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俺是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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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大圣（看大圣归来ED的MV想出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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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是一个孩子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小小的手心里传来薄薄的温度，只有那么一点点，却和这五百年的日晒雨淋分明不同。

“你是孙悟空？齐天大圣？”那个圆圆脑袋的小孩瞪着豆子似的眼睛问他。

五百年前孙悟空成了天上的一尊佛，而齐天大圣早在千年以前就不存在，这天地间再容不下另一个齐天大圣。他只不过一只猴子，没有姓名——猴子微微佝偻着脊背，没有回答。

他转过身，叼着一根草远远走开。

“大圣，等等我！”

小屁孩，真烦。

“大圣，大圣你一定会很多法术吧。”小孩不罢休地跟上来。

他迟疑一下，暗中握紧双手，却感觉不到掌心的力量。

“我知道，你还有一根如意金箍棒——”小孩喋喋不休。

“我不是齐天大圣。”猴子终于说话了，声音像断流的河床里干涩的砂砾。他不是齐天大圣，他只是另一只猴子在西天取经路上的垫脚石，然后又化作石头沉睡了五百年。他不是齐天大圣，他是六耳猕猴，他只是一只猴子。

小孩呆了呆。片刻后又笑起来：“话说那如意金箍棒…”

那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摇晃的小手里挥动着一个布偶——一只穿金甲戴长翎的猴子。

深林外，绚丽的阳光洒满山谷。

小孩的背篓里背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女孩咿咿呀呀地拍着手。猴子跟在他们后面，向着山谷尽头的村庄走去。

山谷之中人人长寿。

站在村口鹤发童颜的老人已经很老很老，笑呵呵地脸上有红润的光：“既然来了，猴子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爷爷爷爷，这是齐天大圣。”小孩纠正说。

老头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好，齐天大圣。传说俺们这里还是五百年前大圣取经时吃人参果的地方咧。”

于是猴子就住在了那个村子里。

每天小孩背着小女孩漫山遍野到处跑。猴子有时也会跟在后面。

后来他们遇见了一头猪。一头会用耳朵飞翔的猪。猪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吃饱后就在这个村里住下来。

山外的原野上，猴子背着小女孩；猪用蒲扇似的耳朵飞行，宽厚的背上驮着小孩。他肥硕的身体飞不高，油腻厚实的肚皮划过青草，摔在地上时发出噗通的闷响。

小孩依然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月光下，小孩带着小女孩扑萤火虫。

猴子和猪靠在巨大的岩石后。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会说话的猪。”

猪正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回过头，腮帮子涨鼓鼓的，一张肥脸被撑得更圆：“五百年前世界上只有天蓬元帅那一只猪会说人话；五百年后会说人话的猪，也只有俺一个。”

“那你是不是天蓬元帅？”猴子问。

猪费劲地一抻脖子，咽下满嘴食物，望着猴子哈哈笑起来：“天蓬元帅已经做了西天净坛使者，俺只是一只猪，又不去西天取经？你是猴子，难道就是孙悟空么？”

孙悟空？

“孙悟空早已修成正果，被如来封为斗战胜佛，我怎么可能是孙悟空？”猴子仰望着月光，也哈哈笑起来。

后来猪走了，他们又遇见了一条龙。

小孩把龙捡回家，山谷里的灵气养好了白龙的伤。白龙变成一匹白马，说他将回到大海里，问小孩想不想去山那边看看。

小孩背着小女孩爬上马背。

“大圣大圣，我们一起去吧。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大海。”

什么齐天大圣。烦死了，死小孩。

白龙马带着他们越过重重山峦。天地尽头，是猴子熟悉的茫茫大海。

白龙现出原形，从云端俯视着猴子，用只能他听见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孙悟空？”

“你是不是白龙马？”猴子冷笑。

长长的龙须在空中浮动，白龙沉默地看着他。

“这小孩帮了我一回，我也救他一回，从此不欠人什么。”龙说着，巨大的身影遨游九天。

“大圣，龙飞了。”小孩叫起来。

猴子久久望着龙的影子。那道蜿蜒的阴影在天地之间奔走如风，沧海是他的故乡。

可他是六耳猕猴，不入周天十类，听千里之外。他自然知道五百年后，花果山已不再盛产花果，水帘洞奔流的瀑布已成点滴。

那里早就没有成群的猴子，更没有美猴王。

“大圣，我们回去吧。”小孩看着龙的背影消失不见，拉拉他的衣服。

猴子摇摇头。

“大圣你要回花果山了吗？”小孩问。

哪儿还有什么花果山？

“你也不必回去了。”猴子说。

小孩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猴子很不耐烦：“你们的人得罪了妖怪，等你回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是六耳猕猴，听得到天地群妖蠢蠢欲动的声音。

小孩扯着他衣裳的手慢慢松开，冷冷退开半步，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腿：“那我们更要赶快回去啦！”

“去通知大家啊！” 小孩激动地说，毫无畏惧的小脸上闪着激动地光：“你是齐天大圣，你会保护我们对不对？”

猴子低下头，哑然转了转眼睛。

“走开！”

小孩呆住：“大圣？”

“我说了走开。我不是孙悟空，也不是齐天大圣。”猴子忽然发怒地摆脱他。

他又不是孙悟空，为什么要做齐天大圣？

他只是没有姓名的六耳猕猴，被如来用法印封锁了毕生法力。

身后寂静无声。

很久以后，猴子回过头。只看见小孩背着小女孩的身影，低着头沿着来时的路远远跑开。

“你怎么会不是齐天大圣，你和齐天大圣长得一模一样！”

小孩举着玩偶。

“齐天大圣使一根如意金箍棒，将那些天兵天将妖魔鬼怪打得落花流水。”

没有花果山，没有吵死人的小孩。

猴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回去也没有用，他早就失去法力。

何况一千年后，经历过那场震动三界的争斗，这天地间更容不下一个齐天大圣。

一只石妖堵住了狭窄的山道，长满青苔的身躯像一座小丘。

“让开！”

石妖扁平的脸上，依稀是嘴的地方裂开一条缝：“你是不是孙悟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好狗不挡路。”猴子骂道。

“你若是孙悟空，俺家老大叫俺告诉你，那村子里的事玉皇大帝都不管，你孙猴子已经是神仙，识相的趁早别趟这浑水。”石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猴子：“你若不是孙悟空——”

他忽然一跃而起，挥拳向猴子打去。

“嘭”猴子像一块破旧的碎木倒飞出去，崩落的山石迎头砸了他满身。

“哈哈哈哈哈哈，”石妖昂首大笑，“好一个没用的猴子！”

猴子咳嗽一声，顶着满身尘土，默默从呛人的尘埃里站起来。

“五百年前孙悟空师徒几个大闹五庄观，将人参果的仙气打散在那山谷中，村民才得人人长寿。俺家老大近日得了消息，正要把那山谷中的‍‎‌‎男‎‌‍‍女‍‌‎‎老幼擒些来炼九转金丹。那些山民犯了仙家的忌讳，生死也无人去管，何况你这没甚本事的泼猴。” 石妖返身而去，步履沉重。

猴子擦着嘴角的灰尘，眼中冷光一现：“你说什么！”

石妖转过半张青苔斑驳的脸：“你道我说什么？”

他握紧了拳头。

手腕的法印隐隐作痛，他拿不起一万三千六百斤的铁棒，也一拳打不烂这朽臭的巨石。

猴子抬起的手又垂下去。

管不了管不了管不了他管不了。

他只是猴子。

溪水里映出他狼狈落败的脸。颤抖的嘴角慢慢凝成一个嘲笑。

有什么东西随着流水飘过来，被鱼儿啄哚着。

——是小孩拿在手里的布偶，那个戴金冠穿金甲的猴子。

“大圣，你是如何销了地府的生死簿的？”

“大圣，你大闹天宫的时候打败了多少神仙？”

“大圣，给我讲一讲你降妖除魔的故事吧！”

猴子慢慢伸出手去，把布偶从水里捞出来。

凭什么天命可以随便决定世人生死，凭什么六耳猕猴就不能修成正果，凭什么只有孙悟空才有资格斩妖除魔。

猴子盯住自己的掌心，缓缓站起身来。

“如来老儿，俺被你困了五百年，还不够吗！”

“你别忘了，俺可是齐天大圣！”猴子忽然转过身，向着天空怒吼。

那一刻天地震动，他几乎听见诸天神佛嘲笑的声音。

——这猴子真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就在西天享受供奉香火。这猴子又算什么东西？

——不自量力的泼猴，已被佛祖罚了五百年，还妄想自己是齐天大圣。

那些声音萦绕在耳边，仿佛五百年前和尚的紧箍咒一样让他头痛欲裂。猴子眉头紧锁，眼眶充血，他忽然高高举起被法印束缚的双手，高声长啸。

九霄之上静默了一瞬。

猴子拾起布偶，向着那个山谷奔去。

可是如来法印还在。

妖王纵声狂笑着把他的头踩在脚下。

“你法印在身，不管是不是孙悟空，现在都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臭猴子而已！

“哈哈，这些凡人的性命玉帝老儿都不管。一只臭烘烘的猴子，能奈我何？”

妖王微微用力，将猴子的脸埋进泥土和碎木。

他不是孙悟空。

只是猴子，一只没有名字的猴子。

“大圣——大圣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杀妖怪的。”废墟中，小孩从远处跑过来。

“来得好，送上门一个白嫩嫩的童子。” 妖王直起身，笑声狰狞。

“走开！”

小孩挺起单薄的胸膛：“妖怪！齐天大圣在这里，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什么齐天大圣，只是一只没用的猴子！”妖王冷笑，“没用到都不值得本大王出手。小的们，别理这只不自量力的猴子，只管把那童男抓回去，大王我要尝个新鲜。”

快走开！

“有齐天大圣在，我什么都不怕！” 小孩站在那里，眼中没有畏惧。

妖怪回过头。丑陋的身影在小孩乌亮亮的眼睛里越变越大。

小孩捂住了脸，不敢看妖怪提起的拳头。

那一刻猴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尘土中跃起，冲向妖怪的手臂。

“大圣——”回过头来的小孩呆呆望着猴子被击飞的身影。

碎裂的山岩如暴雨砸下，瞬间掩埋了他小小的影子。

猴子目眦欲裂。扑上去用手搬开那些散落的石块。

一只小小的手从乱石的缝隙里漏出来。伤痕累累，瘦巴巴的。

“大圣…”

猴子颤抖着伸出手去。

然而那只手突然垂落。

一只布偶从怀中掉出来。

“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般变化…”

“你不是降妖除魔的斗战胜佛吗，这五百年来你又做了什么？”猴子狂怒地抓起那只猴子的布偶，质问。

那只穿金甲的猴子沉默着，就像庙宇里神佛的金身塑像。

猴子咬紧了牙关，忽然冷笑。

我忘了，你是石头，你没有心。

没有齐天大圣，从一千年前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从五百年前孙悟空跪在灵山大雷音寺佛祖脚边，这世上早就没有齐天大圣。

一滴泪水从猴子的眼中滑落，打在布偶面无表情地脸上。

他将布偶轻轻放在小孩脏兮兮的，无力的手心。

他是猴子，是没有名字的六耳猕猴，是孙悟空在取经路上铲除的妖魔鬼怪。

西游可以终结，孙悟空可以成佛，可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孩子相信千年以前的传说，他就是齐天大圣。

只是齐天大圣。

既然你袖手旁观，那就由我来做这个齐天大圣。

“我就是齐天大圣！”

有火焰在这胸腔中燃烧，烧掉他的五脏，烧掉他的骨血，烧掉他的皮肉，连灵魂都仿佛被关进太上老君的丹炉，在那熊熊的火焰上炙烤。

猴子颤抖着站起来，发出嘶哑的咆哮。

他褴褛的衣衫片片化为灰烬，狼狈身躯上浮现出金色灿烂的鳞甲，紫金冠顶长翎闪闪，飞扬红袍犹如燃烧三界的火光。

双臂间浮动的法印猝然崩裂，猴子伸出手，握紧了掌心金箍棒。

齐天大圣一跃而起，自云霄中挥棒而下。

五百年后，曾经安定七海的定海神针卷起金色的飓风，通天彻底，动摇三界。

九重云霄之上，诸天神祇在这颤动中不约而同的回忆起很多年前某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他回来了？

谁？

那只猴子？

孙悟空？

孙悟空已经成佛，就在西天大雷音寺佛祖座侧。

不，不是孙悟空。那是齐天大圣，只是齐天大圣。

一千年后，想不到三界又出了一个齐天大圣。

一千年前，齐天大圣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一千年后，难道齐天大圣还能翻出天去？

去西天告知如来佛祖，传令天兵天将，趁未惹出祸事，尽早铲除那只妖猴。

漫天乌云豁然洞开，层层云端立着无数天兵，银晃晃的铠甲映出一片肃杀的白影。

一束淡金色的从云层中央瀑流而下，照亮一块孤独的山崖。猴子穿着金甲坐在断壁尽头，身后火红的战袍飞扬在天地尽头。

千年以前，孙悟空身后有七十二洞妖王四健将，有花果山的猴子猴孙。

千年之后，花果山已经丰美不再，猴子只剩下他自己。

妖猴何在？

猴子站起身，火眼金睛犹如五彩宝石。

他昂扬而立，仰头面对那诸天神佛，包括那只猴子。

那只猴子沉默着，化作众神仙里的一个小点，无表情的脸犹如庙里的金身。

猴子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自得道成仙修成正果，我却只愿留在这凡尘，执迷于你早已忘却的生死和传说。

你是谁？

俺是齐天大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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