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th Doctor/River Song

-----正文-----

人们路过街头那个普普通通的蓝色警亭，谁也不知道里面装满了冒险和故事。

-

卡维泽家的门铃声是那首流行一时的《A Time To Love》*。

Doctor站在落日街409号的石阶上，等待有人前来应门的间隙，对着这首曲子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眼下身处的这座偏僻小镇，前几日刚下过连绵的雨，空气里还氤氲着湿气，Doctor把Tardis停在路口拐角处，走过来的路上坑坑洼洼，怕溅湿了裤脚不得不走得格外小心。他在马路对面的一联排房屋里选中了这幢白色房子，没有迟疑地上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看起来极其和善的女士，眉眼间能恍然窥见年轻时的美丽，金色发丝垂在肩头，腰间还系着棉质的围裙，是这个年代家庭主妇最常见的打扮。

“Hi！I’m the Doctor. ”时间领主从口袋里掏出通灵卡片，理直气壮地往女主人面前一摆，附赠了一个天真无害的招牌笑容，他信心满满地扬了扬下巴，不管这次是除草工还是保险推销员，他都可以扮演得十分专业。

屋子的主人眯着眼睛凑上前认真看了又看，语气有些犹豫：“唔…我看不出…请问你是，是新来的邻居吗？”

Doctor的笑脸立即垮塌下去，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啊…是、是的，我是新搬来的邻居，”他往身后虚晃了一下手指，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就住在不远，离这里隔着五六七八九条街。”

女主人一时没忍住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削的年轻人，把屋门敞开些闪身让了让：“我是桑德拉，要进来坐坐吗？”

趁着桑德拉去倒茶的功夫，Doctor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把自己舒适地陷入沙发。屋子里弥漫着烘焙过甜点的香气，让他恍惚间想起Pond一家，想起红发姑娘烤出来甜度惊人的苹果派，还有能把苹果派面不改色吃下去的百夫长，隔着时间和空间，两种同样温暖的、称为家的气息在他脑海里慢慢重合，让他在陌生的环境里立刻放松下来，甚至有兴致摇头晃脑地打量起客厅的装潢，沙发…舒服！地毯…柔软！鲜花…漂亮！松饼…尝尝再说！

桑德拉摘了围裙空着手从厨房回来，有些不好意思：“水还没有烧开，红茶要等一会儿，你可以先尝尝桌子上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请自来的客人从餐碟里抬起头来，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刚出炉的小松饼让他很是喜欢。

桑德拉表现出足够的涵养，装作没有看见掉在地毯上的碎渣，她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托着腮问：“好吃吗？”

Doctor嘴里塞满点心发出含糊不清的赞美：“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桑德拉显然是把他当成了真的来串门的邻居，而他对自己厨艺的肯定让她也十分乐意地打开了话匣子：“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我的小松饼在整个镇上是很出名的，如果你早搬来几个月就能在今年的糕点大赛上尝到了。松饼的配方是从我曾祖母那里传下来的，经过我祖母和我的母亲传到我的手里，为了延续它的最佳口感，不管是原料还是做法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Doctor的注意力全在餐碟里最后一块点心上，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就算松饼的味道没有变，可是你变了好多。”

桑德拉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Doctor轻轻翕动鼻翼，朝着她身后努努嘴，“是我闻到的，你的家里有股历史的味道挥之不去。那里原本填满了大部的书，你很喜欢它们的，为什么都要撤下来呢？”他说的是客厅那个巨大的延至天花板的棕色书架，几十个方格空空荡荡，既没有摆满书籍也没用来当饰品的置物架，只在最中心的空格里摆着一瓶小小的‎‌‍黄‎‌‎‌‍色‌‌‎‍水仙，在客厅里显眼又突兀。

桑德拉的失态只闪过了一瞬，随即恢复了那副和善的模样。她有些惊讶这位年轻客人的观察力，但还是耐心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你可能不会相信，对知识的渴求有时候也是会伤害到别人的。”

Doctor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看似毫不相关两件事之间的关联，他咀嚼着最后一块松饼有些更疑惑了：“把书换成花就不会伤害到别人吗？”

“花是为了纪念一个人的。”桑德拉轻声解释，“是一个神神秘秘的吉普赛人婆婆卖给我的，她说这束黄水仙会在一个命中注定的时刻开花，我一等就等了四年呢。”

“真的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起这个，”桑德拉耸耸肩，显然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她笑眯眯地转移话题“还要吃小松饼吗？”Doctor立刻双手举起了空碟子。

真有趣，桑德拉想。

眼前这个坐在沙发上乖乖巧巧吃着松饼的年轻人，低头的时候头发垂下调皮的一绺，刚刚他站在门前，还努力摆出一副严肃模样，伸手摆弄领结反而把原本正当的领结弄得歪歪扭扭，明明就是少年举止，可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当她和这位Doctor对视的时候，会发现他眼睛里藏着一个宇宙的沧海桑田。

桑德拉忍不住问道：“Doctor，你结婚了吗？”

Doctor立刻抬起脸来点点头：“我结婚了，娶了一个爱到处闯祸的bad bad girl。”

“你和我的丈夫很像。”桑德拉笑出声来：“不是说长相什么的，你们都喜欢给自己的伴侣起些奇奇怪怪的昵称，我们搬到这里后的好几个月里，隔壁的杰西卡太太一直以为我真的就叫小南瓜呢。”

桑德拉仿佛陷入某些甜蜜的回忆当中：“我的丈夫真的是个极其有趣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如此富有同情心和冒险精神。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就向我求婚，我被那双蓝眼睛迷倒甚至忘了拒绝，只是愣愣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甚至还不认识我，他回答说，‘我可以用一生来认识你*’。”

说到这里桑德拉做了一个捂胸口的动作，显然那一刻的动心直至今日依然击中了她，她继续说道：“他为我放弃了很多，包括搬到这个乡下小镇，但是我们搬来这里之后，也为此背负了很多。”桑德拉沉默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从回忆里抽身，没有注意到Dcotor奇怪的神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你的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场不平凡的相遇吗？”

Dcotor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我……”

兹-------兹-------

水壶突然发出尖锐的响声，桑德拉抱歉地笑笑，急急忙忙起身奔向厨房，Doctor独自坐在陷入寂静的客厅，把涌到嘴边的话和变得苦涩的松饼一起咽了下去。

“你是和你的妻子一起搬来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doctor正伸手去接桑德拉递过来的茶杯，这杯热茶忽然变得千斤重，他蜷缩了一下手指，眼神黯淡下去：“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桑德拉有些惊讶，想起他刚刚说起自己妻子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Doctor垂下眼睛，从茶杯中腾腾升起的白雾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是我的错，她是为了救我。她的人生本该有着更精彩的经历，我们之间的故事也本该更加绝伦。”

桑德拉无声地在对面坐下来，注意到他僵直了脊背，像是被触碰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Doctor的掌心起了轻微的痉挛，他别开眼不去与桑德拉的眼神对视，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在半夜醒来时问自己，如果为了改变她的命运，我能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时间领主低着头，慢慢摩挲手心的掌纹，苦笑了一声，“答案总是不能。如果我没有遇见她，意味着我从未在星际间握住她的手，没有点过她的鼻尖也没有深夜等她出现在我的门前，意味着我们一起经历的冒险旅行从未发生过，每一次跳舞每一次大笑每一次她看我的神情都会像破碎的泡沫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不能自私地抹去这些时光，她不会允许也不能忍受，命运无法抗拒时，她总是比我勇敢。”

“所以明知道最后的结局，”Doctor嗓音暗哑，轻得像一声叹息，“我选择闭上眼睛。”

桑德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到Doctor继续说道，“你既然身为时间旅行者，很多选择会有无数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也不需要背负自责，喜欢读书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听到时间旅行者，桑德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到Doctor坦然地望着自己，她想起放在保险柜里的时间涡流器，她长久以来安分扮演着平凡小镇的一位平凡主妇，是什么时候没有藏好自己的秘密呢？

Doctor总算露出些孩子气的得意，像是被问到了只有自己能解开的谜底：“是门铃声，Stevie Wonder在2005年的歌是不会出现在1980年的这个小镇上的。”Doctor眨眨眼睛：“你伪装的很好，我不会揭穿你的。”

桑德拉跟着笑起来，忽然涌出一股被秘密压抑许久终于得以释放的轻松：“你也伪装的不错，嗯？我的邻居？”

这回轮到Doctor惊讶了，他不安地绞着手指，像个被人当场抓包的小孩子：“你既然知道我在撒谎，为什么还要请我进来做客呢？”

桑德拉耸耸肩，原本含笑的眼睛里带了些困惑：“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你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也许你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一个意外，”她转头去看书架的方向，“因为在门铃响起的前一分钟，那束黄水仙刚好开花了。”

Doctor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忽然就懂得了它是为了纪念谁而设在这里的。

“我我我我该告辞了！”

他急急忙忙跳起来，生怕下一秒就要在别人面前掩饰不住在胸口里横冲直撞的酸楚。

桑德拉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打算礼貌地去送一下这个奇怪的客人，可是Doctor却在门廊蓦地止住匆忙脚步，偏头凝神去看鞋柜上摆立着的卡维泽夫妇的相框。他看得很认真，不知在思考什么，好像没有热闹能吸引住他，只留给身后桑德拉一个专注的侧脸。

“我…我和我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Doctor忽然低声说，“是个再糟糕不过的相遇。那时我年轻且自负，深陷困境不停地发脾气，她最后还是救了我。当我问起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她回答我说，‘我已经用一生认识过你了’。”

Doctor这番话明明是在回答桑德拉之前的那个问题，可他垂着眼眸，声音带上了哽咽，不知是在看相框里夫妇俩十指相扣的双手，还是陷入了某个回忆场景在和自己对话，只是没等桑德拉反应过来便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顾不上路面的泥泞，躲进他的蓝盒子里去了。

桑德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平静地合上房门，抬头看了眼时钟，再过一会儿，丈夫就会下班，两个孩子也该嬉笑打闹着放学回家了，虽然被意外到访的客人吃光了准备好的小松饼，但是她还可以继续做苹果派，做松糕，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和家人共度。

Doctor倚靠着Tardis的木门，死死掐住手心，用了很‎‍‌大‎‍力‎‌‍气才把涌到喉间的那团酸涩塞回胸腔。他用拇指抹了一把眼角，从贴着胸口的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来，因为反复地阅览折叠，十字折痕已经呈现出深深的印记，在这份时间领主的名单里，写满了4022个大图书馆幸存者的名字。他的妻子用生命换回了这些人，他得亲眼去看看，他们过得足够好，River的牺牲才不算被辜负。

Doctor轻轻勾去桑德拉·卡维泽的名字，纸张上的花体字弯弯绕绕，得到重生般无限生机地怒放着，他的指尖顺着名单慢慢下滑，还有1014个幸存者的名字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待一个时间领主的拜访。

-

人们路过街头那个普普通通的蓝色警亭，谁也不知道里面装满了冒险和故事，和一位考古学家的未亡人。

*《A Time To Love》的梗是关联另一篇泰晤士河的，演唱者是Stevie Wonder，好人参战那集river提到给自己唱过生日歌的歌手。

*【我可以用一生认识你】台词出自电影《大鱼》，包括黄水仙和桑德拉名字都是出自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