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条‍‌‎‌‍父‌‍‎‎‍女‌‎】徐伦说着说着，蹲在地上哭了，“你怎么就不看着我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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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年过去，徐伦已经逐渐习惯了和安娜苏同住的日子。

她没有拿到美国高中的毕业证明，只有一份同等学力证书。当时她无法无天，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现在才有点意识到叛逆的代价。徐伦仔细考虑了下，觉得还是不能停在高中（她甚至还无法确定自己那份GED证书到底能不能等同于高中），空条承太郎好歹还是个博士，自己起码也得读到博士，这样顶嘴也比较有底气。她现在每天晚上都去酒吧打零工，凌晨两点下班，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起床后如果没有安排，就对着课本自学，去日本各个大学的官网琢磨怎么准备申请材料。

安娜苏倒是屡次向她提起，希望她能和父亲联系。徐伦其实心里也有点想，但安娜苏既然先提了，她嘴上一定要反驳一下：“为什么老是揪着这个不放啊？You don't own me, OK？”

安娜苏反而很认真地说：“徐伦，我和你的家庭不同。在他们将我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刻，我已经不再承认我还有父母，但你不一样，你一直渴望父爱。如果你的成长环境和我一样，我会毫不犹豫地请你跟我一起走。但我们都知道并非如此。我希望你和你父亲和解，不仅是因为我想和你结婚，而是希望你能解开这个心结。”

“结婚有什么好的…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我爸妈那样。”徐伦弱弱开口，她自觉理亏，安娜苏一摆出那副严肃样子，她就没辙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认真，我们都别考虑那么多。”

“我爱你，徐伦。”安娜苏把徐伦脸扳过来，温柔地看着她，“结婚对我而言并非世俗的仪式，而是我们彻底属于彼此的证明。你是第一个从初见时就就对我没有任何成见，像正常人一样对待我的人（你本来就是正常人，徐伦嘟哝）。是你把光带入了我的世界，我的家庭很糟糕，本来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再接受这种亲密关系，但你让我看到了希望。单单和你在一起就让我无比安心，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一切，如果将来都能和你一起生活，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面对。”

“说了这么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徐伦问。

安娜苏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道：“徐伦，我想拥有全部的你。我想让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目光所及、心里所想的全是我。”

“那不可能。”徐伦立刻回道。

“我知道。”安娜苏微微叹口气，“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如此爱你。”

承太郎再一次回到了日本。

一路上，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沉默着登机，沉默着把帽子盖在脸上入睡。他随身的行李非常少，精简到仿佛短期旅行。一身气氛和周围格格不入。他日常用的手机已经充好电开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给他发来消息。

在从机场离开的电车上，他旁边坐了刚刚旅游回来的一家人，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穿得毛绒绒的，尖声尖气地叫了一声，立刻被低声妈妈喝止了。那个年轻女人很抱歉地向周围人解释说那是她的孩子第一次出国玩，还在兴奋。年轻的时候他会毫不顾忌地大吼：“吵死了！女人，管好你的小孩！”一点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但现在他不会了。承太郎很仔细地看那个孩子，男孩手里抓着个小小的玩具，一直不撒手，一刻也不停地念念叨叨。妈妈不让他大声讲话，他就抱着女人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妈妈， 爷爷会不会喜欢啊。下次一定要和爷爷一起出来！”

承太郎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说话，再一次压下帽檐，闭上眼睛，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承太郎打开门，本来想叫一声徐伦，立刻意识到已经很晚，赶紧噤了声。接着他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房间大概有人定期打扫，因此没什么落灰，但几乎一切都维持着他走时的模样，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徐伦不在屋里。她可能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房子里留宿过。

承太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想说什么呢？他在期盼些什么呢？那条海豚项链又被他摸出来握在手里，慢慢摩挲着。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空条承太郎拥有令人羡慕的一生。他拥有混血带来的英俊外貌，身材高大，从幼稚园起就有小女孩喜欢他，收到的情书总计可以装满一个箱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生活。大学时他认为自己爱上一个女孩，毕业后和她迅速结婚但又迅速离婚，然后开启了他十数年的独居。

他早该习惯了。

由于体格强健远胜他人，承太郎几乎从没感到年龄增长带来的机能退化，可是当发现女儿不在家中时，他却没来由感到一阵疲倦从心底漫上，累到让人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承太郎沉默着坐在沙发上，就那么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被钥匙开门的声音惊醒。

徐伦打开门，愣愣地和他对视。两人都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逢，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徐伦先开口道：“那我以后不过来给你打扫了啊。”

承太郎没说话，他站起来，走近很认真地看着徐伦，那样子像是想把她整个装进自己的眼睛里似的。徐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说几句煞风景的话，把气氛破坏掉。可是对着承太郎的目光，忽然心里一阵酸涩，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长胖了。”承太郎慢慢说。

徐伦气死了，瞬间爆炸：“你会不会说话啊！”

承太郎攥了一下手，被一个小小的硬物硌到了，这才跟想起什么似的将躺在掌心中的小海豚项链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给我这个干什么？”

“生日礼物。”

徐伦难以置信：“我生日早就过了。”

“半年多前买的。”承太郎说，“那时候…没有机会。”

徐伦想起两人那次争吵，脸上也有点不好看，她嘴硬道：“少骗人了，你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连个礼物都没有。”

“我有。”承太郎说。

“谁知道你是不是临时买来骗我的。”徐伦脱口而出。

承太郎不说话了，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卧室方向走去。徐伦又开始后悔，她不由自主想跟上去说其实没关系，哪怕你是随便买来敷衍我的，我也很高兴。但终究拉不下脸，任由脚步钉在原地。

只听房间里传来一阵抽屉拉合的声音，然后承太郎走出来，捧着一摞盒子，放到徐伦面前。最顶上是那条小海豚项链。徐伦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她数了数，算上那条项链，一共十九个，每年生日一个。

她打开最底下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制服式的上衣和格纹裙，是那种典型日本男人会给女儿选的类型。她拿起往身上比了比，衣服的尺码小了，但即使如此裙子还是能盖过膝盖，配上她绿色的头发，看上去很有几分不伦不类的乖巧。徐伦对着穿衣镜比个鬼脸，眼眶却渐渐湿了。

“我有问你妈妈要尺码，但是她说她也管不住你，我就自己估摸着买了。从你出生后，我和你妈妈的分歧就日渐严重，她不太愿意和我说话。”承太郎解释道。

“我一直都以为你不爱我。”徐伦哽咽着说。

“你的事情，我一直都非常关心。”承太郎说，像是要伸手摸她的头，又犹豫着收回了，“你比我想象中长得要快。”

“我长得就是很快。”徐伦说着说着，蹲在地上哭了，“你怎么就不看着我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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