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梦中,鬼牙屿的海浪还是如那日一般,一遍遍冷漠地拍打着他的身心,提醒着他已然失去师父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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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梦中,鬼牙屿的海浪还是如那日一般,一遍遍冷漠地拍打着他的身心,提醒着他已然失去师父的事实。
颠簸摇晃的黄金太皇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行刑船载着师父,卷进了深深的漩涡之下。
“师父!”
再一次地从梦中惊醒,带着晕眩以及一身的冷汗,龙赮猛然坐起来,满屋子都是他急促的喘息声。
这里不在龙家地界,也不是噩梦里的鬼牙屿,他在哪里?
在寻回神智之后,龙赮看了看四周的布置。
对了,这里是金瓯天朝,是他所住的客栈。
从逃离龙家艰难维生到现在拥有强大武力成为新月城的雇佣兵过上了暂时平静的生活,这近十余年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梦见那让自己如坠地狱般的过往。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最为敬爱的师父,也只有在这样的梦境中能一次次再见到他,却是一遍遍经受这撕心裂肺的痛。
他不想再回去,即使未来的自己说,他会回去。
他回去做什么?
掏出一直揣在怀中的菩提串,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着,菩提子在多年岁月下不见损坏,却是暗光流转。
未来的自己?
在一瞬间,不知为何疑惑心生。
人呢?人呢?!
龙霞送走小赮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却发现不论是亚父还是军师全都不见了,沿路只有或伤或死的帮众,鲜红的血顺着泥泞的路蜿蜒流淌。
除了不安还是不安,龙霞在近处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当事人的人影,决然回头,直接去找父亲。
龙漪在大厅里独坐着,身旁一个人也没有留,不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去想最终的结果是如何。
那个人是他的血亲,但也是他长久以来的威胁,看吧,果然是心有所图,隐藏了他如此之久,那一瞬腾空而起的愤怒让他放弃了一切顾忌。
“父亲,霞儿进来了。”
一直以来都讲究礼数的要龙霞这次也顾不了其他,径直跑了进来。
“霞儿啊,你过来。”
龙漪向他的爱子招了招手,龙霞对他来说是他的骄傲,所以他也不允许另一个威胁到霞儿的人存在。
“你跑去哪里了?”
“父亲,我没在外面看见亚父……”
“你亚父他……他啊……犯了大错,父亲派人去把他拿下,你现在必须离他远些,你的亚父心里并没有你,他想要害你,让另外一个人代替你。”
“亚父他并没有那意思,他只是不忍杀害弟弟。”
龙漪听到霞儿说道“弟弟”,不由大惊瞪着龙霞,
“谁告诉你他是你弟弟?你哪里有弟弟?我从来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父亲你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弟弟是无辜的,真地不能容下他吗?”
“他必须死!”
龙漪答得斩钉截铁,语气里尽是愤恨。
龙霞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阴沉的表情,心里如压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龙霞缓缓闭上眼——现在的他只能选择暂时离开这个让他觉得失望无比的父亲。
——亚父,你在哪里?——
长长的衣摆拖沓在地,伴着悉索的声音,龙霞打开了祭祀大殿的门。
在吱嘎一声门被关上之后,龙霞熟悉地走到供奉着先祖先烈的灵位之前。
“亚父,父亲,霞儿来看你们了。”
捻了三炷香点燃叩拜,是如同大厅里一样袅绕不散的香火之味,与龙霞挂在身前的佛珠串呼应着。
“龙家当下的情势让霞儿下定了决心,希望亚父和父亲能给霞儿勇气与力量,完成龙家最大的变革。”
坚定的眼神从眼前并排放置的两块灵牌上扫过。
时光缓缓流逝,龙霞闭上眼,等再次睁开时,眼神柔和不少,抬起的手把其中的一块灵牌拿起放进怀中。
轻柔的动作显现出他的小心翼翼。
“亚父,和父亲在一起心情会不会有些不好?霞儿答应过你会带你去见……”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看了看父亲的灵位,龙霞抚摸了一下怀中的灵牌,起身离开了祭祀大殿。
“霞儿答应过亚父,会带亚父去见军师。”
龙霞的眼角略有湿润,踏着细雨一路走出龙家宅院,走到了他为千乘骑所立的墓碑前。
“到了,亚父。”
细雨珠水粘在刘海上,龙霞轻轻用手拭擦了下,从怀中把灵牌取出来,稳稳地捧在胸前。
闭上眼,还是那日所见的残酷景象。
龙霞沿着血迹一路寻过去,终于在靠海的小树林中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然失去呼吸僵直得跪在满是落叶的泥土上的人。
“军……师……”
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阵风吹过,龙霞觉得尤为寒冷,不由紧了紧身上衣衫,有些脱力地跪了下去。
“你……怎么就……”
眼泪怎样也收不住,滴答落进泥土不见了踪迹。
千乘骑遇难,那么,亚父他是不是我很危险?!
龙霞猛然站起身来,顺着那凌乱的足印继续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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