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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标题好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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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半夜两点,画室的灯依旧亮着。

三四十平的房间里四面墙上挂满了画,挂不下的部分便靠墙立在地上,空气中流动着油彩和颜料的味道,置身其中的人却恍若未觉。

地上散落了很多张画纸,有的被揉皱,有的被撕烂,仅有几张完好的也难以根据上面的寥寥几笔判断出所画的内容。

吕思危坐在画架前的凳子上,手上拿着画笔,专注地修饰一副临近完工的人像。

画架旁边立着一个画板,画板上夹着一副和画架上的一模一样的画,只是画板上的那副人像的颜料颜色浅淡,纸质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吕思危偏头仔仔细细观察画板上的那副人像,然后费尽心思模仿九年前的自己拙劣的技法。他抬高了手腕,只用笔刷的尖头在画纸上轻轻一蹭,补上些许阴影,身子向后拉,从各个角度品评之后,小心翼翼地把画笔往放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尽管有些细节无法再现,但这已经是他这周以来无数次的尝试中最接近原作的一幅。

吕思危活动着又僵又酸的肩膀和手臂,转身看着满地的狼藉,无比后悔:要是上周他出门去看展之前把这幅画收起来,或者他没有不过脑子地带方亭越进画室,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一周前——

吕思危透过后视镜看着跟在后面的车,双手轻缓地打着方向盘拐入一条岔路,慢半拍地想: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明明是想出去转换一下心情,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方亭越不是不想见他吗?还是说他之前真的在忙?不对,更重要的是家里现在乱吗?

吕思危被这些有的没的杂七杂八的问题纠缠了一路,把车停在了家门前。

展馆的运输车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他赶快下车开门,让工作人员把木箱搬进屋里就地拆封后摆进卧室,在单据上签过名字,然后送走工作人员。

忙完这些,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颇拘谨地对方亭越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们是直接去看画还是……”

方亭越说:“去看画吧。”

吕思危庆幸自己没有傻傻地说出“还是再聊会儿天”,点着头说:“好,好,那个,画室在楼上,你跟我来。”

他转身走上楼梯,推开画室的门,满屋子各种尺寸的色彩或是艳丽或是通透的画映入眼帘。

吕思危说:“我前段时间搬过家,有的画还没带过来,你先在这里面选一选,要是没有喜欢的可以去我的另一个画室挑。”

方亭越“嗯”了一声走进画室,从门口的墙边开始,逐个地看过去。

吕思危一个人在门口站着有点尴尬,便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到方亭越在哪幅画前停留,就做上几句解说。

“这幅是我在意大利采风的时候画的,我的手机被人抢了,我们几个人追了半天没追上,后来去警察局报案也没找回手机,回酒店之后我就画了这幅画。当时没定题目,后来有一次展出的时候画廊给这幅画起了个名字叫《恶魔》,然后我就没再展出了,我就是画了个抽象的小偷,哪有那么夸张……

“这幅是我第一次参加拍卖的时候画的,签完合同我一直很兴奋,我爸妈和身边的朋友都被我烦得受不了,后来我就把当时的心情画下来了……

“这幅是……”

方亭越忽然停住,吕思危意识到自己话太多,抿住嘴唇收住了话头。

“你过得很好。”方亭越意义不明地说。

吕思危不确定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折中回答:“还行吧。”

方亭越侧身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吕思危这下不敢随便搭话了,过眼不过心地扫过墙上的画,暗自走神,思忖着方亭越会挑哪一幅。

“这幅可以吗?”方亭越站在画架前问。

吕思危回过神,看向画架,只见那张未完成的人像正毫无遮挡地夹在上面。

多么愚蠢的失误。

早上的场景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眼前一一回放,吕思危的瞳孔猛地一震,只觉得一瞬间心脏收缩到极致,舒张的同时过量的血液自胸口涌到了脸上。

——不是谁都会画同性好友的肖像画。

如同一条搁浅在阳光下的鱼,猝不及防间,还未明晰的隐秘情绪就这样被摊在了方亭越面前。

吕思危的脑子一片空白,尴尬地解释:“这是我高中的时候画的,前段时间回家就带过来了。”

方亭越的脸上闪过些微的惊讶,眉间一动,而后静静地注视着那幅画。

“这幅画画得不好,时间太久褪色了,补色也不好补。”越说越乱,吕思危咬了下嘴唇,苍白地说:“而且……还没画完。”

“可以等你画完再取。”

“……”

“不可以吗?”

方亭越微微垂着眼帘,眼睛被眼睫遮住了小部分,瞳孔中似乎压抑了太多的情绪,恍然间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然而一眨眼,便只剩下冷漠和疏远了。

“……”无数推拒的话被这一眼拦在了喉头,吕思危泄气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肩膀,妥协了。

方亭越曲起手指,似乎想要碰一碰画上的自己,却在触到画纸前收手,说:“我改天来取。”

“不用那么麻烦,同城快递很快的。”

方亭越无声地看向他,吕思危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改口道:“我我我、我画完给你送过去!”

那天他目送方亭越的车离开,立即返回画室试图补全这幅九年前的画,可是他想不起当年画方亭越时的心境,不想破坏原作,只好另起一张画纸,模仿自己年少时的笔触。

吕思危解下围裙拿过手机拨通了方亭越的号码,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时吓了一跳,赶紧挂断了电话。

居然已经凌晨两点四十多了!

不适感从胃部传来,吕思危惊觉自己连续画了快十二个小时。

他最后看了一眼画架上的两幅画,关掉画室的灯离开。

……那天方亭越也只是扫了几眼,他应该看不出两幅画之间的差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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