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快死了
-----正文-----
天气很好,开了春什么事情都变得轻快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是浅浅的笑意。
就好像一切不如意都能被渲染得变成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
风也轻柔,蔚蓝天空被夕阳余晖装点,殷红得有些绚丽。
却只他一人惨败的脸色与环境格格不入。
“哥,今晚回家吧。我想你了。”
韩酩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因为用力握着手机而让指尖微微泛着苍白,脸色看起来很差,摇摇欲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却冷得像是携着着十二月的冷风,化成冰刀直直往他心窝里插去:“不去,别打我电话了行不行?不想接。”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仍然笑嘻嘻地回答他,“不能啊哥,我太想你了,你回来看看我吧,我可能快死啦。”
对方听到之后嗤笑了一声,“那你早点去死吧。”
韩酩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会,语气也有些认真了:“秦昱,回来看看我吧。我不跟你闹脾气了,也不吵架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的嘴唇有一丝泛白,额角的汗液粘连起他的发丝,眼睛里的红血丝仿佛就代表了他失眠的日日夜夜。
对面的人似乎是因为他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而感到动容,不再冷嘲热讽地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只是沉默,一直沉默,只有呼吸声能让他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等的有点不耐烦,极力控制自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今天要是不来我他妈就死给你看。”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这句话仿佛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出汗越来越严重,身体像是被车轮轧过般如被四分五裂一样的疼痛难忍,他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血色,他抓着自己的衣领弯下腰将自己裹成一团,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接下来,他像是做好准备一样整个人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忽然间头脑开始发晕,像是被隔开在另一个世界一样,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和他说话,可自己已经耳鸣到根本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有尖锐的嗡嗡声在他的耳朵里扫荡。
真他妈的痛啊,真的快挺不住了。
他的脑子里只模模糊糊剩下这个想法。
他忽然开始怀念秦昱的拥抱,不管是偶尔的温柔还是恶狠狠地搂过他掐着脖子亲吻,他都想碰一碰秦昱,哪怕只是真的感受到他的呼吸,而不是隔着电话任凭电流搔痒自己。
快点过去吧,可以了吧,我想回家。
操他妈的,好疼啊。
秦昱现在在干嘛?
和谁在一起?
好疼啊。
想他。
他还会接自己的电话吗?
好疼…
疼…
还是想他…
一阵一阵的绞痛让他觉得就跟大浪淘沙般的一卷又一卷,好像真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的知觉在慢慢消失。
当韩酩觉得自己可以自暴自弃地倒下去的时候,老天又开始大发慈悲,疼痛感终于开始渐渐减轻,意识也在慢慢回笼。
当他抬起头时,脑子发懵了好几秒,才渐渐看清眼前的事物。
他又愣了好几秒才发现不远处有几人人围在那看着自己,眼神里尽是犹豫和疑惑。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说道:“没事,就是昨天夜里酒喝多了胃疼,各位散了吧,谢谢了啊。”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朝他们摆了摆手,扯出来一个特别勉强的笑容。
那群人听闻也仿佛松了口气,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离去。
而这时一位老大爷却没有随着人群散去,而是拄着拐杖走过来,停在他跟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年轻人少喝点酒啊,得不偿失啊,身体是自己的。”说着还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查看了起来:“你看看你买都是什么吃的啊,我瞅瞅,怎么还有药啊,是胃药吧?我看你面熟,整天早出晚归的是你吧,哎哟你这样不行的啊孩子。”
老大爷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轻轻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满是皱纹的手竟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他往日里从未得到过的家人的温暖。
韩酩看着他佝偻的身影,竟莫名有些鼻酸,是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在自己跟前让他注意身体了呢,除了秦昱冷冰冰地嘲讽这嘲讽那被自己理解为变相的关心以外,好像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这么多年过来了都没有觉得苦,怎么一有个人过来唠叨几句竟觉得日子苦了呢。
“大爷,没事,不是什么大毛病。今天家里来客人,买了点零食,您放心,我会注意的。”韩酩虚弱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老大爷侧过身听他说话,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啊那就好,我就住你前面那幢楼,我在楼下遛弯就老能看见你,有空来大爷家里吃饭,我老伴做饭可好吃了啊。”
老大爷眯起眼笑了笑,浑浊的眼睛里尽是真诚和关切。
韩酩哎哎两声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大爷下次我肯定尝尝大娘的手艺。”
说完他朝那老大爷挥了挥手,转过身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头,把眼睛里的泪花给憋回去了。
真没出息啊。他想。
另一边秦昱挂完电话后狠狠地将手机掼在了沙发上,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处发泄地绕着客厅走了好几圈,看什么都碍眼,随手拿了个玻璃杯就往地上砸。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火,他对韩酩的这种胁迫感到前所未有的厌烦,自己的生活被他搅得一团糟,想扯扯不开想脱身也脱身不了。比起这个,他更厌恶自己对韩酩的妥协,每一次的妥协。
他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真的好久没有看到韩酩了,自从上次大吵,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可以说是韩酩单方面的骚扰他,他一直没回应。
怎么就今天接了电话呢?
秦昱想了想倒觉得自己矫情了起来,可能还真有点想他了。
可他想着想着忽然又烦闷了起来,当年那档子事就是一条沟壑横在两人中间,他们反复拉扯,为之争吵谩骂。
就像韩酩说的,他们心里埋着个地雷,这地雷一天不踩着炸了,谁一天就没得消停。
两个月前韩酩找到喻晴研和男生约会的照片,装了一信封袋,厚厚一叠砸在了秦昱面前。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笑,眼神亮亮的,好像什么世俗什么炎凉都未曾入过他的眼里,那些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仅仅是狂风骤雨般的在他那晃了一圈,又将原本模样完璧归赵。
秦昱看他那一眼竟觉得他与多年前羞涩可爱的他重合了起来,有种很想拿手揉乱他看起来软绵绵的头发的错觉。
他却幸灾乐祸地说:“哥,你对象出轨了啊。”
秦昱没开那信封,手指滴答滴答的敲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人却倏地冷静下来,“所以呢,你过来看场笑话?”
“才不呢。”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忽然凑到了秦昱面前,山羊奶香味的沐浴露瞬间飘到他鼻尖,秦昱不自然想后退,他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再给我次机会吧?哥,我错了。”
秦昱抬手掰开了韩酩的手,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尽是不屑和冷漠,“你别把这一套再用在我身上,我们两个之间不早就翻篇了吗?“
“我说我认真的你也不信是吧?”韩酩退了回去,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被扯红的手腕。
“别找我了,我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突然再联系我觉得恶心。”
韩酩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恶心也好,你恨我也好,你只要还愿意理我,你今天愿意来见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哥,我们重新来吧。”
秦昱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着韩酩依然纯真无害的笑容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他盯着韩酩的眼睛说道:“我已经重新来了,我不想再让我父母失望。没了喻晴研还会有别人,反正再是谁也不会是你了。”
韩酩听到这开始有些慌乱,他慌不择路地拦住了想要离开的秦昱:“哥,对不起,我不逼你了,你回来吧,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这么伤害你和你的家人的。我不会再让你父母知道,真的,哥你再信我一次吧。”
秦昱盯着他仿佛想要把人看透了一样,怒火在胸腔翻涌,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年了,你还是毫无长进,你当初的道歉还少吗?我问问你,韩酩,你去过医院看望过我妈吗?你有想要和我一起承担吗?你当初走的时候可真洒脱啊,你有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韩酩愣住了,像是硬生生憋下去了什么话,最后只干巴巴说了一句,“是你提的分手啊。”
秦昱听到这怒极反笑,揪住韩酩的衣领将人往上提了一步,咫尺间的距离,韩酩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
秦昱攥着衣领的手紧了紧,看着他的眼神让人生寒:“韩酩,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吗?”
韩酩只觉得胸口发闷,那些无从开口的解释仿佛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秦昱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微微松开了手,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知道我在这上学的,我也不追究是谁告诉你的,我们的关系在高三就已经结束了,我的人生也在那个时候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你从哪得知喻晴研的事情的,很可惜,你找错了人,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来也就是告诉你,不管我今后身边出现的人是谁,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插手。”
韩酩看着他眼睛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挽留,他觉得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都觉得跟放屁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口袋里将一把钥匙拿了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在你学校对面租了个房子,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了。对不起,我托人问了你的手机号,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晚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哪怕是炮友也好,我都可以的。”
“炮友?”秦昱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毫无下限啊。”
韩酩不在乎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尽管他清楚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可他所求的也只是最后再陪秦昱一段时间,算是临终遗愿,或是其他什么别的都好,抓住个机会能待在他身边就满足了。
他擦了擦眼泪冲着他笑了笑,轻轻抓住了秦昱的衣摆,小声呢喃了一句:“我等着你。”
……
秦翌现在闭眼想到当初的情景,只觉得胸闷气短,结局不过是面对韩酩的纠缠,他也开始慢慢妥协。
他们是如何真的变成炮友关系的,秦昱已经懒得再去回想,只记得他每日就跟上班打卡一样的蹲在校门口等自己,不知又是从哪得知的他的课表,时不时还窜到选修课上和别人换到自己身边。
他何时心软的他自己也不想回忆了,他只知道他心里绝对还是爱着韩酩的,可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孤立无援的痛苦,担心母亲的心情,父亲的责骂与叹气,是他们之间永远的沟壑。
他想到这便头疼欲裂,看着一片狼籍的客厅,泄气的收拾起了玻璃碎渣,又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
秦昱突然又想,算了吧,能怎样呢,爱不爱恨不恨的又能怎么样呢。
还是去见见他吧,别万一真死了。
他走到沙发旁从缝隙里拿出手机,抓起一件外套,匆忙换了双鞋就出了门。
韩酩回家的时候,看到玄关处一双眼熟的鞋子,那是他给秦昱买的。
他忽然心就提了起来,扑通扑通的乱跳。
这会倒是感到生命的鲜活了,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关门的那瞬间,秦昱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准备吃饭吧。”
“这么贤惠?”韩酩放下东西,看着已经摆上两个菜的餐桌,心里一阵欢喜,掩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厨房里。看着秦昱忙碌的背影,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填满了自己,他心里发软,伸手从他背后环抱住他。
秦翌仅仅是僵硬了一瞬,便继续拿着菜刀在案板上来来回回。
“你对我倒是容忍度更高了,嗯?”韩酩好像很喜欢以这种方式提问他,仿佛这是恋人之间独有的情趣。他侧着头靠在秦昱的肩膀上,而后又觉得不满足,稍微仰起头在秦昱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热气呼在他的脖颈上,让秦昱有些不自在。
他放下菜刀伸过手从后面将韩酩拉到自己身边,转过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觉得韩酩整个人状态不对,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最近太累了?”
韩酩猛的一怔,随即低头笑出了声,“是啊,想你想的,哥,你心好狠,和我吵完架就找不到人还不接我电话,我去你学校也逮不到人了,你索性课都不上。幸好你今天来了,要不然....”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凑近秦昱的耳边,低低地说,“还是你真的觉得我会自杀?害怕了?”
秦昱冷哼了一声,眼神里都是不屑:“你死了我才轻松呢。”
韩酩听惯了这种话,倒也没觉得多难过,好像自己有了特意抵抗秦昱冷言冷语的免疫力一般,这些话轻风细雨地就从耳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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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就是自己写着玩的 对文笔有要求的千万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