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要真的好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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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们可怕地生活在一起

欧米伽的童年是伴着母亲的童谣入睡，闻着厨房午餐的香味而起的。

孩子们睡在蛹里，精密的体温检测能瞬间感知到他们的身体状况，保证幼童的存活率。母亲永远会在她进入蛹之前为她哼首摇篮曲。

但在她半梦半醒之间，经常能听见窗外破碎的呻吟。

她曾问过母亲：“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受伤了？”在她的记忆里，只有父亲满身红色回来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声音，母亲说，那是父亲受伤了。

母亲温和地否定她的猜测：“不过是某只兽的呼吸声而已，如果你再不睡，它就要来吃了你啦！”吓得她自此听见这声音就立即往蛹的深处躲去，再也不敢起什么探究的心思。

兽类她远远地见过，那是和父母十分相像的物种，但是不会说话，只有呜呜的声音从它们口中发出，它们的眼睛是红的，经常有泪珠自眼眶滚落。欧米伽想要上前拂去泪水，但母亲却毫不犹豫地推她离开。

欧米伽的双腿生来不能走路。

但是她从未自暴自弃，每天安安静静地待在阁楼里看书，乖巧地跟着父母出席一次又一次的庆功宴，全工厂的人都知道，某对夫妇有着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女儿欧米伽。

欧米伽长大后也喜欢在工厂里到处晃，工人们也不介意，除了告诫铁门之后不能去以外，什么事情都宠着欧米伽。

邻居做了新点心，会送来一份；糖果店的老板娘总会悄悄给她塞一份新上市的糖果；服装店的老板娘更是有了新童装就让她过来拍几张照……

“你可是我们全工厂的小天使！”母亲亲吻着她的额头。

欧米伽十岁那年，遇见了工厂里瞎了一只眼的艾尔。两个想要冒险的孩子一拍即合，很快成为了好朋友。欧米伽从前因为轮椅太过笨重而无法进入的地方，艾尔都会偷偷带着她去一探究竟。

“除了你，我就没有见过其他和我一样的人啦!”艾尔在欧米伽问起为什么会过来找她时道，“其他的孩子要不是还在上学，就是不被允许出来玩，大一点的都不见了，我根本找不到一个玩伴，太无聊了!”

十六岁的艾尔个头壮到足以冒充一个成年人，每次周末就偷拿父亲的通行证带着欧米伽在工厂里公认的孩子禁区畅行无阻。他们会打开铁门一起往最近的焚化炉的烟囱里塞棉花，一起偷吃食堂的罐头，一起去兽类聚集的库房探险......那是欧米伽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之一。

但在艾尔深入库房探险后，一切就变了。

原本还笑着和欧米伽道别的他神色凝重地出现在欧米伽眼前，欧米伽还未开口问什么，他就不由分说推着欧米伽去了教师办公室，在教导主任疑惑的目光中恳求道：“先生，我们看着他们学习，也想学点知识。”

教导主任摇头：“孩子，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的小欧米伽，你该过得开心一点，别被这些枯燥的东西束缚住脚步。而你，艾尔，你当初入学考试就没有及格，我可不能给你开这个后门。”

欧米伽不懂为什么本来嚷着“我才不要去上学”的艾尔会突然转变态度 她隐隐觉得和那工厂深处的秘密有关，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要帮艾尔一把。

“先生，真的不行吗。”欧米伽也恳求道，“我真的很羡慕他们，我知道我不应该去，但是我真的想听老师上课……”

“这……”教导主任看着欧米伽，实在狠不下心，“好吧，不过你们只能在外面旁听。好吗，小欧米伽？”

“谢谢!”

第一次听课时，欧米伽用一旁树枝划拉着草地做计算题，艾尔却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游荡，好似提出来学习的人不是他。他看着欧米伽划拉了一会，就一句话不说离开了，不等欧米伽去喊人，艾尔就带来废纸和被丢弃的笔给欧米伽。

“你的手可不能被尖利树枝划破！”艾尔如是说，“记住，无论何时，你都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欧米伽迷茫地点头。

但是在老师没有在艾尔恳求下把期末期中考试的卷子给他们后，艾尔就再也没有提过学习这件事了。

在欧米伽十二岁的时候，艾尔突然来找她，说了一句令她难以置信的话——“欧米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走得远远得，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欧米伽点点头，以为又是什么捉迷藏的游戏。直到艾尔真的抱着她马上就要出工厂大门时，她才觉察出了不对劲：艾尔是真的，真的想要离开。

“为什么？”欧米伽问他。

“因为他们都是魔鬼，他们在杀人!我筹划好了一切，但他们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们……欧米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欧米伽摇头，她觉得这里的大家很好，艾尔是误会了什么，“可能你看见的是法场……”她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书里的单词，“他们都是坏人，坏人就要接受惩罚。”

“不是的!我看见了……看见了曾经的兄长和玩伴!他们一夜之间突然不见，就是被他们抓走杀死了!他们会杀了我们，就像杀了他们一样!因为我们是有缺陷的!”艾尔咬牙切齿道，“蛹，那个蛹也是编的，他们在里面悄悄加了安眠的气体，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过早醒来!”

欧米伽一怔。

“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艾尔摆弄着大门的锁链，却突然被一只手牢牢钳制住。

守门的警卫突然醒了!

欧米伽对艾尔最后的记忆，是他被拖走之前，在她耳边说的“你一定要逃出去!门外有我留下的东西，暗号你一定记得，越快越好!”

再然后就是艾尔在生日时的失踪。

艾尔的父亲说，艾尔已经被送往某个工厂去工作了。欧米伽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了解到她和艾尔一起试图溜出去后，父亲勃然大怒，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后花园。

欧米伽想尽一切办法却无法出去，她已经十六岁了，这时她才明白所谓的送去工厂工作是什么意思——销毁。

母亲口中的兽类根本不是兽类，而是身体有着缺陷的人，为了保证优质基因的传承，他们必须要被完全销毁。艾尔没有撒谎，他是真的目睹了一切，心心念念想要带着欧米伽逃出去。

但是他失败了，所以他也被送往了销毁处，在生日那一天。

欧米伽的父亲也是负责销毁的高级人员之一，满身的鲜血不是他的，而是那些人的，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小女儿欧米伽也是被销毁者。欧米伽十六岁生日的那天，还未破晓，就有人不顾父母的阻拦把她带走，关进暗无天日的库房里，和一群“兽类”等待着“上帝”对他们的审判。

“上帝”她见过，是父亲见到都要毕恭毕敬的大人物，见到她总是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和父亲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从前她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其中原因。

因为无论怎样，她都是要被销毁的。

即使整个工厂都说她是他们的小天使。

是进入焚化炉还是曾经连艾尔父亲都不被允许进入的毒气室，亦或‍‍‌被‍‍‎‌干‌‎‍‍脆利落地砍掉头？欧米伽在此惶惶不可终日。她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缩到了库房墙角啜泣。

她好害怕，从前听见的模糊的呻吟在她耳畔清晰响起，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即将被销毁的结局。

为什么呢？她不甘着，明明小时候被如此爱护着，长大后却对她弃之若履，为什么？

无论她如何不甘与祈祷，审判日终究来临了。

那天早上，“上帝”仅仅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没有曾经的怜爱，仅仅是用手上的木棍点了一个地方，下属立马会意，把她带入了毒气室。

毒气室很封闭，其中的人除非死了否则不可能出去。即使她如何努力憋气也无济于事，断断续续吸入的毒气仿佛在搅烂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生不如死。

她痛晕了过去。

为什么？欧米伽合上双眼之前，依旧迷迷糊糊地想着。

没有通往天堂的路，欧米伽仅仅是被留在了世间，她也看见了艾尔，在她不远处的焚化炉上飘荡着，怒目圆睁。

“为什么？”艾尔也在问这个问题，“在我成年之前，他们都是如此慈爱，甚至愿意放我出去，然后在我生日当天，他们毫不犹豫地把我交给了厂长！就因为我没了一只眼睛！明明都努力了这么多次......”

剩下的话欧米伽听不清，艾尔瞥到她也在的时候，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那是一种彻底的希望破灭，他喃喃道：“你也死了吗，你是最后一个，你可是我们最后的一个啊，你为什么也会被交出去啊！明明他们都这么爱你，为什么会容许自己的女儿，他们的天使被恶魔带走！”

欧米伽一头雾水。

但在那一瞬间，的确有那么一段记忆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这是我们的赌约，一旦24个被选中者全部被杀，就证明他们无可救药，根本不适合存在。”

“我明白。”

“欧米伽开心一点嘛，笑一个，你这么可爱他们当然舍不得杀你啊！像我这种就不一定喽......幸好这只是个赌约，否则要是真死那了，哭都没地方哭。等我回来……”

“西你又乌鸦嘴！艾尔法说不定直接旗开得胜，也不用我们忙就能结束这一切呢！”

“别别别，艾尔法直接结束的话，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好不容易下去一次，我还想多玩会......”

24个神选者嘻嘻哈哈地下界，却没想到这即是永别。

恶魔在厂长的背后哼起了歌：“24个神选者，终究没回去……他们被困在工厂之底，恶魔却露出了笑意……罪恶之国呀，永不会成为灰烬……”

厂长如释重负，向后仰倒，失去了呼吸。恶魔掌管了一切。

“我们是最初，我们是最终。”艾尔对欧米伽说，“我真名艾尔法，你真名欧米茄。我们是赌约中唯一不能死去的两人。

其他人被困在工厂底，为这个巨大的帝国提供足以维系千年的能量。

而我们则被困在无尽的轮回之中，维持赌约的有效性。

所有人都是参与者，所有人都是凶手，他们的屠杀仅仅是为了维持表象，维持内心的安宁。你是不同的，我觉得他们那么喜爱你，结果却比不上他们恪守的规矩。

欧米茄，我本希望你能逃离……”

欧米伽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灵魂被恶魔拉扯着，塞进了另一个躯壳。他们还将轮回。

“故事结束了，欧米伽该睡了哦。”母亲合上了书，“否则兽类会吃掉你!”

“可是我约了艾尔去玩……”欧米伽躲在蛹里说道，“为什么主角的名字和我还有艾尔一模一样啊？”

“欧米伽不要想太多，这只是一个故事哦，艾尔也该睡了，你爸爸一定已经把他塞在蛹里了。”

“好吧……”

母亲合上房门，叹了一声，“可惜她没有的仅仅是一只眼睛……不过我不会让你们有机可乘的。”

她慢慢变成了恶魔的样子，径直走入无边黑暗中。

“只要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无意识的不负责任，他们就永远不会醒来。我的罪恶之国，千秋万载。”

从欧米伽第一次死亡的时候起，那些参与这场残忍屠杀的人，就会一直可怕地生活在一起，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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