好不容易捱到了春节,现在他却要奔赴前线······季且安为自己的不孝感到深深的愧疚,可眼下他不能将真相托盘,于是只好赔笑着拉徐英坐下,转换一些轻松地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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